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寧背一世之罵名
由于深海掌控了整座五洲的交互信息。
三洲會盟的高層必須要在現實世界中完成會面，才能確保會議順利開展。
這一次會面的地點，仍然定在大都。
孟西洲帶著巴圖跨越內海，抵達東洲，在上次公開演講之后，整片西洲都凝聚同心，決定對褻瀆光明的中洲發起討伐之戰，神殿內部近百年來都沒有如此團結過，不止一位高層向神女請命，要率先出陣！
如今的西洲，正是整裝待發之勢。
中央城和長野，情況也與之相似。
這場會面決定了接下來的戰爭部署，也決定了未來人類的命運。
顧老爺子正式將長野“話事人”的權力之位交付到新一任家族族長的手上，顧南風不負眾望接掌了顧家的全部權力，蟬翼城之戰返程之后，他統合其他四位家主，將JB區域的力量完成集中…
至于中央城，則是由鑄雪大公林綢作為代表。
這一次的會面，三洲方的最高領袖分別是孟西洲，林綢，顧南風，以及陸南梔。
再次重逢，顧南風和孟西洲并沒有過多寒暄。
這世上總有些人，不需要言語，也能明了心意。
林霖作為北部要塞的邊陲代表，也出席了此次會議，他帶著白袖風塵仆仆趕來，這場決定人類命運的現實會見，有資格入席者，不過十余。
西洲只有孟西洲和巴圖，后者只是作為旁聽。
北洲有林綢林霖兩位皇室直系，有奧斯蒙德這位德高望重的多年老將，以及陸哲費舍爾這兩位年輕沉穩的新任領袖。
東洲這邊，江北地區出席者有五大家家長，江南地區則是陸南梔和陳叁。
顧老爺子和周維會長其實也收到了邀請，但他們都給予了體面的拒絕，理由是人類世界的浪潮已經來了，他們這把年紀的老骨頭還是不要參與決策為好，愿意服從一切安排和指揮。雪禁城那邊的情報說這兩位老爺子，這幾日已經不再垂釣，而是相約一同去往道場靜修，厲兵秣馬，看樣子是準備最后再踏上一次戰場。
總體名單之上，還要再加上一位計劃之外，臨時歸鄉的白袖。
以小袖子的實力，當然有資格參與這場會議。
“南風兄。”
白袖坐在了顧南風身側。
“回來了。”
顧南風對小袖子親切地打了個招呼，先前在舊世界會面，他一直很擔心白袖的安全，如今看到小袖子安然無恙出現在自己面前，他終于可以放心了。
看白袖神色，就能知道，顧慎也是無恙。
“蟬翼城的事情，讓你受苦了。”
通過林霖，顧南風已經知曉了蟬翼城事件的前因后果，他沉聲道：“此次會議就是為了商議接下來的戰爭如何開展。”
“諸位。”
環顧一圈。
會議室人員已經到齊。
顧南風站起身子，緩緩道：
“如今各洲超凡者數量都在激增。”
“三所高負荷運轉，江北這邊的裁決官已經全部外派出去…相信不止是東洲如此，超凡時代的來臨實在太突兀了。沒有深海的輔佐，想要維持秩序穩定，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在這場情況下，想要接下這場戰爭，無論是中央城，還是長野，都顯得捉襟見肘。”
入會者紛紛屏息。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要將戰爭拖入‘后期’，難度很大。”
顧南風輕聲道：“深海掌控著五洲的數據網絡，操縱著信息交互，在沒有第二張精神網絡的情況下開戰，社會基層會很快積壓大量的不滿…”
“西洲不會有這個顧慮。”
一道溫和的女聲響起。
孟西洲道：“如今西洲所有郡城，均已接受了‘戰前動員’的鼓舞、光明教會的影響力扎根遍布整片大陸，超凡時代來臨之后，關于‘神座’的存在，反而提高了西洲群眾對教會的信任，目前整座西洲都處于戰意高昂的亢奮階段。”
