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治來到匯報廳的時候,一排排的座位上已經熙熙攘攘地坐滿了人。m.baijiawenxue
熊安穗本想帶謝治先吃個早飯,但謝治一看時間已然臨近九點,于是拒絕了舍友的提議,轉而在校園主干道的路邊攤上買了三個雞蛋餅。
熊安穗說,謝哥不用這么客氣,我跟舍長都吃過了。
正在帶路的陸川轉過頭去看了他一眼,說,謝治那不是買給我們吃的。
陸川說,三個雞蛋餅,他自己都吃不飽。
謝治有些難為情,熊安穗不說“不用那么客氣”他還沒想到請客吃早飯那茬兒,熊安穗這么一說,他突然覺得自己只買了三個雞蛋餅給自己吃確實有點不當人了。
撓了撓頭,謝治又轉回去加了兩個,推推搡搡地終于塞到兩個舍友手里。
但陸川和熊安穗確實都吃過了早飯。
于是幾番推搡過后,五個雞蛋餅都進了謝治的肚子。
“嗝兒”
謝治打了一個飽嗝,跟在陸川和熊安穗的身后。
鹽水負清大學的周會是全體師生共同參與的,所有的學生在大匯報廳里按照年段和專業大類落座,但由于大匯報廳確實太大了,越過了前中排熙熙攘攘坐滿了人的座位以后,陸川一行人還是輕易地在靠后的位置找到了幾排空位。
不得不說,雖然從后排往舞臺上看去,舞臺上的人都只剩下手指頭大小,但由于整個匯報廳前低后高的結構,從后排觀看舞臺時,視野倒是十分寬闊,反而能把大半個匯報廳都盡收眼底。
陸川一行人坐到后排空位上的時候,倒數幾排上除了他們這三個人,就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幾個看起來頗為稚嫩的學生。
謝治猜測,那些學生大概率都是睡覺睡過頭的,又害怕周會不來被點名扣平時分,所以頂著鳥窩頭和黑眼圈就打著哈欠坐到了后排。
但那些看上去頗為困頓的學生臉中,也有幾個看起來像是單純離群索居的孤僻者,他們并不像其他的學生臉一樣看起來頗為稚嫩,反倒是隔著十幾米就能感受到他們身上傳來“生人勿近”的特質。
謝治環顧四周,粗略地掃了一眼,有兩個陌生人讓謝治看過去比較在意。
其中的一個,是坐在西北角的一個兜帽女孩,她渾身上下穿著一身黑,兜帽深深地遮住面龐的上半,而手機屏幕上發散出來的明亮光線則遮住下半張臉上戴著的黑色口罩。
從兜帽女的衣著打扮上其實看不出她的性別,但謝治注意到,她的手機殼是粉色的,手機殼的背面是一只可愛小熊的浮雕。
她的手指上也涂抹著粉色的指甲,與她純黑的穿搭搭配起來頗有些格格不入。
而第二個讓謝治感覺有些在意的人,則是坐在靠最后一排中間的另一個女孩,她身上穿著紫色衛衣,衛衣上卻用紅色涂料不規則地噴出一些奇形怪狀的涂鴉。
從衛衣往上看能看清女孩的臉,她的皮膚很白,白到甚至有些面無血色,頭發卻是棕色中帶著金色的,靠近臉頰右側的地方還有一部分頭發被染成紅色。
女孩的眼睛上畫著黑紫色的眼線,說是眼線倒也不貼切,因為那黑紫色的眼線繞著她的上下眼瞼都來了一圈,看起來更像被煙熏過的黑眼圈。
但除了眼妝以外,她的其他妝容卻顯得很淡,又或者,她幾乎沒有在眼妝以外做過其他打扮。
女孩的頭上帶著一頂頭戴式耳機,耳機的顏色是紅色的,看起來頗為艷麗。
“大一新生里比較出名的一位,場地維護專業的林染秋,跟熊安穗加入了一個社團,所以瞎子對她比較熟。”
陸川的聲音聽起來無喜無悲,謝治轉過去看向陸川,卻發現他并沒有看向那個名叫林染秋的女孩,而是看向遠處的舞臺,舞臺上主持人正在調試著話筒。
“你對她感興趣?”
熊安穗好奇地把頭湊了過來,
“染秋的情況比較特殊,她雖然長得漂亮,但因為之前的一些經歷,腦子里的毛病卻也不少,整個人瘋里瘋氣的。”
“我有女朋友了。”
謝治回了一句,捏開手機屏幕在熊安穗的眼前晃了晃。
張紅棉在手機屏幕里對著熊安穗禮貌地微笑。
“虛擬女友也能算…”
不知為何,熊安穗從張紅棉的笑容中突然看出一種威脅。
“…算算今天的我們的運勢如何吧!”
