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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山桃縣,一座四面環山,面積不大的小鎮子里,坐落著幾十家大大小小的酒廠。
山桃縣地形復雜,是扶桑最重要的水果、農產品生產地之一,此外,因為擁有數量眾多的高山,這里的水質甘甜清冽,非常適合釀酒。
不過,山桃縣最多的,其實不是清酒廠,而是各種果酒廠,其中最多的是葡萄酒。
而以清酒為主業的白霜酒廠,坐落在這種地方,而且能夠壯大起來,自然有其過人之處,而其中木沼也可以說是功不可沒。
而木沼其實很久之前就不親自釀酒了,最近他對外發布的酒,大多都是徒弟們釀造的。
今天木沼突然又打算釀酒,甚至把自己的學生們都召集了回來,讓眾人納悶之余又喜出望外,對扶桑的清酒界來說,這無疑是一件盛事。
木沼的徒弟有很多個,年齡最大的已經六十多歲了,年齡最小的,也已經四十出頭,此時都穿上了工作服,綁上了頭帶,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架勢。
他們早就都已經是主政一方的大師傅,很多人甚至已經開辦了自己的酒廠,或者被其他的酒廠聘任了過去。
但是木沼大師登高一呼,他們紛紛放下了自己的工作,跑了回來。
木沼大師在白霜酒廠,有一個獨立的釀酒工作室,有普通的車間半個大小,這會兒,幾個年過半百的學生,正揮汗如雨地手動搖著一個像是碾磨機的東西。
清酒其實來源于州內的黃酒,但清酒和州內的黃酒最大的不同,就是釀造清酒用的是經過精白的大米。
所謂精白,就是把米的外皮之類的全都磨掉,只剩下晶瑩剔透的米心。
也正因為如此,清酒非常清澈,和州內的黃酒色澤不同——同時也失去了很多的風味就是了。
平常釀制清酒,要精白到75左右,有些高端的清酒,會精白到35,而現在木沼大師的要求,堪稱變態,要把這些大米精白到8!
而且這個過程,完全是這些每一個都是大師級的酒工,手工完成的。
本來就雪白的大米被精白到了只剩一點點的米渣渣,然后這些徒弟們,還瞪著昏花的老眼,認真地挑選了一遍。
上千斤的白米,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幾十斤,這就是這次釀酒的原料。
這邊米還沒精白完,那邊就有人揮汗如雨地跑進來報告:“從山頂上取來的雪水,已經融化過濾好了…”
就在這些人揮汗如雨忙碌時,竹田正縮在自己辦公室里,給莊不遠打電話:“是,木沼大師正在釀酒,您要來看看?可是…呃,好吧,我去給您開門。”
竹田來到了大門前,先指示一個同伴去和保安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自己才悄悄走到了門口。
“不用了。”電話里,莊不遠說了一句,然后竹田就聽到身邊咚咚兩聲,重物落地的聲音,他轉頭看去,就看到三斤四兩,從墻頭上一躍而入,三斤的肩膀上,還坐著一個人,不是莊不遠是誰?
“他們在哪里釀酒?”三斤甕聲甕氣問道。
每次看到三斤,竹田就打心眼里害怕到顫抖,他連忙指向了廠房的方向。
四兩一把抓起他,拎著他就向廠房走去。
這釀酒的廠房,也和其他的廠房類似,有一些很高的窗戶,此時窗戶正半開著,從里面隱約透出來木沼大呼小叫的聲音。
“木沼大師在發脾氣…”竹田知道自己的作用就是翻譯,乖乖翻譯道。
莊不遠坐在三斤的肩膀上,趴在窗口向里面看去,就看到木沼的徒弟們,正在把幾十斤的精白米從蒸鍋里取出來。
“大師,這是我們研究所,按照您的吩咐,繁殖并分離出來,重新配比的菌株!”一名看起來像是技術人員的人,恭敬地送上了一個密封的瓶子。
木沼慎重地接了過來,將那菌株倒進了冷卻了的米里,輕輕攪拌著。
他年齡大了,幾十斤的米攪拌起來,也是個體力活,不多時就汗如雨下,不過這也不用攪拌太久,過了五分鐘,他就招呼徒弟:“去,都倒進暖氣樽里面…”
暖氣樽是一種熱桶,傳統的工藝里,要一邊攪拌,一邊發酵,直到酵母菌大量繁殖。
徒弟們面面相覷,這一個步驟,是傳統的制曲,通常至少需要兩三天的時間,這才五分鐘,師父是不是老糊涂了?
“大師…”幾個徒弟面面相覷。
木沼昂然道:“我最近發明了一種新的釀酒方式,你們盡管按照我的命令去做!”
“是…”幾個徒弟不敢多問,趕快按照命令行動。
把攪拌好的精白米放進了暖氣樽里面沒幾分鐘,一股甜香的氣息,就突然飄了出來。
一團團的曲霉菌正在快速生出,覆蓋了整個米桶。
徒弟們都呆掉了:“怎么這么快!”
“大師,您這是什么辦法?”
“大師,這簡直是神跡!怎么可能這么快!”
木沼捋須微笑:“這便是我這些年苦心鉆研的技藝,待會兒你們就可以見證奇跡了。”
“大言不慚!厚顏無恥!”莊不遠撇嘴,這是把菌株的快速發酵作用,當成了自己的功勞了?
