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蟲之城
馬車在發動雞的牽引下快速前行。
惠馨時不時伸出頭看一眼發動雞，然后疑惑的問道：“這玩意跟雞也不像啊，為什么要叫發動雞？”
這些發動雞都是連無雙的改良版，所有的零件都被封裝到鐵皮中，外表看起來就是個銀光閃閃的鐵盒，附帶四對輪子罷了。
“歷史遺留問題，不要在意。”
“這樣啊。那我得記一下。”
雖然才當上廟祝沒幾天，不過她已經很盡職的帶上小毛筆和紙，舔了舔筆尖就將發動雞的外形畫下來，并在旁邊畫下備注：“有雞，外形方正，可日行千里，食之不累。”
看到惠馨記下的內容，王懷皺起了眉頭：“你寫《山海經》呢？而且食之不累這種胡話你怎么想的，你吃過？”
“沒有，不過想來應該如此。”
“你別寫青史了，你去寫個幻想比現在有前途。”
在王懷吐槽惠馨時，一旁的鐘月拉了拉王懷的衣袖，不滿的說道：“我也可以寫幻想。”
“師姐，別在這種地方產生莫名其妙的對抗意識。你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鐘月的臉立刻紅了，低著頭攪著手指說道：“師弟，你最近嘴越來越甜了。”
“實話實說。”
“你說實話的水平也越來越高了。”
看著這對狗男女在自己的面前膩歪，惠馨不爽的翻了個白眼，發誓找到文啟之后就百倍的還回來。
馬車外邊，大量蟲子被氣泡隔絕在外，無法靠近馬車。
雖然無法靠近，不過這些蟲子明顯可以感知到馬車中有人在，即便被隔絕也依然環繞在馬車旁邊不肯散開。
龐大的蟲群如同迷霧一般環繞在馬車身邊，讓周圍的環境超過五十米就無法看到。
在這片迷霧般的環境中，連無雙不斷調整著自己的指南針，根據地圖測定著方位，隨后說道：“根據地圖，前面在三公里應該有一座城市，剛好我們出來已經快五個時辰了，差不多該休息補給一下了。”
“嗯，聽你的。”
馬車繼續行駛，茫茫的大霧中，一座高大的城墻在霧氣中展露了自己的形狀，之后如同水墨畫一般慢慢顯現，最終完全展露出來。
將馬車停在城墻前方，王懷跳下馬車，沖著城門喊道：“我有要事需要前往天守宗遺址，現在需要從這里經過，希望可以讓我們休息到明天。”
靜靜的等候了半天，王懷發現沒人回應，于是又耐心的喊了幾聲，這才看到城墻上方出現一個模湖的影子，隨后又有什么東西落了下來。
那是一個被啃噬了的身體，身上的盔甲布滿了密集的陣眼，里面的身體上密布著無數蟲子，此時還在瘋狂啃噬著他剩余的部分。
最讓王懷感到恐怖的，是對方居然還活著。
已經失去了身體七成的士兵若無其事的從地上爬起來，散落了一地的蟲群重新飛來，組合成他新的尸體。
將頭盔擺正，他面向王懷，臉上的蟲子不斷蠕動，露出一個笑容。
人的笑容應該由臉部肌肉調整，用來傳遞善意或嘲諷等感情的。
但守衛臉上的蟲子也精準的調整到自己的位置，露出一個與人幾乎一樣的充滿善意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栗。
“啊，歡迎。”守衛笑著說道，“居然要去天守宗遺址，你們還挺瘋的。嗯，你看我干什么？”
“你是人還是蟲子？”王懷警惕的問道。
“當然是人啊！你這人好沒禮貌！你進不進吧？”
看著對方，王懷感覺對方的意識還在，但本體似乎已經化為某種類似妖獸的東西。
盯著對方的胸口，王懷發現在破碎的盔甲背后，是一顆圓形的晶石在不斷的閃爍著。
對方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身體上的異常，只是在不滿的盯著王懷。
看了背后一眼，馬車上的禿子廟祝接觸到王懷的目光后，沉默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沒有問題。
《萬古神帝》
“進。”
“那就進去吧。最近真清凈，連蟲子都沒有了。”
