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冥王所握之權柄
“尤其是，你！”
隨著梟高抬雙臂，怒喝出這道聲音，貨輪底部的熊熊火海瞬間向著葉卡洛琳卷去。
轟隆隆！
劇烈的爆炸，在“矮子號”的底部掀起。
沉悶的轟鳴中，燙染著紅色大波浪的曼妙身影，身子前傾，腳尖點地，竟然是不退反進，葉卡洛琳迎擊而上，直接拔出長鞭，狠狠抽向站在火海中的漆黑身影。
“啪——”
這一鞭，梟沒有躲閃。
鐵鞭抽打在男人的身軀之上，爆發出了古怪的悶響！
這一下，葉卡洛琳皺起眉頭。
這男人的軀殼，像是一具腐爛的“泥巴”…這一打，打得他血肉橫飛，但是其身上的“精神氣息”卻沒有絲毫減弱。
“是什么特殊的‘能力’么…”
來不及做更多思考。
洶涌火海的爆發便將她席卷。
鐵鞭回掠，在女子手中，爆發出刺破耳膜的尖銳撕風之音，葉卡洛琳揮舞鐵鞭，以自己身軀為圓心，鐵鞭為半徑，一個無垢之圓被勾勒而出！
萊茵城的“風之玫瑰”，極其彪悍地扛著火海，殺了過去。
交手的那一刻，她便感受到了對方的實力并不強，與自己差不多在同一境界…同境交戰，她沒什么好怕的！
而另外一邊，先前極其囂張，擺出攻殺姿勢的梟，看到葉卡洛琳沖過來，則是收斂火海，微微一笑，向著矮子號的底部貨艙退去。
“砰！”
這趟南洲發來的貨運，極其神秘，即便是負責看守的葉卡洛琳，也不知道究竟矮子號底部貨艙里，承載的是什么…而當她撞碎甲板，闖入貨艙之中，才意識到不對。
相比于底層的火海。
這里一片寧靜。
而且寧靜地有些嚇人…
入目所見，是一個個保存完好的“營養艙”，大塊大塊的紅銀玻璃，折射出猩紅刺目的輝光，一共有六十具“尸體”，在營養艙中完好無缺地封存著。
“這是？”
她不由怔住了。
身為萊茵城的星使，她平日里掌握著不小的權力，而另外一位和她平起平坐的人物，就是紅葡集團精心栽培的賀蟬。
這次交易，她只知道是賀蟬精心策劃。
矮子號，從南洲返航之后，便具有了極高的“商業價值”，紅葡會將它賣出一個好價錢。
可此刻她才知道…所謂的好價錢，是這個意思。
“這些可都是南洲試驗區的‘失控者’。”
梟站在黑暗之中，他一只手按著營養艙的紅銀玻璃，看著里面蜷縮的尸體，輕聲感慨道：“瞧，他們的表情是多么安詳，臨死的時候都沒有感受到痛苦…深海直接接入了他們的精神海，施加以千倍的精神刺激，就像是通上了一萬伏特的高壓電。”
他另外一只手，打了個響指。
一縷很微弱的血色火焰，在黑暗中閃逝熄去。
“啪嗒。”
“殺死一個人…只需要一瞬間。”
梟微笑道：“當AI具備了剝奪人類生命的權力…那么真正失控的，是這些人，還是深海？這些人，或許都是無辜的受害者呢。”
葉卡洛琳的額頭滲出冷汗。
她聲音沙啞：“你，究竟是誰？”
梟緩緩從黑暗中站了出來，他露出了那張被大火毀去的面容，輕聲道：“你們這幫家伙們啊，總是自稱古文會的余燼…某種意義上，我才是真正的‘余燼’啊。畢竟當年的大火，只燒到了我，也只有我被燒了個半死。”
當古文會三個字出口，葉卡洛琳的心頭一緊。
這個消息，是絕密中的絕密！
一旦暴露，她也不用在萊茵待了，恐怕只有連夜逃出中洲這一條路。
只是此刻，葉卡洛琳抬頭看著那張丑陋猙獰的面容，眼神茫然。
她并不認識這張臉。
“哦？”
梟懷抱雙臂，略微有些詫異，笑道：“我的存在…伊恩.萊昂納德竟然沒有對伱說嗎…”
“伊恩…”
聽到這名字，葉卡洛琳的心頭又是咯噔一聲。
這個家伙，到底是什么來歷，怎么這種情報，他也知道？！
“這個老家伙，還真是一如往常的自私自利啊。我的存在…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不對你說。”
梟譏諷道：“葉卡洛琳小姐，你的消息太滯后了，恐怕你還不知道，霍林已經在林茨死了吧？現在…輪到你了，交出老家伙給你的那部分圖紙，我可以讓你死的沒有痛苦，還可以讓你臨死之前，看到‘真相’。”
葉卡洛琳面無表情，攥攏長鞭，連忙鏈接深水區，向賀蟬發出求救。
然而詭異的是…
信號被屏蔽了。
她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深海訊號早已經被切斷，這種事情以往從未發生過！
她發不出消息，也收不到消息！
“想殺我，你不妨試試。”
葉卡洛琳冷冷開口。
她深吸一口氣，準備開始接下來的硬戰！
“啪啪。”
