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典,皇家科學院,諾貝爾委員會。
華麗的穹頂大殿中,一群專家學者正在召開會議,討論著一件事情。
“那個被我們拉黑的衛康,竟然成立了一個以自己姓氏命名的獎項,要給基礎領域的學者頒獎。”
“聽說每個獎金有300萬美元,比我們多出一倍。”有人忍不住感嘆道。
“每年1500萬美元的獎金,真是讓人震撼啊,也足以讓人心動。”
“那又怎樣,科學的圣杯怎會被金錢腐蝕,一個華夏的野雞獎又怎能與諾貝爾獎相提并論。”
“呵呵,你難道不知道嗎?三清集團的器官種植技術,已經有上百例臨床案例了,這給他帶來了全球性的巨大聲譽,以后我們想要移植器官,都得看他的臉色。”
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學者冷笑道:“這樣的成果,就因為來自三清,不能獲得諾貝爾獎,你覺得這影響的是三清的聲譽,還是諾貝爾獎的聲譽?”
另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這幾年三清集團在生物學和醫學方面都有卓越的研究成果,但他們最優秀的科學家都與諾獎無緣,無法獲得學術上的至高榮譽。”
“衛氏科學獎,這是在從金錢和名譽上對他們進行的補償。”
“正好也可以借著器官種植技術帶來的巨大聲譽,將這一獎項推上學術界的最高殿堂。”
“這是在挖我們的根啊。”一名專家面容凝重,眼神中流露出憂色。
“器官種植技術是生物學的圣杯,它如果能夠獲得諾獎,是諾獎的榮譽,如果不能,則會將諾獎掛上恥辱柱。”
有人嘆息著說道:“諾獎能有如今的地位,難道是因為那一百多萬的獎金嗎?”
“不,是因為我們總能摒除一切偏見,盡量做到公正,為那些最閃耀的人類群星頒獎。”
“那些偉大的科學家,并不需要諾獎的認可,正好相反,是諾獎需要他們的認可。”
“事實上,以他們的成就,無論得獎與否,都不影響他們所擁有的榮譽。”
“愛因斯坦哪怕沒有獲得諾獎,他依然是相對論的發現者,史上最偉大的科學家之一。”
“牛頓也沒有獲得諾獎,不影響他的偉大成就。”
“也許,我們一開始就做錯了,不應該將三清的人排除在外。”
聽到這話,在場的專家們面面相覷,都流露出一絲尷尬之色。
不過,也有人強撐著,并不愿承認自己的錯誤。
一位戴著華麗帽子的老太太,一臉傲慢地說道:“對于已經做出的決定,我并不后悔。”
“科學始終要為人類而服務,再偉大的科學家,也不能夠反人類,成為一名種族主義者。”
“而且衛康從那以后,越發變本加厲,甚至自己創立了一份期刊,他們的員工也只給自己的期刊投稿,簡直就是跟我們對著干。”
“這樣固步自封,沒有開放的心胸,還始終執迷不悟的人,根本不配成為諾貝爾獎得主。”
“我只后悔,當初沒有認清楚衛康的真面目,給他投了一票。”
“我保證,以絕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只不過,她這些義憤填膺的話,說出來后,卻沒有像以往一樣,獲得現場所有專家的認可。
除了寥寥幾人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之外,其他人都一言不發,甚至眼神中隱隱透出一股冷意。
整個會議廳頓時陷入一種難堪的沉默之中。
“可惜啊,這樣一個引領時代的偉大人物,終究是站到了我們的對立面。”
“時也,命也,東方的群星在天上閃耀時,我們卻只能遠遠地仰望,無法見證這一時刻。”
有人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仿佛是在惋惜著什么。
幾乎是突然之間,氣氛莫名地變得沉重起來。
在遙遠的地球另一端,三清總部。
衛康在宣布了“衛氏科學獎”的成立后,便將具體的工作安排給了下屬。
有錢的情況下,這些行政方面的工作并不難。
而且他之前一直早有準備,在盤古研究院下掛了一個科學基金會,現在不過是拿出來獨立運作罷了。
惟一有點難度的是獲獎名單,他給認識和不認識的專家學者們都發了信函,讓他們提名候選人名單。
衛康心里很清楚,第一屆大概是拋磚引玉,獲獎人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態度。
貨真價實地拿錢出來,才能讓大家信服。
只有科學家相信自己真的能拿到錢,并且形成慣例,衛氏科學獎才能在學術界扎根。
他也不介意把錢頒發給過去幾屆的諾獎落選人,更不介意頒發給外國人,因為生物和醫學獲獎人始終會是華夏人。
根基扎下來,后面幾屆能做到的就是盡量保持公正性,有他在的話,這個并不難做到。
雖然他對數學物理不太懂,但只要選擇對世界影響最大的研究成果,就不會頒錯獎。
無論什么科學技術,終究還是要落入現實中來,哪怕再高精尖的理論,三年,五年,十年后,也會在現實世界顯現一絲威力。
科學不是發發論文就完事的,科學是實驗的學問,不能落入現實的理論,說明沒有那么重要,只是空中樓閣。
這一點,不論是他的衛氏科學獎,還是諾貝爾獎,秉承的標準都是一樣。
就在他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門口傳來敲門聲。
“進來!”