守衛隨口感慨了一聲，卻讓王懷感受到了更大的寒意。
在守衛的眼中，周圍的蟲子似乎都不再存在，整個世界都太平了起來。
回到馬車上，王懷看到守衛發出尖銳的聲音，城墻便被打開，露出后面的城市。
與外面相比，城中的蟲群更多，一個個蟲群在街道上移動。
仔細看過去，每一個蟲群都維持著一個人形，身上也披著人的衣服。
蟲群組合成的人形也有自己的意識，此時依然如同活物一般不斷的移動，生活。
注意到周圍的一切，惠馨已經臉色慘白，看著周圍說道：“這是怎么回事？前些天我來這里的時候，這里還不是這樣的！”
“是神術。”馬車頂部的禿子如同一條白色的蟒蛇，從車窗竄了進來。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說話的時候隱隱有一股殺氣，似乎隨時都會拔刀殺人，讓他旁邊的惠馨忍不住喊道：“別殺我。”
禿子斜了眼惠馨：“我干嘛殺你？”
“總感覺你心情不好就會殺人的樣子。”
“那是以前，現在不會了。”
“讓我走，我不要跟他在一起！”
讓惠馨安靜一點，王懷看著禿子問道：“之前一直忘了請教你的名字了，請問閣下是？”
“不語，當然，叫我禿子也行。”不語緩慢的說道，身上那股詭異的氣質越發濃郁。
“那么不語，你怎么能判定這個是神術？”
不語緩慢的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自己的身體。
看到里面的事物，王懷瞪大了眼睛。
不語原本應該是肚皮的地方，此時空無一物，只有大量蟲子圍繞著一塊晶石在不斷的蠕動，制造出如同內臟一般的效果。
看到這一幕，小胖子終于忍不住，探出頭大吐特吐起來。
連無雙反而眼冒精光，流著口水興奮的問道：“你居然還活著！有沒有興趣讓我詳細檢查一下？”
“可以。”
“說定了不許反悔，今晚跟我獨處一下！”
“好。”
答應完連無雙，不語將衣服放下，這才緩慢的說道：“我成為廟祝三年了，你們知道我為什么可以驅逐蟲子么？”
王懷指了指對方的小腹：“跟這里有關？”
“嗯。晶石，為神力所化。我之前與蟲子作戰時身受重傷，本來已經死定了。不過大廟祝表示神明在實驗某種東西，問我愿不愿意犧牲一下。”
說到這里，不語勉強笑了笑，臉上的神情更加猙獰了：“我本來都是要死的，所以就同意了。之后，他們在我體內植入晶石，放入蟲子，終于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被種入晶石也沒有什么不好的，不會太饑餓，什么都能吃，只是身體逐漸異化，漸漸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驅逐蟲子并不是什么神術，而是在不斷的告訴他們，我們是同類，這里沒有食物。”
“那你是人還是蟲子？”惠馨緊張的問道。
“人還是蟲子，我已經分不清了。當初跟我一樣接受了賜福的共計五十三人，現在活下來的只有我一個。”
“其他人呢？”
“突然失控，體內蟲子暴走，已經死無全尸了。”
看到其他兩名廟祝臉色越來越蒼白，不語寬慰道：“沒事的，我有感覺，我還能堅持挺久。在我護送你們抵達天守宗遺址之前，我不會死。”
解釋完自己現在的狀況，不語看著車窗外說道：“這個神術不難，知道方法之后就可以大范圍施展。這座城市應該是有神明知曉了這個方法，然后將所有人變成了這個樣子。”
王懷沒有問理由，因為他大概能猜到。
神明因人的信仰而存在，也因為人的信仰而改變。
饑餓、絕望、恐懼…因為被蟲子圍困帶來的情感，讓這里的人不顧一切的祈禱，最終導致神明也產生了異化，施展了這個大范圍的祝福。
所有人都變成了人與蟲子的雜交體，被蟲子視為同類，最終茍活在城市內。
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變化，應該是神明施展了幻術，讓他們無法意識到這一點。
