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蘇暢一曲奏畢,這方天地中的余音似乎還久久不愿離去。
在場所有人也大受震撼,除了凈空,畢竟他已經死了。
素心法師回過神來,臉色很是凝重。
云澄凝恰好出現于此顯然不是他預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打算借機柴一柴她卻是他的主意。
佛門對這位靈宗圣女,最是看不順眼。
為了和禪宗搶人頭,靈宗歷屆都會推舉出個圣女圣子一類的精神圖騰出來。
但以往都是兩邊分庭抗禮,而自從云澄凝開始,太常靈宗就有隱隱出現了蓋過禪宗一頭的趨勢。
這是他們萬萬不能接受的,時間長了廟里的香火怕是都要續不上。
現在好不容易打聽到一個她的缺陷弱點,本想著可以拿來做做文章,小小扳回一城先。
卻沒想到,事情最終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僅沒能打壓住云澄凝,反而是自己這邊遭了重,甚至還死了人。
雖然凈空小沙彌只是炮灰,但好歹也是他諸多徒弟之一,素心法師免不了兔死狐悲。
啊!徒弟!
“…沒想到圣女殿下身邊還有此等奇人,老衲見識了。”
他還是有點咽不下這口氣,沉默片刻后看向了蘇暢,“只是音律之法本應作冶情養心之用,蘇施主拿來殺人便是背道而馳,依老衲來看實屬不妥…”
若是云澄凝親自出手也就算了,可問題人家就靠一個所謂“近侍”就擺平了一切。
這說明什么?
說明自己這邊很菜?
打咩打咩。
“你可拉倒吧老禿驢!”
還沒等蘇暢說什么,那妙音門的羅興就高聲出言嘲諷道,“斗法出現死死傷傷的再正常不過,先前和我們妙音門對峙的時候怎么不見你說這話?”
大家都是西域人,你就憋擱這裝了嗷。
妙音門是太常靈宗的忠實擁躉,這時候肯定要表現一波。
要斗法的也是你,現在輸了你又在這里叫委屈,話全讓你一個人說了?
更不要說你禪宗的音律法門也好不到哪去,雖然的確是不會取人性命,但要是挨上一下卻會直接損害神魂,鬧不好就要變成只會投香火錢的傻子。
綜上所述就一句話,呸,惡心!
“就是就是,這不是輸不起嗎?”
“快回廟里撞鐘念經去吧!”
另外兩艘飛梭上也有不少人跟著附和。
這里大多數人都是追隨靈宗的,就算偶有幾個佛門腦殘粉,現在也不會跳出來逆風輸出。
“…然也然也,罷了。”
素心法師的六根顯然也沒有斷的多干凈,聽著這些議論臉上愈發掛不住,伸手一揮,帶著剩下的殘兵敗將灰熘熘潤了。
你等著!
蘇暢也沒想著去追,現在這樣就差不多了,點到為止。
來西域是幫云澄凝找機緣的,目標明確其他的事情就沒必要節外生枝。
而且禪宗到底也是大宗,拎出來和仙魔十大宗相比也不遑多讓。
自己偽裝了身份,真要鬧得太過他倒是沒事,賬到時候全算到合作伙伴靈宗頭上了,那豈不是無形之中做了駭人鯨?
“哈哈哈!真是多謝這位蘇無名蘇道友了!”
思忖間,卻見羅興飛到了船頭,朝著他行了一禮,“看著那幫禿驢丟人真是痛快…就是以前沒見過閣下,不知閣下師從何處?瑞虞學宮?還是載明仙島?”
