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信介的車是一輛青色的鈴木汽車,經濟適用車型。
這還挺符合他這個小巡查部長的人設…
秦智博坐到副駕駛上。
主駕駛位上的秋山信介雙手操控著方向盤,一邊注視前方的道路,眼角余光卻在不斷打量著旁邊的名偵探。
「請問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秦智博突然開口,給他嚇了一跳。
「不、不是…」
秋山信介穩住心神,露出和善的笑容,試探性問道:「我只是有些好奇,這起案件秦先生調查得怎么樣了?」
「剛才秦先生說過案件沒什么頭緒,但我想肯定還是有一些線索的吧?」
「說來聽聽吧?哈哈…」
秋山信介訕笑兩聲,以掩蓋自己的心虛。
其實他就是想知道秦智博的調查進度。
雖說他對自己的手法還是很自信的,并且目前為止一切都進行得異常順利。
不過秦智博畢竟是名偵探,屬于場外的不穩定因素。
所以,他打算趁著這個時間好好打聽一下此人對這起案件的看法。
萬一他察覺到了不對勁兒,從而影響自己的計劃,那么自己這輛車就不是順風車,而是「靈車」了。
心里想著,秋山信介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兇戾之色。
「案件的話…」
副駕駛上的秦智博沒有拒絕秋山信介的問題,侃侃而談起來。
「目前來看,我和長野縣其他警察的想法一致,認為那名叫"大和敢助"的警察身上嫌疑最大。」
「雖然你對大和警官非常信任,不過我還是要說,現在的各種線索都指向他。」
「人證方面,有人看到大和警官今早出現在竹田組長被焚尸的地點附近。」
「物證方面,剛才你走得快,其實就在你離開不一會兒,黑田警官就帶來了鑒識課的最新情況…」
「說是在吊死鹿野晶次的繩子上面檢查到了大和警官的指紋。」
此乃謊言,上吊繩的指紋還沒有調查出來結果。
但秦智博直接預判了搜證的結果,并將結果告訴他。
反正這小子的計劃現在是去解決大和敢助,肯定不會給警察本部的人打電話詢問,以免暴露自己的行蹤。
「是、是嗎?」
「竟然是這樣…」
聽了秦智博的話,秋山信介面色怔然,一副很震驚的樣子。
實則他內心在竊喜,因為就連名偵探都陷入了他設置好的邏輯線之中。
不過演戲要演全套,他還是繼續裝作不相信的樣子,趕忙替大和敢助解釋。
「可是大和他在把鹿野先生的尸體放下來的時候,不是就已經碰過繩子了嗎?」
「繩子上有他的指紋也是很正常啊!」
秋山信介的聲音有些激動,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還真以為他在為大和敢助辯解。
可是他辯解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了將大和敢助徹底定死在兇手的席位上。
「不,大和敢助只是碰到了上面的那個繩圈,
「而驗出指紋的恰恰是 緊接著,秦智博同情道:「雖然我知道你的心情很難受,但很遺憾,兇手大概率就是大和敢助。」
「現在他們打算等大和警官從外面回來,就對他展開訊問。」
「當然,這一點還請你絕對保密…」
秦智博故作神秘地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哦,嗯…」
秋山信介 裝出一副落寞的樣子,略微低下頭顱,沉聲道:「不管怎么說,我的身份首先是一名警察。」
「如果大和他真的是兇手的話,我也只有將他繩之以法了。」
「哪怕他是曾經在警察之路上引領我的第一位老師…」
如此虛偽的正義之言,讓秦智博感到一陣惡心。
但秦智博還是不吝贊美之詞,豎起大拇指夸道。
「嗯,好樣的!」
「長野縣有你這樣的警察,真是長野之幸」
又過了一會兒,秦智博讓秋山信介將車停在路邊。
「好了,我就在這里下車了,謝謝你啊。」
「不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秦智博推開車門,剛要下車卻又探回頭,說道:「對了,我最近打算買一輛車,你推薦什么車比較好呢?」
「誒?」秋山信介詫異著表情,「秦先生你沒有車嗎?」
秦智博點點頭,「當然,畢竟東京那個地方寸土寸金,一個車位可不便宜呢。」
秋山信介:「也是…」
秦智博繼續道:「不過我最近剛搞定了一個車位,正準備物色一輛經濟耐用的車型…」
「我覺得你這輛車就挺不錯的,就是不知道后備箱的空間怎么樣?」
「能不能打開讓我看一下里面的空間…」
面對秦智博的請求,秋山信介面色一怔。
「后備箱嗎?」
「可、可以…」
秋山信介剛要下車,秦智博就伸手攔住了他。
「你不用下車,給我打開后備箱稍微看一眼就行了…」
秋山信介的眼神微變,神情木然,轉手按下后備箱的開啟按鈕。
「謝了。」
秦智博道了聲謝,下了車,往汽車尾巴走去了。
而秋山信介表情僵硬地盯著右側后視鏡,直到秦智博消失在汽車尾部,嘴角才逐漸上揚起陰險的笑容。
呵呵,不愧是名偵探…
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放松警惕嗎?