但沒想到，梟輕輕拍動了雙手，貨艙的黑暗被一縷血火點燃，那一具具蜷縮在營養艙中的尸體，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們都已經是死人。
這世上，沒有人可以做到，復蘇亡者。
但，這些“失控者”的死亡方式，實在太過特殊，他們是被深海賜死的超凡者，深海殺死了他們的靈魂，卻保留了他們的肉身。
而“梟”的血火，所能做的，就是抹去靈魂，來奪取超凡者的肉身！
這一次的南洲貨運，正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想要殺死這位萊茵玫瑰，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需要仔細布局，好生謀劃。
葉卡洛琳和霍林不一樣，她是以戰斗彪悍而著稱的源之塔八星星使！
“嘩啦！”
紅銀玻璃破裂，營養艙內的液體流淌在貨艙地面之上，一位位超凡者，披頭散發，走了出來，他們站在梟的兩側。
當六十位“故去”的失控者，打碎營養艙，走了出來。
這場戰斗的性質，便發生了改變。
這一刻起，葉卡洛琳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絕不是賭上性命，和這種瘋子在貨艙展開不公平的決戰，這個男人有備而來，自己獲勝的概率微乎其微，她要做的事情，是活著離開矮子號，并且將這個重要消息告知外面的世界！
她需要支援！
“去。”
梟看出了她的意圖，笑了笑，輕輕點指。
數十位失控者瞬間蜂擁而上，將她的退路堵死！
葉卡洛琳揮舞鐵鞭，狠狠一鞭子抽碎了一位失控青年的頭顱，血漿四濺…她眼神之中只有凌厲，而沒有憐惜，她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已死的失控者，沒什么好可憐的！
可不知為何。
梟先前所說的話，如同具備魔力一般，忽然在她心海之中浮現。
“當AI具備了剝奪人類生命的權力…那么真正失控的，是這些人，還是深海？這些人，或許都是無辜的受害者呢。”
這些人，或許都是無辜的受害者呢？
這一怔神，便有許多超凡者接近過來！
葉卡洛琳揮舞鐵鞭，接連打飛好幾道撲向自己的超凡者，這些失控者的實力都不算強…只是數量太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恐怕受到了某種神秘精神力量的感染侵蝕。
放在平時，她已經毫不留情的動用大規模的殺傷技開路清道了！
這一刻。
她竟然有些不忍心！
鐵鞭懸空，最終在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面前停下，這個南洲小姑娘的幼小身軀，在營養艙中浸泡了很久，皮膚蒼白沒有血色，她穿著破破爛爛的小白裙，懷中還抱著一個炸線的布袋熊玩偶，此刻正歪著頭，滿臉無邪地望著葉卡洛琳。
小孩子舉起布袋熊，天真的聲音，在貨艙中響起。
“大姐姐…”
“你可以陪我玩嗎？”
這道聲音，仿佛能穿透精神海，葉卡洛琳神情驟變，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小女孩的能力，是這一群失控者中最狠的，因為一剎的猶豫，她直接被精神之音蠱惑，眼前頓時漆黑。
她瞬間亂了章法，緊接著，便是小臂傳來一陣鉆心的刺痛！
在她眩暈之際，一個失控老人，直接咬了上來，他的咬力極其驚人，雖是咬在法袍之上，卻穿透了封印物，在葉卡洛琳的小臂血肉之上留下了一排猩紅牙印。
“叱！”
葉卡洛琳一巴掌按住老者腦袋，重重砸在地面之上，這一猛摔，便將其震至脫口。
這短短數秒，她已經殺出了一條出口，前方就是逃離貨艙之路…最后之際，她看著小女孩，眼中有不忍掠過，還是沒有動手。
逃離前的最后一回首。
葉卡洛琳感覺到了一陣不安，那個無面之人，依舊站在黑暗中，臉上似乎帶著笑意。
他似乎并不害怕自己逃走。
來不及猶豫了。
葉卡洛琳加快速度，直接沖出了貨艙，外面是洶涌的火海，還躺著自己同僚的尸體…她不忍去看這副人間煉獄的慘象，只想趕緊逃離。
但詭異的事情出現了。
血色火海，彌漫在矮子號的整座底層。
這里的空間其實并不大…但葉卡洛琳一陣沖撞，竟然硬是找不到任何出口，她最終跌跌撞撞，撞破一扇鐵門，結果發現自己又重新回到了貨艙之中。
那個男人，就站在黑暗中，保持著先前的姿勢，面上帶著微笑，仿佛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幕。