這是好消息。
但也僅限于西洲。
北洲這邊顧慮也小，因為這些年都是林氏皇室掌控著邊陲和主城，各大軍團早就知道了“超凡力量”的存在，深海洗腦的影響會降得很低。
但東洲…卻要實實在在地承受這份“民意反彈”。
深海如今掌控著輿論大權，它會不遺余力將戰爭對立面抹黑，塑造成“惡貫滿盈”的壞蛋。
“對于這場戰爭，我想提出一個方案。”
顧南風道：“就是集合三洲之力，直接攻打中洲。”
“直接攻打中洲？”
林綢瞇起雙眼，他對這樣的想法很感興趣，如果可以，誰愿意大戰三百回合。
只是中洲乃是深海根據地。
老巢所在，必定重重防御，固若金湯。
當年北洲的伐紅戰爭，歷經多年，千難萬阻，最后是紅皇崩殂，皇權傾塌，幾大軍團才順利打入中央城。
孟西洲冷靜問道：“怎么打？”
“請看。”
顧南風微微抬袖，十幾幕精神投影，便在會議室前方浮現，這些都是他儲存在自己精神海中的畫面。
“嘩啦啦…”
會議室內頓時響起風雪之音。
畫面上是一座座合金基地，坐落于苔原深處，被風雪籠罩。
依稀可見，這風雪深處隱含著數十上百道寒意。
“這是…顧氏在苔原地區埋下的秘密基地？”
孟西洲怔了怔。
由于西洲退出了和北洲的聯盟，加入中洲陣營，所以過往的這些年，中央城長野都對其隱瞞了情報…那幾年孟西洲也正好被關在秘牢之中，神殿掌權者高尛并不知曉苔原深處發生的那些事情。
“想必諸位早就知道…神戰不可避免。”
顧南風輕聲道：“很久之前，顧家，或者說長野，就在為未來注定發生的戰爭做著準備。天鞘武器，這就是顧家在這場戰爭中最大的底牌，也是我提議直接對中洲發起進攻的底氣。”
最早的時候，顧家曾研制出兩枚天鞘武器。
一枚名為稚童，一枚名為肉山，稚童在凍湖被引爆，如今凍湖引爆點周圍還拉著“嚴禁踏入”的警戒線。
那枚肉山，則是被顧家當做禮物，送給了中央城。
“你想直接發動天鞘武器？”
林綢神情凝重起來。
這種武器，由于內部蘊含著“消除超凡”的強大力量，一度被認為，有機會對神座造成傷害…當然前提是天鞘武器可以打入神座領域之中。
這些年，天鞘打擊不斷升級。
在冢鬼的幫助下，風暴釋放方程式，已經被完整推導出來，并且天鞘碎片的利用率已經提高到了95。
這是絕對的戰場利器。
只是…副作用很恐怖。
一旦釋放“天鞘打擊”，方圓近百里，都不會有超凡生靈能夠存活，天鞘碎片會直接摧毀這一整片地界的“超凡力量”，只有極其強大的超凡者，可以茍延殘喘，但也只是茍延殘喘…被天鞘所傷，幾乎沒有解藥。
之所以會有“幾乎”。
是因為東洲出現了顧慎這么一個特殊的例子。
在凍湖剿殺任務之中，被天鞘碎片傷害過的超凡者，都得到了救治。
顧慎能夠解去天鞘之毒。
有一，就未嘗不可能有二。
“七年，顧家一共生產了一百零四枚天鞘導彈。”
顧南風平靜道：“這一百零四枚天鞘導彈，可以摧毀上城十次，我知道深海建立了極其強大的防御系統…但唯獨‘天鞘打擊’這一點，是它所漏算的。”
由于早就對深海存有戒心。
顧家基地使用的全部是封閉精神網絡，而且苔原地區不在天眼監察范圍。
這些基地，極其偏僻。
天鞘武器的生產，是超越S級的高度保密任務。
每一個進入基地的學者，守夜人，在“天鞘”這個大殺器正式暴露之前，都不允許離開雪原。
為的，就是今日！
“足以摧毀上城十次…”
即便是淡定如孟西洲，也忍不住擦了擦額首的汗水。
她看著倒映出來的風雪畫面，忍不住問道：“摧毀之后…會怎么樣？”
“上城淪為荒土。”
