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了刺客…”
白袖望向遠方,緩緩開口,此言一出,白氏超凡者小隊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小袖子又遇刺了?
“不過,我沒有受傷。”
白袖平靜道,“反倒是那人…中了我一擊,他逃得很快。”
“有沒有看清對方面容?”白澤生關切問道。
白袖搖了搖頭。
剛剛的刺殺,來得太快!
整個過程,只在一兩秒內!
一擊失手,立即遠遁…這個刺客的速度奇快無比,連全力催動的雷界行者都無法追上,可見對方早就想好了刺殺失敗的對策。
二長老沉吟道:“會不會與苔原有關…”
白露,以及這只小隊里的超凡者,紛紛擔憂地望向白袖。
這一年,白袖在小院里閉關修行。
從未離開過院落一步!
為的…就是防止刺殺,沒什么地方比長野白氏的祖地更加清凈更加安全了。
“不像。”
白袖淡淡說道:“他的招式,氣息,都與苔原上的刺客相差甚遠…我看不出有什么聯系。”
“更何況,那個刺客已經死在茵塔了,不是么?”
白袖搖了搖頭,輕聲笑道:“這些都不重要了,刺客已經遠遁離開,原本我還擔心,他會卷土重來,只是如今來看,他沒這個機會了。”
聞言,眾人紛紛笑了。
氣氛也變得輕松起來。
白袖自己便是頂尖的高手。
再加上滿員的白氏超凡者小隊,這里一共有十四位超凡者,每一個都至少有二階頂峰,深水區第六層的實力,有這么一批精銳力量齊心協力…何懼刺客?
“小袖子,你剛剛怎么消失不見了?”
白露好奇問道。
隊伍是一起踏入黃金門的,二長老和她當前,白袖墊后。
然而一踏入黃金門,風雪鋪面,等到眼前的景象清晰,整只隊伍都沒有遺漏…唯獨少了一人。
白袖微微挑眉,反問道:“你們…沒有被傳送離開嗎?”
“傳送?”白露有些困惑,她搖了搖頭,道:“我們全部都在一起行動,進入陵園之后,就一直在找你。”
看到眾人的神情。
白袖隱約意識到了一些不對。
按照自己的推斷,此地的規則應該是隨機傳送才是…那股強大的精神力,為何偏偏將自己挪送開來?
“或許是我們比較幸運,沒有觸動傳送之力。”
便在此時,白澤生開口了。
“清冢陵園似乎發生了異變…沒猜錯的話,一座龐大的災境籠罩了這里。”
二長老抬起頭來,望向上方蒼白渾厚的穹頂。
此刻的陵園上方,還在不斷飄雪。
鵝毛大雪,寒風如刀。
“這里應該就是災境,仔細感受的話,會感到這些雪花里蘊含著一股意境,帶著寂滅,死亡…很像是傳聞中顧長志呼吸法尚未完成的最后一卷。”白袖接過二長老的話,緩緩說道:“大寒。”
隊伍里一陣唏噓。
白氏的大部分超凡者們,倒是沒有感受到那么細膩的意境。
只不過這個地方,的確有著濃濃的壓抑感。
“大寒災境…”
一個有些熟悉的詞語。
唯有見過顧長志神威的人,才知道這個詞的可怕。
白澤生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白氏宗族內最耀眼的年輕天才,他緩緩說道:“看來那撞入黃金門的火種之夢,就埋在這場災境之中。”
二長老低聲笑了笑,喃喃說道:“如果清冢陵園產生了一層壁壘,將現實世界與精神世界隔絕開來,那么塵歸塵,夢歸夢…火種之夢回歸大寒災境,倒是情理之中。”
白氏進入陵園,只做兩件事,一是修補陵園,二是奪取火種之夢!
根據不完全統計,安全委員會大廈里逃掠出來的火種之夢,應該有十多縷,找到一縷,便能夠讓一位修行者參悟神座留下來的精神夢境。
那是整個長野,一年才只有一次的機遇!
新人戰的冠軍,需要經歷層層戰斗,其實這些對于白袖而言都不算什么,火種之夢本是伸手可摘的東西,只不過偏偏在今年出了這等異變。
原本穩拿的造化機遇,變成了需要入陵自取!
所以,在出發之前,這只小隊最大的目的…是確保“白袖”能夠拿到至少一縷的火種之夢。
如今,目的已經達成了!
眾人都松了口氣。
白澤生剛剛想要開口說些什么。
“二長老…我想找個地方,參悟這縷火種之夢。”
白袖抬起頭來,望向雪原的遠方。
他握著這縷小火苗,火種之夢在掌心極不安分地跳動著,宛如一條小蛇,不過有雷霆閃逝,隱約幻化成一座虛擬的籠牢,將它困鎖其中,箍得嚴嚴實實。
白澤生的臉上浮現了一抹笑容。
他溫和微笑道:“其實我也是這么想的…如今陵園被災境覆蓋,空曠寂寥,或許接下來就會遇到其他的超凡者,持握火種之夢,難免會引人覬覦。”
“在陵內參悟,有些不妥吧?”
