第二百八十七章 瑣事
科林聽到奧卡茜不客氣的問詢，眉頭一皺。
耐著性子沉聲解釋道：
“我并沒有逃離，而是聽從指揮完整地參加了戰斗，只是后來…”
“你當時的同伴有魔環的邁爾、銀戒的索沃克、還有…尹斯塔學派的瑪格麗特。
你能解釋一下為何他們三人都戰死在了戰場上？卻只有你一人失蹤，之后到現在，又毫發無損的重返斯亞大陸嗎？”
奧卡茜盯著科林，語氣咄咄逼人。
“奧卡茜閣下，那你的意思是？”
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科林心中有些不喜，冷聲道。
奧卡茜扶了扶眼鏡，面色也冷了下來，沉聲道：
“你只是區區一階初級巫師，而且才剛進階，在你們當時四人之中是最弱的一位！”
“然而你這位最弱的，卻偏偏是唯一活下來的一位？”
“你讓我如何不懷疑你？”奧卡茜嘴角蓄著澹澹的不屑，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們這些巫師原本的任務是參加阿硫斯會，當時被臨時征召參與古庇爾島的戰爭，肯定心有不愿…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像你這樣沒有參與戰斗的巫師，也還有幾個。”
“我并沒有…”科林嘴唇微動，卻又被奧卡茜打斷。
“我的時間很寶貴，承認事實，倫納德。”奧卡茜拿起桌上的水晶，澹澹道，
“這不是什么大事，學派也不會有太嚴苛的懲罰，頂多需要你去做一些無傷大雅的懲罰任務。”
心中越不耐，科林面上的情緒卻愈發收斂，變得平靜起來，他沉聲質問。
“我從未做過，為何要承認？”
見科林這幅模樣，奧卡茜放下了水晶，帶著些疑惑平靜道：
“那么你能向我解釋在失蹤的這段時間，你到底去了哪嗎？”
一開始，她本不想浪費時間，聽科林解釋。
畢竟像科林這樣的巫師雖然不多，但每回戰爭，只要是督戰不夠嚴格，便總會出現那么一批。
科林，已經是她這段時間遇到的第三名——都是在失蹤后又忽然完好無損返回學派的巫師。
而前兩名已經果斷交代了自己的過錯，都是擁有著各種各樣理由的逃兵。
于是，她便先入為主認為科林也是如此。
不過，看科林這幅模樣，似乎還有著隱情。
科林面色冷峻，他本不想過多解釋，但眼下也不得不說了。
畢竟，無論是瑪格麗特也好，邁爾也好，乃至索沃克、摩林…他們都已經死在了戰場之上。
一時之間還真的不好證明自己的清白。
他吐出一口濁氣，開始緩聲講述：
“在古庇爾島的紅土森林，我當時因為意外，陷落進一個異空間…”
“異空間…古庇爾島還有著異空間存在？”
奧卡茜皺起了眉頭，開始有些懷疑科林所言。
但她這一次總算是沒有打斷科林的講述，而是繼續耐心聽著。
“陷落進異空間之后，我同樣是出現在一片樹林中，只是那些樹林已經被污染…”
奧卡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另一邊，似乎是察覺自己說的有些拖沓，科林頓了頓簡短解釋道：
“再后來，我發現了那處異空間正是傳說中的精靈國度，而那片樹林，則是樹精靈一族在精靈國度中的地盤。”
科林說完，他本以為奧卡茜會驚訝，但卻沒想到奧卡茜的反應更大。
只見她的臉色霍然黑了下來，冷聲問道：
“你的意思是，你誤入了傳說中的精靈國度？”
科林坦然地點頭。
奧卡茜看著他的模樣，越發覺得是在愚弄自己。
于是氣極反笑道：“你怎么不說你還是那位在南方七島戰斗中，將精靈一族叛變的關鍵信息傳遞給諾尹斯議員的英雄巫師？”
科林頓了頓，心里一愣。
他看著面前的奧卡茜，再次點了點頭。
辦公室內的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
奧卡茜盯著科林。
她心中甚至覺得有些好笑，科林·倫納德…他是認真的？
他怎么敢說出這樣的胡言亂語？！
感受著奧卡茜的目光，科林心中原本的憤怒漸漸消散，只剩下無奈。
他皺起眉思索，究竟該如何證明自己話語的真實性。
但很快，他便發現這是一個死局。
只憑自己一言，沒有旁人的左證，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哪怕他講述的再仔細，也難以證明自己所言真實。
“奧卡茜，是遇到什么麻煩了嗎？”
然而這時，辦公室的門卻忽然被推開了，一名年長的巫師緩聲問道。
進來的巫師一頭花白頭發，也如奧卡茜一般帶著圓框眼鏡，只不過是啞光的金屬銀色。
再仔細看去，便能發現，這位巫師臉上所佩戴的眼鏡竟然是與耳部牢牢連接在一些。
