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院子里。
小頭目感覺自己挺沒骨氣的。
不過天大地大,敵不過自己的腦袋大。
只要能活著,那么什么活他都肯干。
以往被人罵做沒骨頭的軟腳蝦,他一般都認了。
但現在,被空空幫幫主指著鼻子罵做“軟腳蝦”時,他只是斜了對方一眼,完全不愿意認。
“沒用的東西,破爛玩意,你就這么把人帶進來了!”
空空幫的幫主捧著自己的腦袋,指著軟腳蝦破口大罵。
罵順了氣,他將自己的腦袋放到一邊,對王懷露出親孫子一般的笑容,腆著臉說道:“大人,這軟腳蝦居然不找轎子送您過來,真是爛泥扶不上墻。您看我這空空幫有什么想要的,直接拿走就是,何必親自跑一趟。”
“不來看看,我怎么知道有沒有我想要的?”王懷不滿的說道。
“大人指點的是,大人英明。還愣著干啥,給大人上茶!”
之前空空幫的幫主還挺硬氣,不過腦袋掉下來后,立刻換了張嘴臉。
雖然一個個無頭騎士看起來挺驚悚的,但這群人舔人的功底卻沒有降低,讓鐘月大開眼界。
“我還以為他們會硬氣一些呢。”鐘月不解的說道。
“怎么可能,能直面死生的人本來就少,這群人更是墮落到當扒手,自然更怕死了。”
“那接下來怎么辦?”
“先看看賬本,查查賬面上有多少錢,然后盡可能多撈幾筆。”
鐘月看著王懷,發現對方說話時輕描澹寫,可見以前沒少干這種事。
不過鐘月也不是矯情的人,知道之后也躍躍欲試:“之后我們把馬車修建的大一點,最好能多幾個房間出來,這樣外面也聽不到里面的動靜了。”
“小了,格局小了。”
“你想要三個人一個房間?”
“不,我是說,我想要更快捷的東西。”
王懷望著窗外,鐘月也順著王懷的目光看出去,但也只能看到一片群山。
路途漫漫,前路渺茫,繼續北上不知道要翻閱多少崇山峻嶺。
看著群山,鐘月終于意識到王懷想要什么了。
他想要空島。
貼著王懷坐下,她伸手撫摸著王懷的耳垂,笑著說道:“師弟,你總是能搞出一些新花樣出來。”
空空幫的賬本很快被送來了。
身為貧民區的一個中型幫派,賬本上的余額只能用寒磣來形容。
皺著眉頭看了眼收入,再翻閱了一遍支出,王懷發現這里的扒手需要將收入的六成上交給幫派,理論上說不應該這么窮。
指著最大的一筆支出,王懷拉過幫主:“這筆錢是怎么回事?”
這筆支出占據了整個幫派的八成收入,數額大的讓王懷有些吃驚。
幫主本來不想說,不過自己的腦袋還別在褲襠上,想要裝回去得看對方的臉色,只能艱難的說道:“是上面的人。”
“城主?”
“城主的部下。”
既然已經說了,幫主索性也豁出去了,坦誠起來:“別看我們幫派挺威風,不過也只是上面的狗兒罷了。每個能做起來的幫派的上面都有人,不然早就被上面派人下來,一鍋端了。”
見王懷沒有什么反應,幫主確定王懷的實力一定不弱,不然不會如此澹定。
將自己的腦袋湊近了一點,幫主繼續說道:“以前還好,只要六成,大家咬咬牙就過去了。最近不知怎么了,突然加到了八成,大家都已經快吃不消了。”
“他們要這么多資源干什么?”王懷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有幫派偷偷打探過,但一夜之間就灰飛煙滅,一個都見不著了。”
如今蟲子橫行,不僅活物受到了影響,就連空氣中的靈氣都被蟲子蠶食,導致修行異常困難。
王懷本以為修士是依靠剩余的靈氣修行,但對方索取的資源如此龐大,讓王懷感覺不太對勁。
如果他猜的沒錯,那么這里的修士應該找到了一種將資源轉換為法力的方法,就是不知道這個方法是什么了。
本來想撈上一大筆,搶了空島之后再走,但現在看來,這里明顯有更吸引人的東西在。
馬上,這個東西就要姓王了。
拎起幫主的腦袋,王懷問道:“看這筆錢是昨天支出的,對方來領了沒有?”