“咦,李忠,怎么臉色這么難看,有什么事嗎?”
看著應聲而入,面沉如水的李忠,衛康不禁有些驚訝。
作為三清的元老級人物,李忠在科研上并沒什么天賦,勝在辦事認真靠譜,十來年穩扎穩打下來,也坐到了集團臨床項目總監的位置上。
他主要負責的是藥物臨床試驗和上市這塊,還有部分仿制藥業務,還兼任著癌癥實驗室的副主任一職,也算是一名勤勤懇懇的大管家。
李忠苦笑了一下,說道:“有件事,我必須跟您匯報一下,希望是我杞人憂天吧。”
“你盡管說。”衛康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
李忠拿出一份紙質材料,遞了過來:“我最近在病例數據庫中注意到一個現象,60歲以上癌癥患者,在服用我們的抗癌藥治愈十年后,復發率越來越高了。”
“雖然我們的抗癌藥也在不斷迭代升級,癌癥實驗室的人員開發出了納米藥丸的藥物遞送形式,使得三代抗癌藥的效果更好,抗藥性更低。”
“但是,高齡患者越來越高的復發率,也是一種不太樂觀的趨勢。”
“這些60歲以上的患者,復發率將近20,而80歲以上的患者,復發率超過了50。”
他神情凝重,眼神中流露出濃濃的擔憂。
“衛總,這么多病人在十年后癌癥復發,我怕,怕是會對公司的抗癌藥造成重大打擊。”
衛康聞言心中也是一驚,趕緊拿過報告,仔細地看了起來。
這是一份癌癥實驗室的最新報告,分析了這10年來,所有的癌癥患者的數據,最后得出的一個驚人結論。
對于重大疾病患者,三清都會對患者的病情跟進后續,所以積攢下了一個龐大的患者數據庫。
抗癌藥問世已經超過十年,一些最早期吃藥治愈了癌癥的患者,逐漸有了復發的跡象。
這其中,主要以60歲以上的高齡老年人居多。
至于那些60歲以下的中青年,復發的數量則要少得多,大概只有1左右,而且多有嚴重的外界刺激原因,比如惡劣的生活習慣,病毒感染等等。
好消息是,這些癌癥復發的老人,基本上再次服藥后,病情又控制住了。
壞消息則是,經過詳細的檢測,一些老人體內發現了新的癌癥基因。
比如有些患者,10年前得的是腸癌,10年后的現在,卻得了肺癌。
10年前是結腸癌KRAS基因突變,現在卻檢測出肺癌pik3ca基因突變。
這只能說明,患者體內基因突變幾率顯著提高,再次突變出了癌癥基因,并導致了癌癥的復發。
報告最后得出結論,這些老人身上的癌癥可能不是外界因素導致,而是身體內部基因突變的問題,光吃抗癌藥只能是治標不治本。
這次吃藥控制住病情,很可能過上兩年,癌癥又會換一種方式,突變出一個新的基因,再次卷土重來。
高齡老人身上的癌癥,會像慢性病一樣,延綿不絕,一直持續到死去的那一刻。
衛康看完報告,瞬間沉默了。
報告提到的形勢很嚴峻,雖然這些復發的病人吃二代三代抗癌藥,效果依然很好,惡化的腫瘤很快就消失了。
但是那些癌癥基因還在患者體內,他的藥只能消滅癌細胞的DNA,但是消滅不了病人身體里的癌癥基因。
抗癌藥就像救火隊員,只能起到救急的作用,根本無法根治。
除非能消除基因突變,否則癌癥始終如同附骨之蛆,沒有辦法徹底消除。
但是消除基因突變,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人體內的所有細胞,只能進行有限次的分裂,頂多3070次后,細胞就會自行走向死亡。
細胞進化出這樣的機制,就是為了防止癌變。
它的每一次分裂,都是DNA的一次復制過程,這個過程中時常會出錯。
就好像人類在復制文章的時候,經常會少一個字符,多一個字符,或者干脆就把一個字符打成了同音字。