作為音修,他自然心知對方剛才那一手有多厲害。
所以他免不了要好奇蘇暢的來頭。
靈宗對音律一脈看的可不是很重,自然教不出這樣的專業選手…或者說由于是左道旁門,整個長陵界以此為基本盤的宗門都沒幾個。
他列舉出來的也都是其中佼佼者。
“…羅門主客氣,在下不過一介散修而已。”
蘇暢擺擺手,“至于師承…家師嵇康,人稱竹林賢人。”
是音律一脈的啊,別的可不算。
這貨還是很尊師重道的,不是說換個身份就能毫無壓力的改換門庭。
不過廣陵散就是人家嵇大神的成名作,既然用了也應該給人家宣傳一下…反正這個世界也沒人知道。
“…原來如此,在下明白了。”
羅興的確沒聽過這名字,不過他也沒在意。
他又不是初出茅廬的小萌新,深知這世界上還是藏著那么一撮隱世不出的高人的,沒準這位蘇無名就是得了其中某人的教導也說不好。
或者就是人家刻意隱瞞,畢竟不是什么人都能當云澄凝身邊近侍的,這位很顯然是大高手。
哪種都不適合自己繼續刨根問底下去。
“…其實在下對于音律,也只是一知半解罷了。”
蘇暢沒理他,反而有意無意的提高了聲調,“真要說的話,可能還不及圣女殿下萬分之一。”
這算是收收尾,順便給小龍女找個場子,維護一下她或許會失去的形象。
事實證明,這招很有效。
此言一出,另外兩艘飛梭上的乘客很快就這個問題展開了討論,話里話外也大多是對云澄凝的贊美之詞——原來圣女殿下還真是個全能選手。
真相如何向來都不重要。
只要大家相信,你別露餡,那這就是真相。
“…你可真行,以前怎么也不告訴我,你居然還對音律頗有研究?”
迎著眾人的歡呼漸漸遠行,小龍女饒有興趣的看著蘇暢問道。
剛才她全程沉默,倒不是保持人設,而是真的有點出乎意料。
壞男人,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想不到的?
“你也沒問過啊。”
蘇暢聳肩笑笑,“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切看給你能的。”
云澄凝白他一眼,“不過還是謝謝你啦…真要只有我一個人,可能還真沒法把事情處理的這么好。”
要是別的還好說,可誰讓這回是她完全不擅長的領域呢?
要不是蘇暢解圍,再怎么應對也少不了要露怯。
小龍女愈發覺得自己有點離不開他,有個人可以依靠的感覺的確會上癮。
…不好不好,這樣可不行。
會變成笨蛋的!
唔,這壞男人…
云澄凝越想越亂,最后索性在蘇暢胳膊上咬了一口。
“干什么?!”
暢子哥人麻了。
恩將仇報是吧?!
他可不是愛吃虧的主,反手一推就準備找補回來。
兩人哼哼唧唧的鬧成了一團。
不出半日,二人便抵達了目的地靈宗。
收起飛梭緩緩落下,云澄凝一邊揉著下巴,一面開始給蘇暢介紹起了自己的宗門。
其實也沒什么特殊,大宗大派一向都喜歡找個靈氣豐腴的山頭當根據地,修煉起來事半功倍,地方也大。
要不是其中有著不少修為較低的弟子,時不時要和凡塵俗世做些來往交易,完全可以實現自給自足的完美閉環。
躲進小院成一統,無論春夏與秋冬。
不過靈宗屬實是了不得的大宗,在西域這種氣候惡劣的地方,他們依附的天靈神山居然青山綠水氣候宜人,甚至比起東域來說也差不到哪里去。
怪不得大家都擠破了頭想加入進來呢,道理就是這個道理了。
二人一處處走過,蘇暢也樂得對這個世界多一些了解。
不過他也覺得有點不對。
“似乎有不少人都在看我?”
可不咋的。
一路上遇到的靈宗弟子甚至長老都仿佛見了鬼。
什么情況?
圣女殿下身邊怎么會有個男人?
以往她都是獨來獨往的,就算身邊有人也都是女子…今天這是?
