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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9 悲海,悲海。

  “嗚嗚”

  一望無盡的大海上,海螺號低沉的聲音穿透層層雨幕,飄向更遠方的海域。

  陰云下、細雨中。

  杜愚坐在天青瓷的背上,放下了嘴邊的海螺。

  他覺得自己被騙了。

  歌里唱的可是“小螺號,滴滴滴吹”。

  然而手中的海螺,并沒有清澈透亮的“滴滴”聲,只有沉悶嗚嗚的聲響。

  又或許,自己吹的方式不對?

  “哎”杜愚摸了摸美麗的大海螺,抬眼望向四周。

  除了海,便是海。

  陰云細雨下的景象,似是永遠不會有任何變化。

  杜愚曾天真的認為,自己也喜歡大海。

  在這漫長且枯燥的航程中,他后知后覺。

  哪有什么人會喜歡大海,

  人們喜歡的,只是海邊罷了。

  這是杜愚在海上漂流的第8天了。

  他也曾隨天青瓷去過海淵龍宮,那是他第一次入海,也對龍宮內的一切興致盎然。

  但是這一趟旅途,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不僅漫長,且沒有什么驚險刺激的環節。

  讓人們談之色變、避之不及的大海,對杜愚而言,只是一條無驚無險的路途。

  天青瓷的存在,徹底改變了游戲規則。

  對于妖圣的到來,海中妖獸無不聞風喪膽、落荒而逃。

  莫說是妖獸了,就連普通海洋生物都知道趨利避害,遠遠遁逃。

  只有杜愚和身下的龍龜,在這無垠大海中靜靜前行。

  “很無聊么?”清冷的聲線印入腦海。

  在自家妖寵面前,杜愚無需裝假,更何況雙方妖魄相連,他也說不了謊。

  “你在海之界的數百年,是怎么過來的啊。”杜愚一手探下,手指描繪著龜殼紋路。

  “與你們人族不同,我天生屬于大海。”天青瓷輕聲回應著。

  “嗯”

  天青瓷一向清冷的聲線,在過去數日的路途中,變得尤為溫柔。

  她柔聲道:“要下深海么?再去給你找個玩具?”

  “不,不用。”杜愚連連搖頭。

  他拾起了身旁的海螺。

  這就是天青瓷給杜愚找來的玩具。

  也不知道為啥,杜愚很有一種被“包養”的感覺。

  天青瓷家財萬貫,是這海洋中的主宰,擁有這里的一切,只要杜愚想.嗯。

  “嗯。”天青瓷輕聲應著,也知道人族適應不了海域環境。

  對杜愚而言,前一兩次入海,還算是新奇。

  一旦次數多了,也就愈發難以忍受。

  在小游龍的纏裹下,大海仿佛是沒有阻力與重力的外天空。

  他在海中也不能呼吸,純靠游龍將氧氣透過皮膚、送入肺里。

  這一系列的反人類的操作,讓在陸地上生存了二十年的杜愚,始終無法適應。

  “伱睡一會兒吧,尋到孤島后,我再喚醒你。”天青瓷輕聲提議著。

  “前面就有一座島嶼,應該快到了。”杜愚拿出手機,點開了衛星地圖。

  這是付師兄的手機,比杜愚的設備高級太多了。

  有古老的故事確定方向,有現代科技鎖定方位,海域上的一座座島嶼,自是無處遁形。

  看著可憐的電量,杜愚抿了抿嘴唇。

  又得回去找師兄大人借電了。

  付劍州倒是沒有電系妖獸,但他本人是全系御靈者,電流手到擒來。

  當然了,杜愚的“充電寶”不止一個,山之界還有大哥、三妹這倆充電寶。

  更何況在山之界陰云之上,還有一座“核電站”。

  話說回來,用上古牛牛給手機充電.

  莫說是手機了,杜愚自己也得被充炸吧?

  “我感知到了。”天青瓷忽然說道。

  “哦?”杜愚抬起頭來,環顧四周。

  天青瓷的妖技·云水謠,不愧是感知神技。

  事實上,杜愚頭頂、乃至更遠區域籠罩的烏云,并非自然現象,而是天青瓷所為。

  “空的。”天青瓷輕聲道。

  聞言,杜愚神情有些失落:“有彩晶洞窟么?”

  天青瓷:“沒有,只是一座小島,沒有感知到生靈存在。”

  杜愚看著衛星地圖上的位置,如果將滇南省與南方大陸最東北端相連。

  那么此時,他已經接近這條線的中心點了。

  他開口道:“前面還有1座島嶼,繼續往西北方向行進吧,我修行一會兒。”

  天青瓷:“好。”

  身為御妖者,本不該害怕寂寞,修行一途,磨練的就是人的心性。

  奈何大海上唯有水妖息彌漫。

  對杜愚的修行而言,這不是有隔閡、需要轉變妖息屬性那么簡單。

  這根本是水火犯沖的問題!