白露有些猶豫,她緩緩說道:“先前那位刺客…還沒有找到。”
白澤生搖了搖頭,淡淡道:“我們有如此多人,豈用懼怕區區一位刺客。”
“既然拿下了這縷火種之夢,沒有安全委員會的規則限制,何必非要在此地參悟?誰敢從咱們白家手上搶東西?”
白露望向白袖,認真說道:“這個鬼地方,環境太差,若是參悟,很可能會出一些幺蛾子。”
“小丫頭,你還是年輕了。”
二長老淡然道:“要知道,周維此刻就守在陵園之外…當初在會議上,顧陸深的提議是,火種之夢,人人皆可入陵自取。修補陵園需要五大家的力量,安全委員會才沒有提出異議,可事實上陵園風波平復之后,委員會執意回收這些火種之夢,又該如何?既拿了這樁造化,盡早將其參悟,才是上策,我們尋個安靜地方,為小袖子護法,等他煉化了這縷火種之夢,此行入陵的一大任務,便算是圓滿解決。”
白露無法反駁。
她只能沉默,然后將目光投向白袖。
說一千,道一萬,最后還是要看白袖的選擇。
風雪落在白衣之上,映襯得白衣更白。
白袖緩緩轉頭,對白露致以歉意的眼神。
白露立即懂了。
她在心底輕嘆一聲,不再說什么。
白袖望向白澤生,輕聲說道:“既然如此,就勞煩二長老找一處適宜之地,為我護法了。”
白澤生欣慰說道:“如此甚好。”
他邁開腳步。
白氏宗堂的灰色麻袍在風雪之中翻涌。
白澤生走在隊伍的最前方,他取出了一件羅盤形狀的封印物,在如今的大寒災境之中,精神力被 嚴重封鎖,能夠與外界聯系的封印物更是徹底失效…這件封印物倒是奇異,似乎能夠指引方向。
就這么走走停停。
一行人,就這么來到了一座雪山山窟之前。
注意到了白袖的目光。
白澤生舉起了羅盤,笑著開口道:“不是什么奇珍異寶…只是能夠勘探附近地帶自然環境的普通封印物而已,這座山窟風勢較小,入內之后,應是一座寧靜偏隅之地。不若便在此地靜修參悟,小袖子,你覺得如何?”
“可。”
白袖點了點頭。
白澤生旋即入窟,他一拂大袖,羅盤便被擲了出去,懸在空中,燃起微弱的火光,照亮前方。
一行超凡者,都進入山窟之中。
即便有羅盤光火相照,這座雪山山窟,依舊十分昏暗,不過正如白澤生所言,入了山窟之后,外面的風雪聲音便小了許多,寒意也退散起來。
白袖也不多言,他尋了一處干凈地方,手握火種之夢,盤膝坐下,運轉春之呼吸。
不愧是天縱之才。
呼吸法一運轉,立即有異象誕生,雪白的精神輝光,浮現在他的頭頂位置,隱約有雷霆呼嘯之音。
山窟內潮濕的那幾塊大石,短短十數秒,便被熾熱的雷息所烘干。
白袖將火種之夢,緩緩按入自己的眉心位置。
那縷青燦火焰,登時冰消雪融。
去年,宮紫參悟“火種之夢”的畫面…仿佛重現在眾人面前。
白氏的超凡者們,紛紛屏住呼吸,等待著接下來的神跡。
在他們看來。
白袖的參悟,絕不可能失敗!
無論是精神力,還是真實實力,天賦…他都比宮紫要強上一個層次。
長野千萬人都在翹首以盼這一幕。
山窟之內,極其寧靜。
只見那青燦的火焰,與白袖額首的雷光,隱約交融…無人知曉,他此刻在火種之夢內,見到了怎樣的畫面,又浸入了怎樣的夢境。
能夠判斷參悟者狀態的,就是那縷火苗的燃燒之勢。
青燦之火,燃燒地無比迅猛。
幾乎是宮紫參悟之時的十倍!甚至更大!
這縷小火苗仿佛在白袖的眉心燃燒成為了一座束發之冠…正當眾人滿臉喜色,屏住呼吸靜等之時,山窟之外,忽然迎來了一陣風雪。
羅盤的火光瞬間熄滅。
山窟之中,陷入了一片寂靜。
風雪涌入,光明滅去。
在此之后,竟然沒有驚呼聲,也沒有低喝,什么聲音都沒有,仿佛此地空無一人…
山窟里…確實沒有人了。
準確的說,是所有會發出上述聲音的人,都沒有了。
他們憑空蒸發。
他們轉瞬消失。
這座幽暗山窟,只剩下了兩個人。
一個,坐在風雪之中閉目靜修。
他的眉心燃燒勢頭旺盛的“青燦火光”。
另外一個,則是站在風雪之外,拎著羅盤,像是拎著一盞燈籠,背影在遠方的雪地之中拖得很長,很長。
白澤生就這么靜默地站在雪窟的入口也是出口之處,默默凝視著這一幕。
本來即將與他一同見證白袖參悟火種之夢的那些超凡者,全都消失了。
或者說…被傳送離開了。
紫色的輝光在山窟的內壁之間流淌,無形 的精神力籠罩。
此地,成為了一座堅固的籠牢。
風雪之外,緩緩走來了一道高大身影…靳先生走入雪窟之中,與白澤生并肩同站。
他看著空無一人的雪窟,冷冷說道:“有必要這么麻煩么?”