“沒有,說好今天來領,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王懷等了沒多久,便看到有人從半空中飛下,落到了院子里。
明明可以走路,但對方就是用飛行這種方式,刻意彰顯著自己有別于常人的地方。
而且王懷看出對方并不是依靠法力飛行,而是法力托舉,說明只是個御物。
法力運轉的手段也不怎么高明,光是能飛過來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落地之后,來者擦去頭上的汗水,然后冷漠的盯著王懷:“你是什么人?”
空空幫前幫主的腦袋已經安了回去,現在立刻迎上來,恭敬的說道:“見過使者大人,這位是新幫主,以后空空幫他說了算。”
“新幫主…無妨,只要例錢給夠,誰來也無所謂。”
雖然早有預料,不過前幫主還是感覺有些苦澀。
以前面對使者時,他極盡能事,將對方舔的舒舒服服,沒想到到頭來只換了一句“無所謂”。
強忍著心中的苦澀,他還是點頭哈腰:“使者大人說的對。”
“例錢如何了?”
“已經準備妥當了。”
“忘了說了,以后例錢要多加半成。長老新收了一名徒弟,以后開始也大了。”
前幫主怔怔的看著使者。
長老是多了個徒弟,自己也多了個騎在腦袋上拉屎的爹。
若是以往,他也只能咬著牙認了。
不過看了眼一旁澹定自若的王懷,他居然生出幾分豪氣,腦袋后也生了個反骨出來。
輕笑一聲,他一躬到底,討好的說道:“最近弟兄們手頭緊,這些例錢已經是極限了。大人,能不能…”
“不能。若你不行,就換人好了”
說完之后,一團火焰在使者手心浮現,向著前幫主的頭上拍來。
感受到這灼熱的溫度,前幫主長嘆一聲,沒想到卻等來了一聲“卡察”。
大著膽子睜開眼,他看到使者的胳膊已經對折,但他依然面不改色,仿佛斷的不是自己的胳膊。
看了眼彎曲的胳膊,使者冷冷的問道:“你也是修士?”
王懷也看著對方,感覺對方身上有一股冷漠到極點的感覺。
“《太上忘情訣》?”
“你知道此門功法,果然也是修士。既然是修士,就別跟凡人走的太近,專心救世即可。”
“若我不呢?”
使者臉上神情絲毫未變,用沒有感情的聲音說道:“那也是你的事,只要別干擾到我們即可。如果你想要,那空空幫給你就是,例錢我們不要了。不過手別太長,別的地方就別碰了。”
說完之后,使者終于抽出手臂,用法力封了身上的傷口,垂著胳膊飛走。
中間,他只回頭了一次,似乎想要將王懷的樣貌記在心中,這才遠去。
等到對方離開后,王懷嘗試運轉了一遍《太上忘情訣》,隨后發現運轉時十分生澀,根本運轉不通。
因為天道破碎,大部分功法都無法運轉,《太上忘情訣》也無法幸免。
可使者沒有感情,明顯是《太上忘情訣》的效果,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思考了片刻,王懷看著前幫主問道:“這個使者以前就是這樣么?”
“不是,一個月前還挺有人情味的,見了面還能說上幾句話。不過忽然有一天性情大變,之后就跟個石頭一樣冷漠無情,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實力呢?”
在腦海中對比了一下,前幫主困惑的說道:“說不清,反正修士在我眼中都是強大的可怕的家伙,多一分少一分看不出來。不過嘛…以前他飛的沒有這么輕松。”
突然增加的例錢,可以修煉的《太上忘情訣》,一個月…
這些信息摻雜在一起,讓王懷感覺一個月前一定發生了什么事情。
拉過前幫主,王懷說道:“幫我查一下,一個月前有誰來到了四象城。”
前幫主大驚失色:“大人,這事會掉腦袋的!”