原來搭順風車的真實目的是為了檢查我的后備箱…
不過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的后備箱里面什么都沒有。
秋山信介的面色陰暗,盯著車內后視鏡中被掀起來的后備箱蓋子。
他現在已經確定,秦智博已經將他列為了懷疑對象,所以才專門來檢查自己的汽車后備箱。
只不過自己怎么可能蠢到將那些能定罪的證據放在汽車后備箱里?
為了完成接下來的計劃,他確實需要一些見不得人的道具。
只不過那些道具都已經在目標地點安置好了,怎么可能傻到帶在身上?
哼,愚蠢的偵探。
待會兒等你得知我的「死訊」,就知道你對我的懷疑是多么可笑了…
慚愧吧!懊惱吧!
秋山信介一直盯著車內后視鏡。
過了一會兒,后備箱蓋子降下,秦智博的身影出現在后視鏡里,對著他擺了擺手。
什么都沒發現吧?
秋山信介嘴角輕笑一下,隨后便踩下油門,揚塵而去。
很快,他開到附近的一家美容院門口。
這家美容院是他婆婆開的,老人家住在二樓,一樓則是經營主體。
現在時間已經是傍晚,一樓的美容院早就關門了。
他來到二樓的臥室,換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運動帽衫,就和客廳里正在看電視的婆婆告別了。
「阿信啊,都這么晚了還要出門嗎?」
「嗯,有個現場需要去一趟。」
秋山信介走到婆婆的面前,單膝跪在地上。
「婆婆,我接下來要去一趟妻女山。」
「如果我今晚不回來的話,就別等我了,早點兒睡吧…」
正說著,秋山信介感覺自己的眼底有些發酸。
因為他知道自己這一去,便有可能是永別。
日本對殺人罪的法律訴訟時效是15年。
只要能躲過這15年不被提起訴訟,法律就不會追溯罪犯以前所犯下的罪行。
而秋山信介接下來的計劃,就是使用金蟬脫殼,徹底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成為一個「死人」。
因為自己也是竹田組的成員,如果最后只有自己還活著,肯定會被懷疑。
而且現在看來,那個名偵探對自己已經有所懷疑,加上被冤枉的大和敢助遲早會覺察到是自己設的局。
所以,自己非「死」不可。
只有一死,才能徹底擺脫懷疑。
只是這樣一來,自己想要再與婆婆見面,就是15年之后了。
也許那時候已經物是人非。
但為了給艷子報仇,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婆婆,再見。」
「多保重…」
秋山信介站起身來,最后望了一眼婆婆慈祥的面孔,便轉身離去了。
而婆婆并沒有聽出秋山話語中的沉重,只是隨口叮囑了一句「早點回來,別太累著了」。
離開家門,秋山信介開車直奔長野縣邊上的妻女山。
妻女山是川中島戰役的古戰場之一,也是「啄木鳥之計」的使用場景。
當年上杉謙信在妻女山上駐軍,山下一方的軍師山本勘助向武田信玄獻策,利用一部分兵力進攻,另一部分則在川中島布陣,等待從山上潰逃下來的人。
不過上杉謙信識破了這個計謀,主動進攻川中島的武田本軍,大敗武田軍。
雖然武田信玄后來又反敗為勝,但「啄木鳥之計」依然是一個機關算盡、卻反遭失敗的經典案例…
開了大約二十分鐘,秋山信介便抵達了位于妻女山后山區域的山中小屋。
他剛將車停在后山的懸崖前,手機便傳來震動的嗡鳴聲。
掏出電話一看,正是警局那邊的三枝守打來的電話。
剛才在開車上山的時候,三枝守就打來不少于10次電話。
而打電話來的目的,當然是確認自己這邊的行蹤。
估計他應該已經發現自己前往了妻女山吧?