顧南風道：“打擊點會徹底‘湮滅’，天鞘碎片輻射籠罩的區域，將不會有‘超凡者’的存在。在對弈之中，再強大的棋手，也需要棋子…天鞘打擊之后，深海所能掌控的那些棋子，將會被徹底消滅。”
沉默。
整座會議室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一百零四枚天鞘武器，一旦釋放，必定不是只打擊上城…
羅鈺早就為少主列好了打擊圖紙，中洲，以及南洲，那些重要城市，區域，以及疑似“隱秘基地”的所在點，都被圈了起來，這些天鞘武器可以精準覆蓋，對這些地點進行全方面的壓制打擊，以如今東洲的投放技術，這些打擊在半天之內就可以完成。
天鞘武器之名，正如那把六百年前從天外而來的巨劍。
一旦墜落。
便是萬夫莫當之勢。
插入大地，然后將其斬得支離破碎。
這一百零四枚天鞘導彈齊射，中洲必定破碎…但與之一同破碎的，還有顧家的聲名。
“這個方案…是可行的。”
奧斯蒙德壓了壓帽檐，他聲音有些顫抖，“如果天鞘武器真有這么強大的力量，深海沒有辦法將其攔截阻擋，那么戰爭很快會迎來結束。”
“但。”
“顧少主，你知道這樣做的后果么？”
“你消滅的不僅僅是戰爭，還有數千萬或許更多的超凡生命…”
奧斯蒙德聲音沙啞道：“深海沒有生命，沒有實體，它不會就此湮滅。天鞘不可能真的將中洲從版圖中抹去，還有許許多多人會活下來，他們一開始會感到恐懼，后面便會感到憤怒…哪怕戰爭結束，作為這計劃主導者的你，往后一定會被刻在人類歷史的‘恥辱柱’上。”
孟西洲沒有開口。
在聽完顧南風的想法之后，她便陷入了思考之中。
用天鞘進行毀滅性的打擊。
這是一個很難去推演結果的方案，單從目的性而言，這個方案絕對夠好。
因為天鞘的打擊實在太強大了。
這個方案帶來的副作用也很大。
中洲有千萬人是無辜的，真正的“敵人”只是深海，一旦釋放天鞘打擊，深海便可以站在道德的至高點，利用億萬人的力量，將顧南風直接擊垮。
什么名門之后，什么戰神傳人。
顧南風是發動戰爭的暴徒，是毀滅千萬無辜性命的罪魁禍首。
只是…
這場戰爭，拖到后面，會發生什么，誰也不知道。
超凡時代已經來臨，深海正在源源不斷地汲取算力。
十一次升級，它已經制造出了驚世駭俗的“蟬翼城事變”。
十二次升級，人類還有和它掰手腕的資格么？
“如果這場戰爭綿延多年，五洲會被中洲拖入極其尷尬的境地。第二張精神網絡的研究，還需要很久很久，深海的誕生本身就是一場不可復刻的奇跡，想必大家應該心底都清楚，三洲聯盟已經無法制造出第二個深海了…”
顧南風說道：“無論這場戰爭，是在南洲爆發，還是在其他地方進行…三洲聯盟投入到其中的力量，與深海對抗所需要付出的犧牲，都是不可避免的。天鞘打擊會帶來損失，持續戰爭一樣會帶來損失，諸位，你們難道想看到自己背后庇護的那些子民，因為戰火燃起而家破人亡嗎？”
沉默。
會議室再次沉默。
只要戰火爆發，就一定會有許多人死去…如果站在至高點來看，那么持續戰爭帶來的“損失”未必就比“天鞘打擊”要更少。
顧南風提出的這個方案，很極端，很不人道。
這卻是對三洲聯盟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比起如何奇襲，如何規劃戰斗，如何布局。
直接使用天鞘進行全面打擊，是最簡單最直接最有效的策略——
沒有之一！
“如果可以結束這場戰爭的話…我怎么樣都無所謂。”
顧南風輕輕道：“寧背一世之罵名，也要解子孫萬代之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