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薛陳二人為神經再生支架而努力的時候。
在同一棟樓的另一個樓層,王大力的手術機器人項目,也做出了第一臺樣機。
一個寬敞的房間里,七八個人正圍著一塊屏幕,發出陣陣驚嘆。
在他們中間,王大力端坐在操控臺前,背脊挺得筆直,腦袋卻深深地埋進一個隔間,雙手分別在手柄上小心翼翼地操作著。
“頭,你可真牛逼。”
“這剝葡萄的技術,真是絕了!”
“嘖嘖,可惜嫂子不在,要便宜我們這幫兄弟了。”
“哈哈,這葡萄可不好剝啊,王哥肯定平時在家沒少練。”
此時,屏幕上出現了一顆紫紅色的葡萄,它被插在一根竹簽上,一只機械爪子牢牢地夾住它,使其無法轉動。
除此之外,還有兩只細長的金屬機械爪子,正在王大力的操控下,給葡萄剝皮。
金屬爪子的頂端是兩只結構精密的小鉗子,能朝著不同的方向自如地彎曲,在各種角度進行操作。
經常吃葡萄的人,都知道葡萄有多么難剝,它不僅皮薄,而且很難撕,稍微手一抖,就會連里面的葡萄肉,也扒下來一大塊。
但是這樣高難度的工作,在金屬爪子下卻是異常輕松。
三只爪子配合得非常好,一個用來固定竹簽上的葡萄,一個輕輕刺破葡萄皮,另一只爪子則夾住葡萄皮,飛快地撕下來。
整個過程看起來很容易,而且剝下來的皮非常薄,葡萄的果肉也完整無缺,沒有受到任何損壞。
一顆葡萄剝完皮后,這顆晶瑩剔透的淡綠色果粒,便被金屬爪子小心地放在左手邊的盤子上。
隨后,金屬爪子再次抓起一只串著葡萄的竹簽,放在了面前,再次重復起剝皮的操作來。
剝著剝著,王大力的動作越來越嫻熟,也越來越快。
他基本上拿到一顆葡萄,三下五除二就能剝出一顆完整的葡萄果粒,整個過程不超過10秒。
隨著時間的流逝,手術臺上的盤子里,一層層竹簽也在不斷地堆疊起來。
圍觀人群驚嘆完后,也都默契地觀賞起來,欣賞著王大力這行云流水般的操作。
終于,最后一顆葡萄放進盤子后。
鏡頭轉向另一只盤子,上面空空如也。
王大力這才放下手柄,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笑道。
“怎么樣?看夠了吧,還愣著干嘛,把葡萄拿過來一起吃啊。”
眾人愣了一下,隨即發出一陣歡呼。
馬上就有一名工程師迅速跑到一米之外的手術臺上,將一盤子剝好的葡萄全都端了回來。
王大力抓起一根竹簽,送進嘴里一咬,口中清甜的果汁四濺,頓時露出滿足的笑容。
其他人也紛紛伸出手,盤子里的葡萄轉眼間就被一掃而空。
竹簽看著挺多,但一根上面只串著一顆葡萄,因此每個人也就分到兩三顆。
吃完后,眾人舔著嘴唇,都有些意猶未盡。
不過這明顯只是開胃小菜,大家很快就進入正題。
“你們看了有這么久,覺得這機械手的操作怎么樣?”
王大力收起笑容,一臉嚴肅地問道。
眾人七嘴八舌地開口了。
“視野很清楚,三只機械手的協調性也很不錯。”
“手術動作的精度很高,沒有戳破果肉,就精準地把葡萄皮撕下來了。”
“看得出來,機械手臂的自由活動度很大,里面有幾個操作,根本不是人手能做到的。”
“穩定器效果不錯,穩定性比人手好多了,要換成王哥自己的手,八成早就手抖了。”
“還是太簡單了點,沒有檢測到別的功能,比如手術視野和3D立體成像之類,最好再嘗試一下更復雜的操作。”
“對了,王哥,你自己親自使用起來,到底是什么體會?”