如今這座陵園的災境,摻雜了神座大人的精神力。
酒神座的信徒,只需要通過信物以心聲默念,便可以與那虛無縹緲的精神力形成共鳴…以此來實現某些簡單的愿望。
譬如,在這座雪原里正常自如地行走,不觸犯災境的傳送規則。
這便是白氏超凡者小隊沒有離散的原因。
也是白澤生提出…要帶著白袖找一個安靜之地,進行參悟的原因。
“我想殺的人,只是他而已。”
白澤生望向山窟內靜坐的白袖,平靜說道:“那些孩子們是無辜的,而且…他們都是宗族嫡親。”
靳先生淡淡道:“若是白袖在陵園內死了,你不會覺得…白小池會放過你吧?這些人何必留著,一同殺了,當做投名狀,自此以后拜入源之塔,你的前途豈不是更加光明。”
白澤生面無表情,望向靳先生。
“我做這一切…只是為了讓未來的白家變得更好,更純粹。”
他平靜說道:“我對源之塔不感興趣。”
靳先生不再多言。
他從腰間重新抽出武器…不再是劍,而是刀。
那是他最擅長的殺人利器。
“最后一個問題。”
靳先生緩緩轉頭,輕聲問道:“檔案里記載地很清楚,白袖是你親自從江北帶回來的…你既然培養了他,又何必殺掉他?”
黑暗中,他的瞳孔里閃爍著紫色的黯輝。
這一問。
讓山洞內的環境再次陷入寂滅。
嗚咽的風雪之中,白澤生輕聲嘆了口氣。
“殺一個人需要很多理由嗎?”
二長老聲音沙啞說道:“我把他帶出江北,然后我后悔了…就是這么簡單。”
靳先生笑了笑。
是的,殺一個人,不需要很多理由。
但他很想知道白澤生動手的理由,現在他知道了。
這一切,只因白袖太強。
這對白家來說本來是很大的好事…可這個經歷了六百年風霜的古老家族,人員太多,思想太雜,以至于長老會的內部,難以避免地出現那么一個兩個的極端虔誠者。
因為自身傳承依舊的古老血脈,而產生了極端的皈依,迷戀,信奉。
對他們而言,白袖的存在,就不再是好事。
一個江北的偏系超凡者,碾壓了所有的嫡系子弟…
他的個人光芒太盛。
而且家族歸屬感…太弱。
所以,白澤生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把白袖帶出江北,更后悔白袖成為白氏最耀眼,乃至長野,東洲最耀眼的那個天才。
靳先生來到大石之前,準備拔刀出鞘。
陷入精神參悟中的超凡者,比一張紙還要脆弱…他們的意識浸入夢境之后,根本不會意識到外面發生了什么。
再天才,再妖孽,也不會例外。
所以,只需要一刀,就可以輕松將白袖劈成兩半。
“放輕松。”
靳先生淡淡開口,“今天,這一切就都會結束了。我殺死白袖,你繼續當你的二長老,如果以后想要離開白氏,源之塔隨時歡迎。”
白澤生悄無聲息看著這一幕。
從一年前,他在茵塔拔刀自斬之時,信念還是無比堅定的。
可偏偏,如今這一切要完成之時…他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那是自己一手栽培成長起來的“絕世天才”。
也是白氏自血脈稀薄之后,出現的最強超凡者。
如今…自己要親手折斷這未來的參天之樹。
白澤生有些不忍。
他不忍看到鮮血迸濺,也不忍看到白袖的頭顱落地,于是微微轉身,背對著雪窟,最終輕吸一口氣后,平靜決絕地開口。
“動手吧。”
長刀出鞘的震鳴!
一抹銀亮的光華,瞬間從山窟之中掠出!
雪白的熾芒,激蕩而出,裹挾著飛雪,震出了數十米遠,有鮮血飛濺的厚重之感。
駐足背對山窟的白澤生怔住了。
他低下頭,看見一顆人頭緩緩滾來。
不是白袖。
而是靳先生的人頭。
雪窟那邊,無盡雷光繚繞著一道年輕身影,白衣飛舞,盤膝靜坐在大石之上,周身纏繞著熾烈的雷息,肩頭盤踞著一條瘦長雷龍。
白衣少年輕輕地問道。
“殺了我,真的能讓白家變得更好嗎?”
(PS:1,這個月確實太忙,而且陵園內的劇情也確實復雜,心力有限,這幾天暫定一更。2,再解釋一下這幾天一更的原因,因為臨時變故,所以這幾天正在準備搬家,只能抽著時間寫稿,就算多寫了也會當存稿救急而不會直接發出,希望大家諒解一下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