這對一篇文章來說無關痛癢,完全不會影響意思的表達。
但是放在基因上,就會造成可怕的后果。
當這種基因異常累計到一定程度,就會使得細胞無序分裂,變成癌細胞。
通常情況下,人體是有糾錯機制的,往往能夠消滅掉這些發瘋的細胞。
但是,當基因突變的發生幾率高到了一定程度,變異基因累積得越來越多。
當瘋子只有幾個的時候,很容易消滅,當瘋子動不動就冒出來幾十個,上百個,任何糾錯機制都會疲于奔命。
尤其是一些關鍵基因發生了致命突變,事情就變得徹底失去了控制。
比如原癌基因,它們在細胞周期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對細胞的正常分裂至關重要。
這些基因上的突變,有時候甚至只是DNA上一個堿基的改變,都可以導致它們出現功能異常,進而使細胞分裂失控,這時原癌基因就轉變成了癌基因。
還有一些抑癌基因,它們在正常情況下的功能就是抑制細胞癌變。
在這些基因中,有的能夠減緩細胞分裂的速度,有的能夠修復DNA的損傷,有的能夠在適當的時候讓細胞死亡。
當突變破壞了這些基因的功能時,細胞的分裂就會失控。
人體的正常運作就像一個運轉得井井有條的國家一樣,依賴于基因的各種功能。
而癌癥就像無政府狀態,它使細胞變得骯臟,殘暴而短命,從而使人體崩潰。
它們無限制地分裂,它們的生長沒有方向,也不受激素等外部因素的影響;
它們參與血管生成,它們欺騙身體為之供血;
它們無視任何停止生長的信號,它們能抵擋細胞凋亡,避開程序性的細胞死亡;
它們會轉移,會擴散到身體的其他部位。
這一過程完全是內發的,是身體自身的問題。
癌變就是人體在竭盡全力要殺死自己,它是未經許可的自殺。
它是人類為進化付出的代價。
如果細胞不能變異,人類就永遠不會得癌癥,但人類也無法演變,將永遠是一個模樣。
在現實世界里,這意味著物種的滅絕。
盡管演變有時對個體來說很艱難,但總體來說,它對物種有益。
于是,就有了基因突變,就有了癌變。
事實上,它是細胞固有的特性,而不是一種病變。
它源自一種進化上的需求,而同樣的需求也造就了人類。
過去的人類活得不夠長,來不及大批量地患上癌癥。
隨著現代社會的到來,一切全都變了。
人類的壽命越來越長,隨著衰老的發生,基因突變也越來越多,釋放出了癌癥這個惡魔。
而衰老是所有物種共有的現象,始于生物體內部。
可以延緩這個過程,但不可能永遠逃避它。
癌癥,就是物種進化的宿命,也是永生的詛咒。
要想避免癌變,只能從最源頭解決問題。
想明白了這一點,衛康也不禁苦笑起來。
他口中喃喃自語著,陷入了沉思之中。
“所以要徹底消滅癌癥,只有改變人類的基因嗎?”
“可惜,人類的基因太復雜了,目前怕是辦不到。”
“不過,有容易癌變的基因,也有不容易癌變的長壽基因。”
“在長壽的人中,家族基因往往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活到80歲基本是遵循健康生活方式的結果,但在那之后,就幾乎完全是基因問題了。”
“癌變發生的幾率,最根本是基因的問題。”
“確保健康而長壽的最好辦法,就是選擇你的父母,選擇健康而不容易癌變的基因。”
“涉及到生命的底層設計,面對永生這一世紀難題,我也無能為力啊。”
“我是科學家,又不是上帝,無法設計完美的人類,只能縫縫補補,敲敲打打,做個全能補鍋匠罷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