“莊主,我進去把他撕了吧!”三斤看莊不遠不爽,舔舔嘴唇道。
“不急,不急,他這次不可能成功的。”莊不遠笑。
就算是拿到了莊園的菌株,不論怎么復制,怎么繁殖,也不可能達到莊園里的那神奇效果,它們的神奇效果,絕大部分來自于時間之血的力量。
果然,第一波甜香味飄出來之后,許久都沒再用動靜,木造皺眉走到了那木桶前,向里面看去,就看到剛才還一片潔白的米曲霉菌之中,多出來了大片大片的黑色、青色的斑點。
其他的霉菌,也已經開始在酒中繁衍。
“大…大師,這可怎么辦?”幾個徒弟最先看到了黑色的霉斑,頓時著急起來。
說好的見證奇跡呢?
木沼看到了那黑色霉斑,頓時怒氣勃發,一腳踹了過去,把熱桶直接踹翻,怒氣沖沖道:“一群笨蛋,一定是你們之前蒸米的時候,把霉菌混了進去!混蛋!混蛋!”
面對暴怒的木沼,徒弟們都不敢多說一句話,只是跪在地上,收拾滿地的原料。
窗外,莊不遠差點要笑噴出來,剛才那自信的模樣呢?
不過木沼并不是輕易放棄的人,接下來,他又準備了一次,讓徒弟們揮汗如雨地重新精白大米,蒸米,一輪下來,又是好幾個小時過去了。
莊不遠早就等得不耐煩,都差點睡著了,就看到木沼又拿過來一個罐子,把里面的菌株倒了進去。
幾秒鐘之后,甜香味再起,但是不用想,不到十分鐘,里面又是大塊大塊的黑色霉斑出現。
“混賬!混賬!”木沼憤怒地踹翻了大米,然后在上面狠狠地踏了幾腳,差點滑倒,旁邊那名繁育菌株的技術人員連忙扶住他,卻被他反了一巴掌:“混蛋!你把我的菌株繁育成什么樣子了!”
技術人員慌忙低頭道歉,就差跪地求饒了。
“你們這些蠢貨,連一點用處都沒有!這次我自己來!”木沼怒喝。
徒弟們都低頭不敢說話,生怕觸怒了木沼。
木沼氣哼哼地自己準備了一小份,頂多兩公斤的大米,幾個徒弟想要幫忙,都被他固執而憤怒地趕走了。
然后,莊不遠就看到木沼從口袋里悄悄地掏出來了一包菌株來,趁人不注意,灑進了大米里面。
過了不過十分鐘,雪白的菌株就開始肆意生長。
木沼歡天喜地:“成了!終于成了!”
他的徒弟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木沼,以及他捧在手中的那不大的容器,在木沼的手中,那些精白米幾乎肉眼可見地化成了液體,甜香味濃郁的讓人差點把鼻子都吸進去。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香味非但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濃郁,過了許久,又轉成了短暫的臭雞蛋味道,隨后更濃郁的香味散發開來。
“成了!成了!”
“竟然真的釀成了!”
“大師!大師!”
“神跡啊!神跡啊!”
木沼的徒弟們都驚呆了,眼前的一切,莫非真的是神跡?
他們一個個熱淚盈眶,甚至匍匐在地,口中高呼“酒神”。
而木沼,也戲精附體,雙手舉起了手中的容器,大聲道:“感謝釀酒之神,感謝上天眷顧,讓我釀出此等絕世的美酒!人生得此一壇酒,我已死而無憾!”
而他的徒弟們更是狂熱,狂呼著酒神降世,上天護佑的模樣,簡直像是一群老神棍。
看著木沼熱淚盈眶的模樣,讓莊不遠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藝術”!
原來,這就是所謂釀酒的藝術!
莊不遠這次是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套路了!
木沼把自己的徒弟召集回來,其實只是讓他們做個見證,卻不想讓他們和自己分享絲毫的榮譽,前兩次的失敗,他都是故意為之,直到最后一次,全部自己動手才釀制成功。
而且,是在眾人面前,如此神奇的成功!
而這一刻,他就是活生生的酒神降世!
扶桑酒神!
廠房里,幾個徒弟簡直是匍匐著來到了扶桑面前,狂熱道:“大師,此等美酒,堪稱是鎮國之寶啊,我們應該修建一座博物館…”
“不,不,博物館怎么夠,我們應當修建一座酒神祠,將這酒供起來,供人瞻仰。”
“大師簡直是人間的酒神!”
“大師,身在您的弟子,是我此生最大的榮幸!”
“不…”木沼搖頭,“再好的酒,也是給人喝的,釀造出這種酒,我已經是奪天之功,今天起,我就正式金盆洗手了,這壇酒你們就代我帶到三日后的品鑒會上,與各位貴客共飲了吧。”
“大師!”
“你們不要勸我了,我意已決!”
莊不遠聽得那個震驚啊,媽蛋,這套路太深了吧。
不但借著莊爸的菌株釀出這種酒,還要趕快廣邀賓朋,把這酒的所有權占下。
如果真讓他得逞了,日后莊爸再釀出來同類型的酒,豈不是是抄了他的?
說不定,他還要借著這個機會,把自己推上所謂“扶桑酒神”的寶座。
“媽蛋,我要去撕了他!”三斤牙齒咬的咯咯響,這世界上,竟然有人比我們墮落龍人還無恥?
莊不遠也想要撕了他。
但是只是撕了他,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這種人,你不讓他身敗名裂,遺臭萬年,都不能平息莊不遠心頭之恨!
弄死他?莊不遠有一百種方法。
但莊不遠更想要把他的人,和他的名聲,全部弄死!
莊不遠眉頭漸漸皺起,然后又漸漸舒展開來。
你不是想要沽名釣譽,想要名垂千古嗎?
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