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民意?
對于山上突然冒出的勢力黃子橙在上山前有過很多猜測，有軍械有船只，能給手下配備手弩的勢力并不多，最有可能的，就是并州太守羅驥。
羅驥是一個不太講規矩的太守，手里握著朝廷正規海師，暗地里卻干著海盜的買賣。
在朝廷軍餉層層克扣，根本發不下來的情況下，羅驥直接將海師分編數股，背著朝廷的海禁，直接出海撈錢，燒殺搶掠什么都來，是如今各大商行最為痛恨的存在。
第二可能的便是占據了西海七十四島的大盜王柏年，這王柏年是曾經魏國公的后代，叛出朝廷后有不少親軍追隨，攜帶著大量軍武，也能辦到這種事。
再然后便是如蜀王那樣，勢力距離西海甚遠，只能悄悄組織少量人手出海的反王勢力。
但想了諸多可能，他就是沒想到，這端了野人老巢的，居然就是那個被他們忽悠上岸的鄉下泥腿子！
聽了賀大勇講述奪寨的整個過程，如果不是事實擺在眼前，黃子橙都以為是在聽話本子故事。
古有薛太公三十騎平黑風山羅家寨，已是家喻戶曉的神話，但人家薛老國公起碼還是帶的三十精騎親衛，這姓江的帶著十來個村頭獵戶，居然就敢深入生番山寨，還打下人家的老巢，死地求活，硬生生將原本的死局反轉！
當真是少年豪杰，與之相比，連自家父子都保不下的張遠山一伙真與廢物無異！
如此人才，倘若愿意歸順，自己當重用！
想到此黃子橙笑瞇瞇的看著江勝，眼神中帶著欣賞：“小江兄弟好本事呀，不枉我父子看重，與你重任。”
這話一出便是在定性彼此地位，也是在向眾人宣示，你們如今崇拜的這領頭人，曾經也只是我黃家的手下兵卒…
“啊…..”江勝淡淡道：“那還真是多謝黃老爺和公子看重…”
面對這言語上的便宜，江勝卻似乎沒有察覺到的意思，黃子橙見狀眼中閃過一絲得色。
果然…再怎么豪勇也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小子，翻不出自己的手掌。
“你可知罪？”
江勝：“…….”
見江勝愣住，黃子橙負手而立，臉上溫和盡去，變得嚴厲起來：“冒充朝廷命官，以大人自稱，私發軍械，其罪一，以鬼神之說蠱惑村民，其罪二，屠戮婦孺，這生番雖有罪，但罪不至婦孺孩童，帶領村民行此屠夫滅絕之事，手段殘忍，令人發指，其罪三，這些事都乃大勇所說，你可認？”
江勝：“（o_0）！”
此時的黃子橙大義凜然，氣勢十足，似乎就如話本里的朝廷欽差，揮手間便能將地方重臣扒個干凈，讓人推去菜市口砍了腦袋。
看著發呆的江勝，黃子橙心中冷笑，這少年顯然還不知何為人心，百姓盲從，對士人有天然的畏懼，而且不說這些人本就是胡三明麾下的村民，自己多重身份加持，義正言辭下，在這些愚民眼里就如同天官！
別看你救了這些村民，當時了暫時的頭領，可始終出身不夠，現在的威望如空中樓閣、鏡花水月，是經不起丁點波折的。
從賀大勇能將他安全的送到眾目睽睽之前開始，這少年就不會再有半點機會！
“你不辯解，可是認了賀大勇的指認？”黃子橙嚴厲的氣勢稍收，盡顯溫文如玉的貴公子風范，上位者氣勢需得收放自如，雷霆之下也得有細雨，對方這時已被壓制，便不可一直過強，待對方稍顯弱勢，自己再以連綿攻勢潰其心理，則水到渠成！
“我理解你為局勢所迫，但…”
“我為何要辯解？”
江勝終于不耐煩了，打斷了對方喋喋不休的蠢話。
黃子橙被打斷也不惱，依舊一副自信的笑容：“看來你不知罪！”
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泥腿子，渾然不知自己現在的處境，也罷…..自己今天便教你見識見識，何為勢，何為手段！
“拿下！”黃子橙一揮手，仿若也懶得和江勝多說，一旁的賀大勇一伙聽到這話頓時面露獰笑，擼起袖子便朝著江勝走來。
黃子橙則是看也沒再看江勝一眼，如今亂世漸起，他見過太多這種鄉勇豪杰振臂一揮，聚集一堆愚民便拉山頭造反自立的，但往往在有分量的人面前就如同土雞瓦狗，一時血勇建立起的威望在他看來如紙一樣薄弱，自己只要稍微引勢威壓，那些愚民都會被嚇得不敢動手，往往自己只需要鼓動幾人就能砍了那造反鄉民的腦袋！
這種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很多自以為是的造反頭子到死都沒想通，為什么自己振臂一揮時那么多人響應，可別人只帶了幾個人就能拿下自己，為什么自己這邊那么多人不敢反抗？
這姓江的小子定然也會想不通，不過也好，自己展示一翻手段后也正好將之收服，今后自己還得全權主持蜀王殿下的大事，手底下得需要幾個這樣的猛士，光靠貓子肯定是不行的。