  好在杜愚有影蠱塔,塔內還存有荒銀猞、獅骨鐮共同收割而來的妖魄。

  一旦進入潛心修行模式,時間果然過的飛快。

  本就陰云密布的天空,光線愈發暗淡,直至夜幕降臨.

  “杜愚。”

  “嗯?”杜愚睜開雙眼,只見周圍一片漆黑。

  大海中的黑夜,黑得令人毛骨悚然。

  讓人仿佛置身于虛空之中,是如此的不真實。

  緩緩的,一支海龍燭悄然浮現。

  柔和的海藍色光澤,并不刺眼,卻是穿透力極強,點亮了周遭百米區域。

  “前面是禁區。”天青瓷輕聲道。

  “禁區?”杜愚面色錯愕,“什么意思?”

  “噗”浪花四濺,一只小小游龍,卷著一只丑陋的魚兒,飛掠杜愚頭頂。

  “啪啪啪”又圓又扁的魚兒,墜落龜殼之上,輕輕拍打著尾巴。

  本能讓它想要逃竄,理智卻讓它不敢輕舉妄動。

  在逃與不逃的掙扎中,丑陋的圓扁魚,唯有尾巴輕輕拍打著。

  “這是個啥?”杜愚也算是開了眼了。

  印象中的魚,都是魚頭魚身魚尾。

  而這只足有井蓋大小的魚兒,仿佛只有魚頭魚尾。

你的身體跑哪去了  天青瓷:“它說前方的海域,在淺海層面沒有任何生靈棲息。

  這里常常會刮起狂風暴雨,雷電交加。”

  天青瓷話音剛落,遙遙夜空中,忽然有隱隱光亮閃爍。

  哪怕是距離再遠,在這極致漆黑的夜里,閃電的光芒也能引人注意。

  杜愚從兜里掏出手機,卻發現早已沒了電。

  他隨手一番,將手機送回了海界:“走,我們就去那!”

  說著,杜愚將圓扁魚踢下了龜殼,還這條丑陋的海魚自由。

  天青瓷全力加速,直奔西北方。

  越是接近,海浪起伏就越大。

  緩沖過程極短,漆黑環境驟變!

  專屬于天青瓷的淋漓細雨,也變成了傾盆暴雨。

  “咔嚓!”電閃雷鳴,劃破了漆黑的夜,貫穿了一條連接天海的巨型水龍卷。

  杜愚一雙眼眸泛紅,臉上愈發的欣喜。

  海上風暴?

  很難想象,如此驚悚天災畫面,會讓杜愚欣喜若狂。

  “呼”

  洶涌掀起的巨大浪潮,高達十數米,遮掩住了杜愚的視野。

  貼心的天青瓷,立即釋放出小小游龍,纏裹住杜愚的身軀。

  杜愚一手抓著海螺,縱身躍起,跳上了天青瓷的龍首。

  “噗”

  驚濤駭浪撲面砸來。

  隨浪潮起起伏伏的天青瓷,成為了狂風暴雨中、一只飄搖的小船。

  “嘶”天青瓷一聲淺淺龍吟,忽然加速,輕易的穿透了滔天巨浪。

  而杜愚有游龍傍身,在海浪中毫無阻力,他單手環住龍角枝杈,隨龍舟破浪而行。

  “嗚嗚”

  杜愚拿起美麗的海螺號,極力吹響。

  沉悶的聲音,妄圖撕破夜幕,卻被淹沒在了巨浪拍擊的聲音中。

  “如你所愿。”天青瓷察覺到了杜愚的心情,小小游龍悄然消失。

  漫長且枯燥的旅途,讓此刻的杜愚,渴求得到更多。

  “轟隆隆!!!”

  巨浪拍擊而下,杜愚死死環住龍角,迎接著真正的災難。

  海浪呼嘯而過,其中的杜愚屏住呼吸。

  他再也無法悠閑站立,整個人在狂濤亂流之中,被卷的來回飄搖。

  “呵”巨浪過后,一直死死憋氣的杜愚,立即大大吸了口氣。

  他甚至連妖息戰袍都揮散了,渾身上下徹底濕透了。

  這一場奪人性命的驚悚天災,竟讓杜愚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原來我和于家人一樣,

  一樣喜歡作死。

  又或許,人族都是這樣吧。

  杜愚用手臂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一甩手中的大海螺,再度抵到唇邊:

  “嗚嗚”

  暴躁狂風,攪起了一道又一道水龍卷,連接天海。

  驚風巨浪,輕易吞沒了那固執的海螺號聲。

  “嘶!!!”

  屬于天青瓷的龍吟聲,卻是穿透了一切,響徹混亂的海域。

  “唳”

  終于,杜愚聽到了回應。

  隱隱鳥鳴聲,高亢清亮,本該令人心神激蕩。

  但聽入耳中,杜愚卻品味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氣息。

  “悲海鳥,是你么?”

  杜愚口中喃喃,透過被海水浸濕的眼眶,一雙淺紅色的眼眸,望著模糊的夜空。

  度過漫長的日夜,穿越這無際大海。

  終于,我尋到了你的身影!