沉默了片刻，王懷問道：“那么這些人可以提供信仰么？”
不語閉目感受了一番，然后嘆息：“不行了。他們其實都已經死了。”
“死了？”
“嗯。他們的腦子已經被替換，剩下的只是延續了之前記憶與情感的蟲子的聚集體，已經不是人了。神明無法從這些事物中獲得信仰。”
“那么施展神術的神明隕落后，他們會怎么樣？”
“只要晶石存在，那么他們就會存在。不過幻術這個神術應該會失效，之后，他們應該會覺察到真相了。”
看著外面的人群，王懷嘆息一聲，知道這件事已經沒必要管了。
知道整座城市已經沒有了活人，王懷本來想要直接離開這里。
不曾想，馬車剛剛掉頭，一名廟祝就帶領著士兵圍了上來。
身著紅色廟祝袍的人雖然還有人形，不過王懷可以感覺到，對方只有一張人皮蒙在身上，里面已經滿是蠕動的蟲子。
對著馬車躬身行禮，這個人輕聲說道：“各位大人，在下蟲廟祝，不知可否到神祠一敘？”
“不可以。”王懷立刻說道。
“可否給個面子？”
“不給。”
“是么？”
廟祝無奈的嘆了口氣，周圍的蟲子有如泰山壓頂一般蓋來，密密麻麻的懸浮在馬車上方。
看著無數的蟲子，王懷也嘆息一聲：“既然閣下這么有誠意，那我們還是敘一敘吧。”
“師弟…”坐在王懷懷中的鐘月小聲說道，“為什么不直接干他丫的？”
“先禮后兵吧。而且廟祝的想法就是神明的想法，我想了解一下那位神明的想法。”
“好吧，聽你的。”
馬車再次掉頭，在蟲廟祝的帶領下向著城中的神祠走去。
天道破碎之后，每個城市必須有神明庇護，這里也不例外。
只是這里的神祠仿佛一個碩大的蟻巢，沙子和黏土混合起來的建筑扭曲的屹立在城市中心，充分彰顯著這位神明的瘋狂。
走入神祠，蟲廟祝對眾人說道：“現在剛好是夜飯時間，各位請先用膳吧。”
“不是蟲子吧？”王懷皺著眉頭問道。
“不會，是正常的吃食。”
看到蟲廟祝準備的吃食，王懷發現果然很正常。
或者說，太正常了。
田鼠肉烤的恰到好處，毛蟲也看起來肥嫩可口，雖然每一道在外面都只能是黑暗料理，但在這里就是珍饈美味。
看到這些食物，惠馨艱難的吞著口水，但又完全不敢動。
一旁的小胖子也哆哆嗦嗦的團成一團，根本拿不起快子。
看著眾人不肯動手，蟲廟祝也不生氣，只是微笑著說道：“既然不想動，那么我們直接進入正事吧。閣下，就是王懷吧。”
“我怎么這么有名啊。”王懷揉著下巴說道。
“神明屬意之人，沒有名氣就太奇怪了。我就開門見山吧，可以請你成為我家神明的廟祝么？”
“你覺得我會同意么？”
“會的，因為你會發現，這才是唯一的救世之法。”
站起身，蟲廟祝陶醉的說道：“你沒發現么，蟲子來襲并不是滅世之劫，相反，它是一個機會。”
“不覺得。我只覺得你腦子滿是蟲眼，滿是洞。”
面對王懷的冷嘲熱諷，蟲廟依然帶著陶醉的神情，用充滿誘惑性的語氣說道：“王懷，我研究過你，你總是在最不經意的時候出現，去改變世界，去鏟除壓迫。不過你有沒有發現，每次你鏟除了一座大山，新的階級又會成形，這個世界永遠都在奴役和被奴役。”
王懷思考了一下，感覺對方說的沒錯，于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但是現在，在蟲子面前一切都消失了。我們不再是人，我們是蟲子。我們完全可以和平共處，建立一個沒有壓迫，眾生平等的世界。加入我們，成為我神的廟祝，將蟲子的光輝帶領到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成立一個沒有壓迫的世界吧。”
王懷看著廟祝，感覺對方有點可悲。
讓連無雙拿出一個小型發動雞，王懷指著巴掌大小的東西問道：“我問你，你們可以造出這個東西么？”
蟲廟祝看了發動雞一會兒，隨后笑著說道：“有點難，不過沒問題。”
“那讓你們改良一下這個東西，你們可以辦到么？”
聽到這個要求，蟲廟祝的臉色終于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