‘一名經過了機械改造的二階巫師。’
科林注視著年長巫師裸露出的皮膚上顯露的機械改造痕跡推測道。
“沒什么，喬納大人。”奧卡茜對著來者恭敬道。
“嗯，我記得今日有位巫師前來更新信息，對嗎？”
喬納語氣溫和，就如同一個普通的和藹老者。
他看向科林，和藹道：“這應該就是那位更新信息的巫師對吧。
嗯，是因為什么原因，進階了，還是說此前有失蹤的記錄，需要更新…”
“因為失蹤記錄，戰場上的失蹤記錄。”
奧卡茜扶了扶眼鏡，平靜解釋道：
“科林·倫納德，一階初級巫師，于古庇爾島戰斗時失蹤，未發現尸體，也未發現隨身物品。
而后在昨日，重新返回錫圣學派，在今日，前來黑堡接受問詢，更新信息。”
“原來如此。”喬納點了點頭，心中隱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一階中級。”然而一旁的科林卻忽然出聲道。
奧卡茜與喬納轉頭將目光投射而來，面色有些疑惑。
“我的意思是，我的巫師等階，已經是一階中級。”科林平靜的指出奧卡茜的錯誤。
“這不可能！兩個月之前你明明才剛剛進階一階巫師…”
奧卡茜一開始當然是不信，可說著說著，她的語氣漸漸變弱。
巫師等階…若是撒謊，片刻便可拆穿。
面前的科林雖然滿口謊言，可看起來也沒有蠢到這樣的地步…
而另一邊，喬納起初神色平靜，但聽到奧卡茜口中所說兩個月之后，面色卻霍然變得嚴肅。
他那銀色的圓框眼鏡鏡片之上，飛快地閃過一道道白色光芒。
下一秒，他注視著科林，緩聲問道：
“你真的兩個月之前才剛剛進階一階巫師？”
“絕無虛言。”科林語氣平靜，面色坦然。
他無意顯露自己天才的身份…畢竟旁人知道與否，與自身實力強弱，沒有半點聯系。
但只要不是超出常理的部分，他也無意隱藏自己天才的身份。
一旁的喬納聽完之后，面色頓時變得更加和藹，笑瞇瞇道：
“既然進階了，那么徽章也要跟著一同更新…奧卡茜。”他轉頭看向一旁的面色震驚的女巫師，“讓我們祝賀錫圣學派又多了一名天才巫師！”
奧卡茜回過神來，臉色不情不愿，她有些氣急地對著喬納道：
“喬納導師，他在古庇爾島戰爭中消失，現在又完好無損的突然出現。
如此奇怪的情況，明擺著要么是逃兵，要么就是有其它問題！”
喬納面色一肅，糾正奧卡茜道：
“奧卡茜，在黑堡中，要稱呼我為喬納閣下，或者喬納大人。”
“不過，古庇爾島的那場戰爭么。
我記得前段時間尹斯塔學派的那位名叫瑪格麗特的巫師，死訊傳來的時候，她背后的家族可是憤怒無比，鬧出了不小的風波。”
“沒想到科林巫師也參與了那場戰斗么…”
說完，他又望向科林，傳來探詢的目光。
“我并不是逃兵，至于為什么會失蹤，已經與這位奧卡茜閣下解釋過。”
科林沉聲道，心中有些無奈。
現在前線戰爭局勢如此緊張！
無論諾尹斯議員是否身受重傷，也無論那兩位此前守著求援水晶知情的巫師在哪…
恐怕都沒有功夫特意將自己才是那位巫師的消息傳遞到后方。
所以身上沒有證據，也沒有旁人可以證明，科林此時想要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實在是太過困難。
至于瑪格麗特一事。
自精靈國度出來之后，他就將身上所有有關瑪格麗特的東西，都扔在了那片被神明掌控的海域海之中。
只留下了不太會有隱患的魔石，
事實上，即使是魔石，他也基本打算用在金紙轉化破限點上，也無需擔心露出痕跡。
不過，自己作為當時小隊中唯一存活下來的成員，身份上總還是有些敏感…
想到這里，科林忍不住嘆息一聲。
若是此時自己能被證明是傳遞精靈一族反叛消息的巫師，有著這樣的光環加身，應該是無需擔心瑪格麗特背后的家族。
畢竟當時他頂多只能算得上助攻，真正殺死瑪格麗特的兇手還是異化的邁爾。
喬納聞言，又將視線移到了奧卡茜身上。
奧卡茜的態度可沒有那么好了，她看似“平靜”道：
“這位科林閣下，可就是那位傳遞精靈一族是叛徒的消息給諾尹斯議員的英雄！
他說自己在古庇爾島意外陷入了異空間，那異空間偏偏還是傳說中的精靈國度…”
說到這里，奧卡茜頓了頓，嘆道：
“誰能想到那位幾乎挫敗了神明陰謀的，只是一個小小的一階初級…不，一階中級巫師！”
在眾多流言中，那位英雄巫師的實力等階是最熱門的話題，從巫師學徒到四階巫師，甚至傳說中的五階巫師，都有人猜測。
當然，最令大多數人信服的，還是三階巫師實力的推測。
一階…實在是太低了。
然而一旁的喬納聞言，面色卻絲毫不變，他頓了頓沉聲說道：
“奧卡茜，我一直都教導你——