不過他們不敢說,也不敢問,只能尷尬的見禮一番,然后湊在一起小聲議論。
更不會有人去找宗主打小報告,因為兩人走著走著就直接去了宗主殿。
“師尊。”
見到大堂之上端坐著的中年男人,云澄凝收了收臉上的表情,恭敬行禮。
“你回來了。”
沉夜青點點頭,放下手中茶杯看向了蘇暢,“沒想到蘇首座也會一起來,你之前倒沒和我說。”
暢子哥這次出門的偽裝做的隨意,倒是瞞不過他的眼睛。
其實就算真的好好易容一番估計也沒什么用,剛才的一切沉夜青都看著呢…更不要說先前的事情已經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都是老油條,猜都猜到這個無名小子究竟是誰了。
“天極宗后學蘇暢,見過沉宗主。”
蘇暢被點破也不尷尬,禮數周到。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位靈宗宗主本人。
之前在劍域倒是打了個照面,但那到底是投影不真切,現在一看倒也堅毅沉穩,身上也有著類似于羽憐歌那般的上位者氣息。
“不必多禮,咱們兩宗現在關系不差,真要說起來,先前在月魂城不得已對你和你師尊出手,還希望你能理解。”
沉夜青笑著搖搖頭,給他看了座,“讓澄凝給你帶話到底還是不夠,我是應該親自說一聲的。”
他倒是不避諱兩宗之間的事情,對待蘇暢也很尊重禮貌。
靈宗一直是這樣的,仙魔之別在他們看來沒那么重要,發展才是硬道理。
當然了,更重要的原因還是蘇暢的身份。
基本板上釘釘的未來天極宗主,還有那恐怖的修為境界。
更不要說他身后還有個神道圓滿的師尊。
“當年天極宗一位月仙子不知多少人艷羨心動,卻沒想到她的徒弟也是人中翹楚。”
閑聊間,沉夜青不禁感慨。
說起來,除了鴻鵠書院的掌教顏天源是個老怪物之外,仙門十大宗的頭面現在基本都是同輩。
放在以前,大家也和現在蘇暢他們一樣,都是年輕過的。
轉眼就是時過境遷,少不了唏噓一番。
好在自己的親傳也算爭氣,和武營常凌天那種肉眼可見的廢物不一樣,也不是蔣濟那種吃里爬外的二五仔…這么一想他心里舒服了不少。
“只是不知蘇師侄親自來我靈宗,是為了什么?”
“宗主有命,吩咐晚輩來核實下,天極宗和靈宗之間的合作事宜。”
蘇暢拿出一些卷宗,這算是明面上的任務。
“只是如此?我還當蘇師侄此番前來,是為了那即將現世的龍神遺址。”
沉夜青笑笑,“那事情鬧得挺大,整個西域都快傳瘋了,不少其他地界的人也開始往這里趕。”
“還有這種事?”
蘇暢羊裝不知,演技有夠浮夸。
這當然才是他親自來西域的原因。
不過想想也是,游戲是單機游戲,現實卻是正兒八經的多人世界,如此消息光他一個人知道,那可就太假了。
“你不知道?不過不知道也無妨,蘇師侄人中龍鳳,去看看也好。”
沉夜青呷了口茶,一臉“你小子裝什么呢”的表情,“畢竟龍神遺址可不普通,按照參與發掘開啟的消息來看,沒準不比月魂劍域要差。”
差不多?
小蘇同學對這個沒有概念,游戲里最多有個背景渲染,實際水平彈性靈活的很,要是去的晚了,等級要求反而還更高呢。
而根據背景,這個副本也的確了不得。
這個世界的妖族本來就是個大雜燴,龍族更是盤根錯節,亞種很多。
什么金鱗龍碧波龍巨巖龍的…湊在一起能下好大一盤棋。
但是真能稱為“龍神”的卻不多,這個詞特指飛升上仙的龍族。
而他們遺蛻下來的肉身,便會潛移默化的形成所謂的遺址,寶物多多。
“其實就算你不說,我可能也會邀請你來。”
沉夜青沉吟道,“我有心讓澄凝去歷練一番,但那里有點特殊,最好還是找個人帶帶她比較好。”
“有什么特殊?”
蘇暢好奇,這個副本除了藏著化龍秘寶之外,好像也沒什么啊。
“特殊在遺址的位置,在禪宗和血云宗的交界之上。”
沉夜青的面色突然變得凝重。
“所以…那條飛升上仙的龍神,很可能是一條魔龍!”
蘇暢聞言有點驚訝。
有這種事?
我怎么不知道?
這和記憶中不太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