“現在掉還是以后掉,二選一。”
前幫主頓時左右為難,踟躕了半天,最終只能點頭:“以后掉。”
“乖,辦事去吧。”
扒手也有自己的渠道,一些隱秘的情報在小心的交流,最終匯總到一起。
還好他們是在四象城的最底層,平時耳目眾多,一天之后就給王懷送來了他想要的情報。
捏著情報,前幫主感慨道:“大人,這件事難搞的很,我們費盡…”
王懷懶的聽對方表功的廢話,一顆來自鐘月納戒的丹藥塞了過去:“賞你的,回去舔著玩。”
“好的好的。”捧著丹藥,前幫主興奮的離開了。
跟著不差錢的人就是好啊。
攤開前幫主送來的情報,王懷認真的閱讀起來。
一個月前,從北方來了一輛馬車。
這輛馬車通體烏黑,駕車的是一個皮膚發灰,身材異常魁梧的男子,一身紅色的廟祝袍,身上掛著一層冰霜,即便隔著三丈遠都能感受到一股寒氣。
拖著馬車的馬剛剛到了四象門就暴斃,一口沉重的棺材被車夫從馬車上抬下來,之后被車夫扛著走上了天路。
因為太過詭異,所以往常無孔不入的空空幫的扒手并沒有上前,只敢旁觀。
中上層的守衛本來想阻止,不過剛剛靠近,就被凍成了冰凋。
雖然扛著一口棺材,不過車夫還是不快不慢的走到了天路的盡頭,并走進盡頭的城主府內。
從那天開始,各個幫派需要上交的例錢突然增加,之前的使者也變成了現在冷漠的模樣。
這件事雖然被城主和各個長老壓了下去,但那個車夫讓人印象深刻,稍微調查一下就會發現這件事。
“來自北方…廟祝…會不會跟文若他們有關?”
“有可能哦。”
扭過頭,王懷看到元神漢成站在自己的身邊,透過自己的肩膀看著這些情報。
“漢成,你怎么神出鬼沒的?”
“不是你讓我這樣做的么?”
“…行吧。情報你也看完了,對那個車夫,你有印象么?”
漢成曾經參與過文若的天守宗調查之旅,團隊內所有成員都認識。
回憶了一下,漢成說道:“從信上看,應該是魁象了。對方是個沉默寡言,但是異常溫柔的男子。如果不是長相不是我的菜,我絕對把他給吃了。”
“我不想聽你這個基老展露你的性癖。既然是同伴,那你可以聯系上對方么?”
“不行的呢。”
半空中的漢成嘆了口氣,指著上方說道:“你也是廟祝,不妨元神出游,看看那上面到底有什么?”
王懷立刻讓鐘月幫忙護法,自己的元神則走出本體,通過元神看到了天路盡頭的事物。
天路的盡頭本來是城主府,但在元神出游的情況下,王懷卻看到一棵大樹。
這棵樹遮天蔽日,扯地連天,介于虛幻與真實之間,一直與天空中漂浮著的天道殘軀相連。
這是盤古木。
這株盤古木應該是經過了特殊處理,處于真實與虛幻之間,現實與夢幻之際,其本身的存在已經上升為特殊的存在,從而將世界與天道聯系到了一起。
而在盤古木周圍,無數碩大的,與普通蟲子有著明顯差異的蟲子正在不斷的侵襲這株大樹,似乎想要徹底斬斷這里與天道的聯系。
只是每當有大片蟲子沖過來的時候,都會有一名修士沒入其中。
一名修士與盤古木相比,簡直比螻蟻與大象的差距還大。
但當這名修士與盤古木融為一體之后,其身體與元神在頃刻間燃燒殆盡,因此而釋放出的力量讓盤古木釋放出璀璨的金光,每一片葉子都仿佛變成了金色。
在金光的照射下,盤古木周圍的一切事物都被清除,特異化的蟲子也被金光照射,化為虛無。
即便隔了很遠,但當金光爆發時,王懷還是感覺自己的元神發冷,一股毀滅性的意志從遠處傳來,讓他不寒而栗。
難怪這里的城主突然需要這么多修士。
他們需要燃料。
讓盤古木不斷燃燒的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