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噸光明墜降。
地面被璀璨流光擊碎,隆漆凝聚圣裁者軍團諸人精神鎖所請來的神明,一劍刺入雪原大地,流明如瀑,卷起萬丈浪花。
而整座世界的喧囂,都被一箭射破。
顧慎松弦。
一縷黑光射出。
神劍被黑色筆直的毀滅長線貫穿,這道漆黑長線從地面射向了蒼穹之外,神像的眉心也被撕碎。
阿喀琉斯之踵的加持之下。
顧慎僅用了零點一秒便捕捉到這巨大神像的“弱點”,將其射穿!
伴隨著眉心的破裂。
那巨大的光明神像,也開始龜裂,輝光瀑布沖刷大地,虛假神像崩塌瓦解——
“轟隆隆隆!”
在世界的巨顫之中,顧慎收弓而立。
其實他還有一個更優解。
那就是把熄燭對準領域加身的隆漆。
這種虛假的“請神”,最簡單直接的破解法門,就是殺死原主!
真正的“神臨”,原主會短暫化身成神。
這種情況下,即便是阿喀琉斯之踵,也沒太好的辦法,只能進行硬撼。
而這虛假的“請神”,則是不同,隆漆自己,便是最大的弱點。
無論是動用什么手段進行輔左,超凡者最大的依仗,永遠都是自己。
自己不夠強大,即便請來真正的神明,也無濟于事。
這也是為什么神座挑選使徒要格外用心的緣故。
如果挑選的使徒實力弱小,那么就連承載“神臨”的時間,都會比其他人短暫。
顧慎順利完成了自己的目的——
剛剛那一箭,他對真理這張底牌,已經有了充足的概念認知。
熄燭還是那個熄燭。
抹除了魔鬼之后,真理的威力并沒有削減。
只是動用戒尺之后,他總感覺自己心底的多了一抹“陰翳”。
不祥增加了。
而且增加的數量,比先前以往都要多!
這就是動用禁器所需要承擔的代價。
先前的顧慎,用熄燭射殺的只是四階,那時候戒尺所能發揮出的威力,也沒有現在這么恐怖。
熄燭這種武器,本質上是擊碎了物質界的規則。
更不必說阿喀琉斯之踵這樣的神級附加領域。
開弓一發,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除此之外,還需要背負大量的因果。
“在現實世界動用熄燭,要付出的代價,比精神世界大得多。”
顧慎先前與魔鬼一斬,接連開弓。
他感覺相當輕松。
至于現在…他有把握連續開弓,自己的精神海絕對可以支撐這個操作,但后續的“災厄”反噬,恐怕就不簡單了。
“這張底牌,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動用為妙。”
顧慎悠悠吐出一口長氣。
此刻的雪原,徹底寂靜。
伴隨著香主領域被熄燭射碎,隆漆的最大依仗就此破滅,他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的精神萎靡到了極點。
而那些自愿贈出一縷精神,輸送到“香主”身上的圣裁者們,也遭受了反噬!
“唰——”
顧慎抬手一揮,他的凈土順勢接管局面。
零零散散的槍聲也在雪原上凍結。
青霜覆蓋。
他緩步行走,所過之處,圣裁者紛紛凍成冰凋。
最后顧慎來到了隆漆面前。
這位神殿七長老艱難抬起頭來,他面色慘白如紙,香主被射碎后,他是遭受最大反噬的那個人。
熄燭直射的弱點,連接他的精神海。
隆漆的精神海已經開裂了,就算顧慎不出手,他也活不了多久。
那散發熒光的熾之童已經變得無比暗澹,再也沒了先前的威勢。
“別急著殺我…”
“我…臨死之前,還有遺言…”
他主動開口,以懇求般的語氣祈求顧慎不要急著動手。
顧慎面無表情地看著隆漆。
這位神殿七長老慘笑著開口,問道:“你是冥王的使徒?弟子?亦或者是…傳人?”
顧慎根本不可能回答這種問題。
他知道光明城有諸多鬼蜮伎倆,剛剛的“請神”其實已經超過了他的想象。
此刻他不確定自己摘下鬼面會有什么后果。
所以必定不可能給出回應。
萬一隆漆可以把這答桉傳回西洲…
那就糟了。
“好吧…”
隆漆看到那張猙獰鬼面以沉默應對,心中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低聲笑了笑,喃喃說道:“你身上的那些‘黑暗’實在太嚇人,我在神殿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漆黑的災厄…我能想到的也只有‘冥王火種’。”
顧慎挑了挑眉。
“不管你與這枚火種有沒有關系,我都只能認為…你是冥王的人。”
隆漆雙手按在膝蓋之上。
他輕輕說道:“我想賭一賭,你是不是‘冥王’殘留的信徒。”
“嗯?”
顧慎瞇起雙眼。
下一刻,隆漆的身軀再次暴燃,他的精神海徹底燃燒,這位封號知曉自己心湖已經破裂,索性連最后的掙扎也不再做了,直接燃燒全部精神,只會綻放出一剎的輝光!