王大力聽到這個問題,沉思了3秒鐘,才緩緩說道。
“感覺很奇妙,仿佛多了幾只手,又好像我的手延長了,甚至變得異常柔軟,能夠360度無死角地彎曲,完成很多以前無法做到的動作。”
“就好像,好像自己的雙手變成了兩根靈活無比的觸手。”
“其實我不是沒想過,自己的手變成了機械手以后,干起活來會是啥樣。”
“但是萬萬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這么快,現在就能體驗到了。”
“就是,機械手上還缺少觸覺反射,所以我感受不到葡萄皮和果肉的觸感,這一點跟真正的手不一樣。”
“但是,靈活性和精準度肯定是要比真手強上很多的,穩定性也更好。”
“操作起來非常容易和方便,我沒有做過手術,但是這樣簡單的剝皮操作,做起來也絲毫沒有感覺到難度。”
說道這里,他突然看向對面:“小呂,你不是學臨床的嗎?會做手術吧,來試試好不好用吧。”
小呂是個二十五六歲,留著平頭的年輕人,一聽這話就樂呵呵地過來了。
“老大,我外科最基礎的縫合技術還不錯。”他胸脯拍得砰砰作響,說道:“縫合個葡萄皮還是沒啥問題的。”
王大力點點頭,大為贊賞道:“果然,專業的就是不一樣,我也就會剝個皮,縫合還得看你。”
當下又有人拿來幾根串好的葡萄,遞給小呂。
小呂坐在操控臺前,先抓住手柄,移動起機械手臂,試了試手感。
畢竟他以前在學校也沒啥機會用手術機器人,這還是第一次上機嘗試呢。
按道理說,醫生使用手術機器人都需要進行嚴格的系統培訓。
但縫合這種屬于基操中的基操,對外科醫生來說,就跟中學生用筆寫字一樣熟練,哪怕從鋼筆換成毛筆,那也只是影響熟練度,而非不能用。
所以他稍微上手試了試,熟悉了手柄的操作,覺得問題不大,就正式開始了表演。
一開始當然是剝皮,然后再把剝下來的葡萄皮給縫合上去。
眼看著鏡頭下,一只機械手摁住竹簽,另兩只機械手精準地撕下一長條葡萄皮。
隨后,機械手又輕輕地把葡萄皮給蓋了上去。
縫合線早就準備就緒,這是一種銀白色的金屬線,跟頭發絲一樣細,帶有一定的韌性,不像普通的棉線那么軟趴趴。
機械手輕柔地舞動起來,一只手按住葡萄皮,另一只手將銀色的線頭,穿過葡萄皮,將兩邊結合起來。
第一針結束。
接下來,就是表現真正技術的時候了。
只見細細的銀線纏繞在兩只機械手之間,在小呂一頓讓人眼花繚亂的操作下。
銀線在葡萄皮上完美地打了第一個結。
這一幕看得王大力等人當場驚呼,喝彩聲連綿不絕。
“干得漂亮!”
“行啊,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么一手。”
“牛逼——”
“媽耶,我啥都沒看到,怎么就打上結了。”
“這就是外科醫生的打結手藝嗎?”
“穿針我也會,但打結我是真不會。”
小呂聚精會神,一針接著一針地繼續縫下去。
機械手在他的操作下,簡直比真人的手還要靈活多變,非常輕松且精準地就完成了一系列的縫合動作。
很快,機械手穿起最后一針,在葡萄尾部打上了最后一個結。
至此,撕下來的葡萄皮徹底縫好了。
除了兩邊各多出一排細密的針腳,看不出跟原來有什么區別。
非常平整光滑,宛若天成,沒有任何翹起或者皺皮的地方。
可以想見,如果葡萄像動物一樣擁有自我愈合的能力,過幾天肯定會變成一個完美無瑕的原裝葡萄。
小呂剪完線頭,松了口氣,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他對自己的表現還算滿意,總算不辱使命,沒給醫學生丟臉,圓滿地完成了葡萄皮的縫合。
啪啪啪!
現場頓時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王大力鼓掌格外用力,將兩只手掌都拍紅了,都不舍得停下來。
“小呂,你這一手,不比外科醫生差啊。”
小呂站了起來,小臉微紅,謙虛道:“其實我做過三年規培生,在外科輪轉過,也上手拉過鉤,只是現在手藝都荒廢了。”
王大力很詫異:“我還以為你是畢業直接進的公司呢,怎么不做醫生了,反而跑到藥企來?”