「哼…」
秋山信介冷哼一聲,便開始了現場布置。
他將手機調回鈴聲模式,再將大和敢助的手機號碼拉黑,扔到懸崖附近的草叢中。
這是為了進一步嫁禍大和敢助的必要步驟。
接著,他又回到懸崖邊緣,檢查了一下峭壁上的樹叢。
只見生長在峭壁上的茂盛樹叢中,一具和他衣服一模一樣的無頭尸體以「大」字形躺在上面。
這便是秋山信介的「金蟬脫殼之法」。
待會兒他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裝作被兇手與緩慢行駛向懸崖的車子綁在一起,然后拉至懸崖 等其他人跑過來查看的時候,就會看到自己的「頭」和「身體」已經被分割開了。
當然,「頭」是用美容院里的假發展示模型做的。
身體則是竹田組長的尸體。
而今早上在橋下發現的那具被 焚燒的只剩下一根腳趾的尸體,其實是那名竹田組本該抓到的強盜犯。
今早的抓捕行動撲了個空,其實是秋山信介昨晚上就抓住了強盜犯,并將其殺害、分尸。
其中的尸體作為竹田組長的尸體,被焚燒在了橋下。
而和自己體型相近的竹田組長,則被作為自己的替身,掛在了懸崖這里。
雖然這樣做無法避開dna檢查,但只要那些警察不在第一時間對懸在半山腰上的遺體進行回收,自己就可以將竹田組長的尸體和強盜的頭顱放進墜落山崖的燃燒汽車里燒毀。
這樣一來,就沒人知道了…
「呵呵。」
秋山信介再次冷笑一聲,便將一根繩子綁在自己那輛鈴木牌汽車的后面。
他從山中小屋里拿出那顆利用美容院的假發人頭模型制造出來的假頭,以及假血漿袋,一同放入帽衫的兜帽里。
然后再用啄木鳥的腳沾上血漿,印在自己的額頭上。
做好一切準備,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一輛紫粉色的悶騷型轎車馳騁在盤山公路上。
車內的副駕駛座位上,上原由衣對著一旁的諸伏高明問道。
「高明,為什么要把備胎放在后座上?」
諸伏高明專注著操控方向盤,淡淡回應道:「最近不知道為什么經常爆胎,所以就給拿出來了,方便更換輪胎…」
聞言,上原由衣一陣沉默。
很快,幾輛車先后停在山中小屋前的空地上。
從車上下來的幾人,分別是黑田兵衛、上原由衣、諸伏高明、三枝守。
由于大和敢助又聯系不上了,秦智博也退出了,所以這次的人比較少。
走在前面的諸伏高明打著手電筒,在山中小屋里瞅了一圈,并沒有發現任何人。
「看來秋山警官不在這里。」
「沒辦法了,看來只能在這附近搜一下好了…」
三枝守的話音剛落,不遠處就傳來一個熟悉的尖叫聲。
「啊!」
「來人啊!」
四人面色一震,趕緊循著聲音的方向找去。
只見在懸崖的邊緣處,一輛青色的汽車正緩緩往前行駛。
在汽車的尾部,秋山信介被繩子拴住脖子,繩子另一頭連接著汽車尾部,整個人像只豬玀一樣被硬生生往懸崖的方向拖去。
「救、救命啊!」
「救我!」
幾人全部被眼前的情況震驚得愣在原地,一時間竟都忘記了上前營救。
秋山信介一邊被拖著,一邊咬牙切齒地發出最后的信息。
「手、手機!」
「我的手機!」
秋山信介的腳跟在地上劃出兩條長長的拖痕。
奮不顧身要留下線索的他,像極了一名舍生取義的好警察。
然而就在這時,汽車的后備箱突然從里面敞開,一個身穿棕色風衣的男人從里面坐了起來。
下一秒,男人揮手就是一刀,幫忙將綁在汽車上的繩子割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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