他成功了。
隆漆短暫的成為了一輪太陽。
他所散發的熾熱,即便是顧慎也無法直視——
在暴燃的光火之中,隆漆伸出手掌,取出了一頁泛黃的紙張,就這么對準顧慎拂去。
“唰。”
泛黃紙張發出了清脆的顫響,在風中起舞。
于隆漆的精神指引下,這張黃紙鎖定了顧慎,無數璀璨光華將顧慎籠罩。
顧慎皺起眉頭。
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吸引力,在他面前,那張蘊含了隆漆全部精神的泛黃之紙,仿佛化為了一輪“黑洞”,雖然綻放著無窮無盡的光明,但卻也爆發出無法抵抗的吸力。
他竟然生出了一種自己在面對“玉扳指”的錯覺!
顧慎雙腳死死站定,他悶哼一聲,硬生生抗住古紙的吸力。
場面進入僵持角力階段——
隆漆咧嘴笑了笑。
他誠懇地望向顧慎,說出了此生的最后一句話。
“愿光明與你同在…”
話音落地,那些隨他一同南下出海,好不容易抵達冰海遺跡的圣裁者們,紛紛開裂,他們的身軀原本只是被凈土霜雪凍結,尚未威脅到生命。
但隆漆的精神已經擴散,他開始掠奪圣裁者的力量,來為這最后的角力進行加碼。
于是他們都成為了犧牲品!
還未等顧慎動手,這些圣裁者一個接一個的破碎。
他們成為了“光”的一部分。
而這些“光”,則在泛黃紙張上燃燒。
顧慎瞇眼盯著極致熾熱的那輪雪白書洞看了許久。
然后他認出了這張泛黃之紙:“這是…圣書?”
圣書二字開口。
隆漆臉上的笑意凝固,他生命最后的眼神是不解,困惑,茫然。
他不知道。
為什么眼前的“鬼面人”能認出圣書?
在他的認知里,“圣書”的存在是絕密中的絕密!
即便放眼神殿,也只有寥寥數人,才有資格知曉!
五年前桑洲窟的圣書任務,因為失竊而中道告破…以至于這東西根本沒機會出現在大眾視野之中!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只是沒機會了,精神海的爆燃導致了他的徹底湮滅,那張飄飛鎖定顧慎的殘紙,汲取著大量的光明精神,開始了信仰上的轉化。
認出“圣書”之后,顧慎明白隆漆最后那番話的意思了。
隆漆知道他已經輸了。
所以隆漆決定賭一賭…
拼著燃燒全部精神,讓圣書對自己進行轉化,如果他賭贏了,那么即便圣裁者全軍覆沒,神殿也是最終的獲勝者。
因為自己的信仰,會被嫁接到光明神座座下。
只可惜,隆漆賭輸了。
無數圣光精神將顧慎吞沒,認出圣書之后,顧慎就沒有繼續抵抗,他面色坦然地接納了這些圣光的洗禮。
“轟隆隆…”
風雪呼嘯之音漸小,光明漸熄,最后平原重歸寂靜。
那張殘紙燃盡了所有的精神,徐徐飄下。
什么都沒有發生。
光明教會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隆漆燃燒了自己的一切,包括那些圣裁者的一切…平原之上滿是枯骸,為光明焚盡軀殼之后,連一具完整的皮囊都沒有辦法留下,這些圣裁者都成為了滾燙的熱灰。
不過顧慎本來也沒有把他們接入凈土的打算。
這些圣裁者死了就死了吧…
死在隆漆手上,也省得自己動手。
“不好意思,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應該算是堅定的‘無神論者’…”
顧慎看著地面上枯坐成為石凋的隆漆,說了個不冷不熱的笑話。
那張泛黃的禁忌之紙,徐徐墜落及地。
顧慎蹲下身子,將其撿起,端詳了一下,確認這與自己拿到的“圣書”沒什么區別,上面同樣書寫著來自舊世界的晦澀古文。
“這種轉化信仰的禁器,對信仰本身是沒有用的。”
他翻掌便將圣書收下。
光明城想要利用圣書進行大規模的信仰收割,這件事情他五年前就已經知道了,沒想到這五年光明城并沒有放棄。
這些殘紙不止一張。
它們應該是同一被稱為“圣書”,單獨撕開,也有轉化信仰的力量。
顧慎摩挲下巴。
如果不是隆漆提醒自己,他多半還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想起來,在自己凈土的“精神黑屋”之中,有一個可憐的倒霉蛋,以及一張殘破的舊紙,正在經受熾火無窮無盡的灼烤與折磨。
五年前。
光明城的影子被自己擊殺,精神也被拘到了凈土。
顧慎詢問圣書的用法。
那時候的影子是光明堅定的教徒,寧死也不肯說…
只可惜他碰上了冥王。
死是不可能死了。
顧慎反手就把影子和圣書一起丟到了精神黑屋之中,這一關就是整整五年,為了確保“影子”有一個安靜的獨處環境,他還特意把這件小黑屋的四周空間屏蔽起來。
后來因為冰海墜落的事故,顧慎半生不死,自顧不暇。
他已然忘掉了還有這么一座禁閉黑屋。
不過這正符合他當初的預期想法。
先關著,等關的時間久一點再放出來…
影子什么秘密都會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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