在沒有沒有絲毫的證據情況下，不可單純憑借著自己的猜測判斷！”
“你莫非都忘了嗎？！”
“好的…導師，我沒有忘。”
奧卡茜面色一滯，在喬納嚴厲的目光下，撫了撫眼鏡，不情不愿地回答道。
喬納微微點頭，又將視線移到科林身上，緩聲道：
“我相信你的話語，科林巫師。”
“只不過諾尹斯議員們此時正忙于前線戰爭，顯然也不方便為了這點小事特意前去傳訊煩擾他們。”
“所以，我看此事，不如暫且跳過！先讓奧卡茜為你更換新的學派徽章。”
看著喬納毫無破綻的誠摯神色，科林在心中嘆了口氣，表面卻認同的點頭輕聲道：
“感謝您，喬納閣下。”
他知道喬納雖然這樣說，但對于他的話語，多半也是與奧卡茜持同樣的態度。
就是不是如此，不相信的成分也占據了大多數。
“不過，就這樣吧…”
科林又轉念一想：
“這樣被誤會也好，既然沒人相信我是在古庇爾島進入了精靈國度，都覺得我是在戰斗開始之后便逃之夭夭。”
“那么瑪格麗特背后的家族，相應的對自己的懷疑也會小一些。”
科林郁悶的心情舒緩了些，他本就不是熱衷于名聲之人。
只要沒有受到實質的懲罰，那就無所謂。
反正等到諾尹斯議員有了空閑，或者是等到自己實力更加強大，一切的誤解都終究會被洗刷！
接下來。
在喬納的吩咐下。
奧卡茜沒有再多言，沉默且迅速地為他更新了信息，發放了新的學派徽章。
似乎是不愿再爭論…
科林自然也樂得于此，拿到新的學派徽章扭頭便走，毫不留戀。
兩步便走出了辦公室，但喬納卻跟上來繼續攀談。
科林也不好不給喬納巫師面子。
這不僅是因為其二階巫師的身份，更是因為剛才他出面打了圓場，不然還不知道會浪費時間到什么時候。
“科林巫師，你的導師阿特博爾德近況如何。”喬納不動聲色地問道。
在奧卡茜為科林更新信息的時候，他得知了面前這位天才巫師的導師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阿特博爾德。
“…并不樂觀。”科林頓了頓回答道。
導師身體狀況已經恢復一些的情況…在自己進階二階之前，還是暫且保密，以免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
“那么你是否有加入別的派系的想法？”喬納開門見山，繼續追問道，他頓了下又補充：
“我所在的派系領導者是三階巫師戈德溫，憑借你的天賦，一定能得到最好的待遇！”
在剛才更新信息時，他不僅知道科林的導師是阿特博爾德。
也知道了面前這名巫師，來到學派還未到一年！而且當時的等階，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高級學徒！
高級學徒能在小半年進階一階巫師并不奇怪。
畢竟誰也不知道科林在加入學派之前，究竟已經修煉了多少年。
但結合此次得知的，兩個月便又提升了一個小等級…
喬納已經可以斷定，面前的科林，一定是一位不遜色于學派重點培養的那幾位巫師種子的天才！
倘若能將這樣的天才招攬到自己的派系，好處可謂多多！
而即便不能，那么結個善緣也是極好的。
“暫時還沒有，謝謝你，喬納閣下。”科林婉拒道。
接下來，喬納不死心又嘗試勸說了一番。
最后見科林態度始終堅決，才放棄了嘗試。
只是在離開時向科林說了最后一句：
“若是過段時間…嗯，你有改換派系的想法，隨時可以聯系我。
我保證戈德溫巫師一定會給你最好的待遇！”
科林應付著答應，走出了黑堡。
他明白喬納所謂的過段時間，大概率就是指阿特博爾德死亡之后…
啪嗒。
站在黑堡門口，科林掏出懷表。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陽光火辣辣地照射而下。
科林嘆息一聲，心中有些郁悶：
“瑣事纏身…時間就這樣被浪費了。”
他邁步繼續前行，又轉念一想。
“這或許便是加入學派的代價…不過，現在更新了信息，應該就不會再有什么麻煩的事…吧。”
科林搖了搖頭，他現在唯一有些擔心的便是喬納剛才提到過的——瑪格麗特背后的家族。
想到這里，他的腳步又加快了幾分。
‘還是得趕緊進階二階，到時候若是出現什么意外，至少也能多一些自保的能力…’
然而等他離開學派，沿著街道穿越了幾個路口，就要到家時。
卻遠遠見到自家的黑色柵欄門處，竟然站著一個有些許熟悉的身影。
‘昨天那位嚷著讓蕾妮搬走的學徒…他來做什么？’
科林臉上兩條劍眉都要碰到一起，心中嘆息：
“不會又有什么麻煩事吧…”
他快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