小呂撓了撓頭,有些尷尬:“主要規培生太累了,天天加班到凌晨,每月收入才千把塊,根本養不活自己,還要爸媽出生活費,我真的受不了,就跑路來企業了。”
“三清起碼錢給得多,做的也是救死扶傷的事,跟醫生比也不差啊。”
王大力頓時露出同情的眼神:“那是太辛苦了,學醫頭幾年確實很難撐下去,怪不得都說家里條件差的不要學醫。”
小呂苦笑道:“那是,家里沒點底子還真學不了醫,規培生不是正式員工,沒有績效,只有苦活,根本不被當人看。”
“我當時在普外,你都想象不到,一個科室10個醫生,3個主任醫師,5個副主任,還有一個新來的博士做住院總,不用值班,主要是做科研。”
“整個科室連個主治都沒有,只有十幾個規培生做牛馬,什么臟活累活都干,妥妥的廉價勞動力。”
他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劫后余生的感觸,深吸了一口氣。
“關于咱們規培生,一首打油詩獻給大家。”
“上聯:寫不完的病歷,收不完的病人,看不完的急診,接不完的電話。”
“下聯:看不完的手術,換不完的傷口,跑不完的雜活,值不完的夜班。”
“橫批:牛馬規培生。”
“哈哈哈,還好早都過去,我現在徹底解脫了。”小呂說完就自嘲般地笑了起來。
“這…確實有點可憐。哈哈。”王大力也附和著大笑了幾聲,隨即問道。
“我感覺縫葡萄皮對你來說,有點太容易了,有沒有什么難度高一點的操作?”
“難度大一點的。”小呂沉吟了片刻,咬牙道。
“當然有,葡萄的長度不到2.5厘米,葡萄皮的厚度不到1毫米,雖然很脆弱,但確實難度不大。”
“難度更大的是縫生雞蛋,生雞蛋殼內膜只有0.07毫米厚,比葡萄皮厚多了,又薄又脆,縫合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如果機械手能完成縫合生雞蛋膜的操作,那精細度和難度肯定是拉滿了。”
“好!”王大力再次鼓起掌來:“那咱們就試試這個,看你的表現了。”
小呂緊抿雙唇,露出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如同一名即將上戰場的勇士般,毅然決然地點了點頭。
縫合生雞蛋膜這活他也沒啥把握,雖然以前在醫院的時候能做到,但這都快一年沒碰過手術了,能不能做下來,他也不太確定。
不過沒事,又不是在大庭廣眾下路演,容不得任何差錯。
在實驗室做,只是練習而已,容錯率很高。
在場都是自己人,哪怕第一次搞砸了,也可以多試幾次,總能慢慢熟練起來,完成這個高難度操作。
想到這里,他也就沒那么焦慮了,放下心來,權當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練手。
大家都是理工直男,執行力杠杠的,一刻鐘后,就有人從食堂買來幾顆生雞蛋。
小呂將生雞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個小碗中,周圍墊上厚厚的紙巾,加以固定,放到了手術臺上。
這一次用的是更細的蠶絲縫合線,柔軟性好,打結牢固,一般用來縫合皮膚組織,是最常見的美容手術縫合線。
眼見縫合馬上就要開始,眾人嘩啦啦一下圍到了屏幕前。
就連外面一些正在工作的同事也紛紛聞訊趕來,強勢圍觀這一稀罕事。
小呂抬頭看了看這烏泱泱的人群,頓覺壓力山大。
不過事到臨頭,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幸運的是,他的手會因為緊張而顫抖,但機器人不會。
在他的操控下,機械手小心地控制著力度,將雞蛋頂部的蛋殼一小塊一小塊地剝了下來。
高清視線下,白色的薄膜出現在屏幕中央,略有些下陷。
機械手鋒利的尖端無聲地刺入薄膜,宛如利刃切入黃油中。
薄膜瞬間撕裂開來,呈現出一道宛如雅魯藏布大峽谷般闊大的口子。
依稀可見下面水波狀的蛋清,輕輕地蕩漾著。
糟了,蛋清馬上要流出來了。
每個人心中都這么想著,瞬間睜大了雙眼,死死盯著屏幕,發出了濃重的喘息聲。
然而,預想中蛋清汩汩流出的場面并沒有發生。
屏幕上,機械手宛如蝴蝶揮動翅膀般,靈巧地穿梭在絲線之間。
幾乎是一眨眼,雞蛋膜撕開的口子,就被迅速地合攏,并一針一線地縫合了起來。
真是太酷炫了!
竟然能在0.07毫米的生雞蛋膜上飛針走線,不費吹灰之力,就完成縫合。
這樣的念頭在眾人腦中一閃而過,迅速地扎根下來。
每個人的嘴巴都不自覺地張開,大得能塞進一顆雞蛋,臉上紛紛浮現出震驚的表情,為鏡頭下的精妙操作而震撼不已。
全場鴉雀無聲,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就這樣,直到小呂剪去線頭,雞蛋膜重新變得完好無損。
只在白色的薄膜上,留下了一排似有若無的黑色細密針腳。
現場才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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