“這是…”
“夢？！”
這一刻，葉卡洛琳終于明白了，這個家伙為什么被自己抽了一鞭子，血肉橫飛，卻又沒什么大礙，以及最先前的那場血色火海繚繞的真正用意。
這是一位精神系超凡者…雖然和自己境界相差不多，但不知不覺，自己已經落入了他所布控的夢境之中！
夢境已經展開。
她如今想要逃離，就必須先掙脫夢境。
“大美人，還是省省吧。”
梟柔聲說道：“如果你執意要掙扎，那么我不介意…等你精疲力竭的時候再出手，只是那個時候，就不會像我先前許諾的那么簡單了。在殺死你之前，我會讓你飽受‘痛苦屈辱’，請你千萬相信一位精神系超凡者的手段，在這座夢境之中，我才是唯一的主人。”
他的聲音，以及周圍圍上來的失控者，讓葉卡洛琳感到了一陣絕望。
“所以，你還是盡早…”
就在梟說到一半之時，貨艙的天花板忽然塌陷——
“轟！”
這道突如其來的巨響，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更出乎意料的是，在轟隆隆的炸裂聲中，一道身著黑色風衣的年輕身影，踩著漫天碎石，墜入了貨艙底層！
梟的面容怔住。
他神情錯愕，緊接著憤怒咆哮：“顧慎？！！”
這個家伙，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顧慎？”
葉卡洛琳一陣惘然，她只是覺得這個名字聽上去有些耳熟，由于先前精神沖擊帶來的恍惚，她一時之間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等一等…這里是夢境世界，這個叫顧慎的年輕人出現在這里，是以“精神形式”降臨的么？
“抱歉，玫瑰小姐，我來晚了。”
顧慎站起身子，自行抖去身上的灰塵，他這一路從林茨趕來，沒有絲毫怠慢，中途以深水區的特殊權限對葉卡洛琳進行了聯系，也都是以失敗告終。
從那一刻他便知道，伊恩說得沒錯。
梟已經展開了“獵殺”…那家伙也擁有“深海”的一部分特權，當初殺死霍林，便用了這一招。
“你…認識我？”
葉卡洛琳美眸之中流淌出詫異之色。
“我是…古文會的鑰匙。”
顧慎默默傳音，只說了這么一句，便解答了葉卡洛琳所有的疑惑。
如果是鑰匙的話，知道什么，都不過分。
這一年多來，古文會成員們，只知道鑰匙現身了，卻不知道其他更多的信息。
一直以來，鑰匙都沒有展開行動…
葉卡洛琳覺得，這應該是鑰匙尚且弱小，在默默積蓄力量，又或者行動已經開始了，還沒有蔓延到中洲。
今日，終于見到了。
竟然是這么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顧慎，東洲的S級。”她想起了這個名字的意義，以及分量，輕聲喃喃道：“原來是你。”
“是我。”
顧慎點了點頭，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那個家伙干掉。”
他指了指不遠處神情陰沉的梟。
又環顧一圈。
顧慎看到了葉卡洛琳身上的傷，以及這些復蘇醒來的“失控者”，當即明白，這艘貨輪的底部，大概發生了什么。
“大哥哥…”
便在此時，一道柔弱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那個白色裙子的小女孩，抱著玩具熊，緩緩來到了顧慎的面前。
她舉起玩具熊，歪頭問道：“你可以陪我玩嗎？”
“小心！”
葉卡洛琳剛要提醒，便看見顧慎蹲下身子，微笑回答：“好啊，你想怎么玩，這么玩好不好？”
下一刻。
一抹血色，噴薄而出。
一枚頭顱炸裂開來，白色連衣裙栽倒在地，被鮮血染滿，顧慎面無表情，看著這具軀體，他很清楚…真正的小女孩早已死去，此刻對自己說話的是奪舍的“梟”。
“既然已經死了，就不要再站起來了。”
顧慎重新站起身子，輕聲道：“你們，塵歸塵，土歸土，都散去吧。”
這一句話，猶如神敕。
整座貨輪底層，彌漫著的血色火海，遭受到了一股強大的精神力沖擊！
熾火降臨，擴散——
“轟隆隆！”
夢境回歸現實，貨艙底層的血色火海逐漸消失，這里依舊一片狼藉，營養艙的紅銀玻璃早已破碎，而那一具具站立起來的失控者尸體，則是徹底倒在血泊之中。
他們被梟賦予了生命，又被顧慎剝奪了生命。
生，死。
本就是冥王手中所掌握著的“最大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