熊安穗及時地調轉了車頭,避開了即將踩上的雷區。
“好主意,讓我算算。”
屏幕里的張紅棉從不知何處摸出一個簽筒來,上上下下地晃了幾下,長短不一的簽就這么從簽筒里晃了出來。
“憂愁常鎖兩眉頭,千頭萬緒掛心間。”
“從今以后方開陣,任意行而不相干。”
屏幕里的張紅棉順著卦象唱了起來。
“什么意思?”
謝治眨了眨眼睛。
“易經六十四卦里的山天大畜卦。”
陸川饒有興趣地轉了過來,
“意思是讓我們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地往前。”
“具體是哪個卦?”陸川又問。
“看不太出,初看是初九,再看又是九三。”
張紅棉聳了聳肩,把簽筒扔回屏幕更后方的虛空里。
“我們學心術的,只信自己,不信這個。”
謝治啞然失笑,不信卦象還能隨手掏個簽筒出來算卦解卦?
倒也是稀奇。
調侃了兩句,謝治又想起除了那林染秋以外,還有一個陌生人自己同樣很在意。
于是又問自己的兩個舍友,西北角的那個兜帽女又是什么人。
“兜帽女?哪個?”
熊安穗向謝治提及的方向看去,而后把頭又轉回來,狐疑地搖了搖頭。
“沒人啊。”
謝治一愣,沒人嗎?難道是走了?
他也朝大匯報廳的西北角看去,果然,原先坐著兜帽女孩的地方現在已經空無一人。
這還真是奇怪。謝治心想,周會還沒開始,這人怎么來了又走呢?
但畢竟與兜帽女有關的事情只是個插曲,謝治只是略一琢磨,便隨手得出了一個“也許她臨時有事”的結論,就不再細想了。
“哦!趙校長出來了!”
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嗓子,大匯報廳里突然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在那久久不能停息的掌聲之中,穿著中山裝的趙海洋從后臺緩步走上臺前,朝臺下壓了壓手掌。
“感謝大家都能夠在百忙之中來參加這個星期的周會啊。”
“今天的周會內容比較特殊,可能會比往常多出十幾分鐘。”
“在慣例的周常工作匯報之外,有一位同學,向我申請,占用大家一點寶貴的時間,來進行一場別開生面的匯報演講。”
“還請大家,都要能夠從這位同學的匯報演講當中,多多學習。”
周會的內容并不拖沓,在校長進行簡短的致辭與演說以后,投影屏上放映出一張通告表揚的名單。
凡是在上周內成功考取注冊負面情緒清理師資格證的學生都會在這張名單里被表揚,而這也是周會召開的主要目的。
相關專業大類的輔導員會帶著考取注冊負清師資格證的優秀學生上臺接受“鹽水負清大學優秀學子”的綬帶,與此同時,無論對于輔導員還是對應的學生來說,在周會上上臺領獎,除了心理上的榮耀以外,也能從實際上獲得諸多好處。
輔導員和專業老師任教期間,每培養出一名注冊負清師,都能夠有幾千信用點的額外獎勵,對于自己的教學能力名片,也是不小的提升。
而對于學生來說獎勵就更多了,周會上的負清師亮相環節對于剛剛考取負清師資格證的他們來說,是極好的初期曝光機會,無論是對于自身的漲粉,還是對未來畢業以后去各類超人事務所乃至負清部找工作,都大有裨益。
“上周,獲得負清師資格證書的同學,共有十名。”
“分別是,來自,47屆污染清理專業的劉蓉同學,代號,黃金女妖…”
“來自,47屆污染清理專業的方聚源同學,代號,風車騎士…”
“來自,47屆污染清理專業的楊不動同學,代號,好名字都被狗取了…”
對著表揚名單宣讀的趙海洋讀到這里,不由得停了下來,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臺下的學生里也傳來偷笑的聲音,那聲音起先稀稀疏疏,但沒過幾秒就爆發開去,連綿不絕的笑聲里夾雜著尖銳的口哨聲,整個匯報廳里都洋溢著快活的氛圍。
趙海洋保持著哭笑不得的表情,過了十秒鐘,才忍不住“嘖”了一聲。
他輕輕地拍了拍演講臺,把臺下的笑聲和口哨聲壓下來。
“有些同學啊,你們讓我說你們什么好,啊,就是喜歡標新立異。”
“以后別人上污染場的時候叫黃金女妖、風車騎士,你叫個什么?”
“啊,你叫做,好名字都被狗取了。”
“別人找你求救的時候喊你什么?好名字都被狗取了先生,快來救救我?”
“你接受電視臺采訪的時候怎么說?你說,我就是好名字都被狗取了,東二群千萬人民的守護神?”
臺下又爆發出一陣哄笑。
“啊,也行,也行啊。”
“只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趙海洋搖了搖頭,敲了敲手上的名單,
“正常點啊,同學們,取的代號都正常一點。”
“你的代號要跟著你這一輩子呢,可不像網名說換就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