  “嗚嗚咕嚕咕嚕”杜愚吹奏海螺號的瞬間,巨浪臨頭。

  被浪濤吞噬的杜愚,只在海螺中吹出了一串氣泡。

  片刻后,龍舟穿透風浪,杜愚也吐出了一口海水。

  又苦又咸,澀得令人作嘔。

  但沒關系,杜愚已經吃過不知多少楓糖漿了,并不在乎這些。

  他仰望著被狂風肆虐的夜空。

  滾滾烏云之間,似有一雙寬大的羽翼若隱若現。

  陣陣電閃雷鳴,映襯著那模糊不堪的身影。

  “嘶”天青瓷適時飛起,與一條粗大的水龍卷擦身而過,游向夜空。

  “唳”

  似是警告,似是驅趕。

  悲涼鳥鳴聲穿透風浪,涌入杜愚的耳中。

  “別,別挑釁,別打架!”杜愚低下頭,趕忙大喊著。

  天青瓷:“我沒有挑釁,那也不是鳥兒給我們的回應。”

  杜愚:“啊?”

  天青瓷:“鳥兒的眼里沒有我們,從未有過我們。”

  杜愚:“那它.”

  天青瓷:“它在戰斗,它的敵人,是這片大海。”

  杜愚抱緊了龍角枝杈,看向下方洶涌起伏的浪潮。

  他理解,悲海鳥的敵人是大海。

  但問題是,

  這樣的敵人,怎樣才算得上是戰勝呢?

  這樣的敵人,真的能被當做“敵人”嗎?

  “唳!”伴著長長悲鳴聲,杜愚猛地抬起頭。

  烏云下,有一只巨大的鳥兒,一雙羽翼又寬又長、三十米不止。

  它神似孔雀,有著修長的頸項。

  鳥首上印著花紋,頭頂帶有六根長長羽毛,宛若柔順絲帶一般,在風中胡亂飄搖著。

  白喙,赤足。

  那修長的羽毛甚是飄逸,即便在狂風暴雨中顯得有些狼狽,卻掩蓋不住它那婀娜的體態。

  “不對勁兒!”杜愚沉聲喝道。

  目力極佳的他,眼中的一切太過清晰,也好像讀懂了鳥兒的神情。

  疲憊,悲傷。

  還有一絲絲釋懷?

  它要干什它在尋死嗎?

  “唳”

  悲海鳥早已發現了一人一龍龜,卻如天青瓷所言,并不理會二者。

  這是極不正常的。

  除了寒獸這種頭腦混亂的東西,這世上的絕大多數生靈,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

  天青瓷的威壓,是任何生靈都能感受到的。

  杜愚有理由相信,悲海鳥也不例外。

  但它竟完全不在乎?

  如此反應,無疑讓杜愚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推論!

  “嗚嗚”杜愚拾起海螺號,極力吹奏著。

  在雙方距離接近的情況下,悲海鳥終于有了些反應,施舍一般,看了杜愚一眼。

  “我們能聊聊嗎?”杜愚大聲喊道。

  “嘶”天青瓷游向夜空,淺淺龍吟,替杜愚翻譯著話語。

  “咔嚓!”

  霎時間,一道粗大閃電劈落,正中悲海鳥背。

  杜愚呼吸一停:!!!

  在暴躁電流滋滋作響之中,他仿佛聽到了妖息戰袍破碎的聲音。

  “唳”未被閃電吞沒的鳥首,傳來一聲凄厲悲鳴。

  “快,青瓷!”杜愚心中焦急。

  無論悲海鳥意欲何為,自己顯然是連累了對方。

  如若不是戰場分神,也許悲海鳥能提前預知到什么。

  “嘶!!!”天青瓷一聲龍吟。

  妖技·鎮海龜赫然出現,水幕圓球將巨大鳥兒收攏、庇護其中。

  “我們過去!”杜愚抱緊了龍角,身下天青瓷急速前游。

  “呼呼!”

  山海鐘一閃再閃,每一次,都是杜愚全力所為、將古鐘的規模拉到最大。

  “噗通!”藍灰鳥兒率先墜落海礁。

  “呼”氣浪翻涌,天青瓷隨后閃爍而來。

  而在海礁處、那孤零零生長的海棠樹,其輕輕搖曳的枝條、忽然定格了下來。

  “海龍燭!”杜愚趕忙說著,適應著刺眼的光亮,飛落至鳥首旁。

  天青瓷:“別擔心,它不會死。

  它只是身心俱疲、妖息即將耗盡,戰袍不夠堅固,才沒抵抗住那道雷電。”

  幽幽海龍燭環繞周遭,治愈著海礁上悲泣的生靈。

  緩緩的,一條柔韌樹枝纏上了杜愚的手腕。

  沙棠樹那滄桑的聲音,罕見的有些吃緊:“這,這是?”

  杜愚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你曾對我提起過的,悲海一族。”

  沙棠樹:“主,主人你”

  杜愚手指捻了捻海棠葉片,望著目光渙散的悲海鳥,沒有作聲。

  今日三更,12,17,20。

四千三百字,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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