這般想著黃子橙臉上笑意更甚，可剛抬頭便看到身后的貓子一臉愕然的看著前方，他頓時一愣，疑惑回頭。
頓時看到剛才帶著興奮準備拿下江勝的賀大勇一伙僵在了原地不敢動彈，而在對面，江勝的身后，不知何時站了一群神色冷峻的青年，手持手弩，冰冷的對準了他們一伙！
黃子橙臉色一變，他沒想到在自己那樣一翻義正言辭的話后，還有人會毫不猶豫的站姓江小子那一邊！
“你們干什么？”賀大勇色厲內荏的指著黃子橙吼道：“知道這是什么人嗎？瞎了狗眼你們！”
但這蒼白的怒吼沒有引起半分共鳴，所有村民都冷冷的看著黃子橙一伙，候小年幾人更是一動不動的對準著他們。
望著疑惑的黃子橙，江勝笑了：“你不會真以為，人模狗樣的在那里大言不慚幾句，我這里的人便扣頭就拜，喊你青天大老爺吧？”
黃子橙心頭一跳，但依舊挺直身板道：“勸你不要執迷不悟，以為有幾只惡犬幫兇，就能逆了這滔滔民意嗎？”
說著又望向候小林一伙：“本公子勸你們回頭是岸，此時放下武器，本公子既往不咎，否則…”
“否則？”江勝好笑的打斷對方的話：“嘴皮子到是會說，張嘴我這幾個兄弟就成惡犬了，還民意？我來告訴你什么是民意！”
說著，江勝頭也不回的對著柳燕微微揚了揚手。
早就不耐煩的柳燕直接揮手道：“西門的，裝弩！！”
頓時站在柳燕身后，平日里三班輪轉的村民麻溜的拿出手弩，非常嫻熟的裝上了弩箭，對準了黃子橙賀大勇一伙！
“北門的兄弟！”剛才不小心放黃子橙進來的羅武也立刻揮手道。
北門二十多個男子也迅速將手弩對準了想撤后的貓子！
“東門的！”負責東門的黃臉漢冷笑一聲，頓時四面八方，都齊齊瞄準了賀大勇幾人！
“你…..你們！”賀大勇一伙頓時臉色蒼白，但卻再不敢像剛才那樣大吼，生怕這些人一激動把他們直接穿成馬蜂窩！
而黃子橙此時臉色再也繃不住了，慘白一片，再無剛才半點氣勢，呆呆的望著周圍，顯然很是不可置信。
怎么會這樣？不該這樣的呀！
“民意？”江勝搖頭道：“你們這些士人經常把民意、民心掛在嘴上，可真正懂這個詞有幾個？這個山寨里的人都是飽受磨難，帶著拼命的覺悟才將這個野人寨子搶下來的，你一口一句屠夫說得到是輕巧，感情那些野人殺得不是你的親人，吃的不是你家小孩？”
看著所有人冰冷無比的臉色，黃子橙頓時意識到自己應該說錯話了，連忙道：“本公子不是那個意思，本公子的父親也是被那些野人所殺，但讀圣賢書當知何為大義，殘殺婦孺孩童，我們與那些殘暴的野人又有和區別？”
但這話卻更讓村民們臉色難看起來，看著黃子橙就像看著穿著華服的猴子，只恨不得將他也抓到獸欄里，嘗一下他們嘗過的苦頭，再來和他們談談什么叫大義！
“原來黃老爺死了…”江勝點頭：“怪不得，那老人家看起來是個精明的，我就說，如果他還在，怎會放你出來這般丟人現眼？”
“你…..你混賬！”黃子橙頓時臉色漲紅的怒吼，但下一秒，砰的一聲，一支弩箭精準的命中他腳尖三寸外的位置，瞬間嚇得對方跌坐在地，連連向賀大勇他們身后縮去。
放箭的柳燕冷笑一聲：“就你這膽子，真放你口中那些野人婦孺孩童在你面前，你恐怕屎尿都能被嚇出來，還大義！”
“哈哈哈！！”整個祭壇圍繞的村民頓時哄笑起來，看著對方狼狽的樣子，剛才心頭莫名的憋氣也出了大半。
賀大勇一伙愣愣的看著那像貓一樣向后躲的黃家公子，瞬間無法理解，明明是那么有威嚴的大人，怎么這么唬一下就成了這幅模樣？
這就是傳說中的紙老虎嗎？
廢物！
貓子看著黃子橙那副丟臉的模樣，心中頓時后悔了起來，自己怎么就將本錢壓在這么一個貨色身上。
心里突然為山下生死不明的兄弟們感到不值。
“你…”
就在山貓眼神四處觀察，想找個破綻的時候，江勝的目光一下盯上了他！
被盯上的瞬間，貓子頓時渾身雞皮疙瘩立起，有些愕然的看著那個少年，自己已經算低調的吧？為什么對方會盯上自己？
“對，就是你…”江勝幽幽的看著貓子：“你叫什么名字？”
從一開始江勝就沒在意過黃子橙這個草包，他更在意能將黃子橙帶上來的人，那種混亂局勢下，能護著黃子橙逆行上山，才真是一個危險人物！
“稟大人…”貓子頓時露出笑臉，點頭哈腰道：“小的叫韓貓兒…..”
“下面那事…..是你做的吧？”江勝瞇著眼問道。
“大人說什么呢？”貓子心頭一凜，臉上卻一副迷糊的樣子。
“看來是你做的！”
“見鬼！”貓子心頭冰涼一片，頓時臉上迷惘盡去，露出一個海盜應有的兇相，繃緊的肌肉瞬間爆發，直接朝著人群中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