冢鬼,邢云?
聽到這個名字,就連陸南梔也微微一怔。
是了。
她有些恍悟,這的確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如今的長野顧家,由于當年建立清冢的提案,分化出了兩個對立派系。
一是堅定反對清冢建立的激進派。
也被稱之為“新派”。
在顧長志當任之時,曾有一部分人受到了強烈的打壓,在神座沉眠之前…這些人銷聲匿跡,可一旦確認顧長志沒有動靜傳出之后,這些人全都浮出了水面,并且提出了反對。
他們的綱案大意是,更希望長野成為世界的長野,而不是顧長志一人的長野…如果沒有清冢,顧長志的超凡源質消散之后,這枚火種會進行“公選”。
火種公選的結果,是無法掌控的,這聽起來并不是對長野有利的選案…但激進派似乎胸有成竹,篤定顧長志超凡源質消散之后,新任的神座會在己方陣營之中誕生。
另外一派便是守舊派,舊派人士相當傳統,擁簇“神權”,并且堅信顧長志先生能從清冢內獲得力量,再一次復蘇。
在十八年前,清冢法案是不亞于覺醒法案的重大爭議。
而最后的結果…
新舊兩派,都恨極了這個叫“邢云”的男人。
如今的顧長志,處于一種誰也無法捉摸的狀態之中,即便是外洲的神座,也無法探知其生死狀態…因此,新派的計劃全部被打亂。
傾盡一切的舊派…就盼望著神座大人的復蘇。
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清冢不斷吸納超凡源質,無數超凡者在清冢留下墓碑,埋下骸骨,這里成為了東洲的奇跡之地,而神座大人的蘇醒依舊遙遙無期。
“清冢法案結束之后,冢鬼就逃離了長野…趙西來收留了他,并且藏在了不為人知的地方。”顧南風沉聲道:“但沒猜錯的話,他這些年應該在為覺醒法案的項目推行效力。”
“…不錯。”夫人微微頷首,沒有否認。
這個項目十分機密。
就連自己…先前也沒有探查的機會,只是隱約有所了解。
“法案的事情還沒有了結…長野和大都需要坐下來仔細談一談。”
顧南風輕聲道:“離開長野之時,我年齡尚淺,資歷實力都不夠,只有守陵人欽定的身份。而如今,則不一樣了。”
顧長志的“使徒”已經出現!
帶著北洲的赫赫戰功,以及一把可斬封號的木刀…無論是新派,還是舊派,都不敢輕視這個名義上的未來家主。
“若我此行帶著冢鬼回長野城,也算對那邊的人一個交代。”
“帶走冢鬼,自然沒有問題…”
夫人一邊開口,一邊沉吟,同時下意識望向了顧慎…她倒是掌握了花幟的最高權限,放走冢鬼,解散新世界項目組,都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但她目前還沒有和冢鬼產生接觸。
據她所知,顧慎和冢鬼是舊識。
顧慎感應到了目光,他整理了一下思路,不緩不慢開口:“只要夫人開口,那就沒有問題。我想那個家伙…應該巴不得跟你去長野城走一趟。”
顧南風微微一怔。
“使徒已經出現…某種意義上,清冢法案還是奏效了的。從這一點來看,當年舊派的那些人,再如何對冢鬼心存怨念,也不可能再動殺意。”顧慎淡淡道:“雖然遲到了,但好過未到。”
從這個角度來看。
當初舊派拼了命要建造清冢的那些人,倒也沒有上當受騙。
“只是…”
顧慎一想到邢云,心底就籠上了一層陰翳,他低聲道:“南風兄,你確定要戴上他一同出發去長野么?這可未必是一件好事…”
“為何?”顧南風有些不解。
“因為與冢鬼親密接觸的人,都會沾染霉運。”陸南槿平靜道:“沒記錯的話,某人與冢鬼私下幽會,不出一個小時就被遇到了人形自走炸彈。”
“還真是被幸運女神所唾棄的人啊…”顧南風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這一點應該不必擔心吧?只要實力夠強,就不會畏懼這些。”
顧慎欲言又止。
看著顧南風那副滿不在乎,甚至有些躍躍欲試的面孔,他咽下了先前想說的話…從零零幺遭遇a009,到火災案,一系列后續來看,自己平時也算是個“強運之人”。
只是遇到冢鬼之后,卻莫名其妙變得倒霉起來,持續了一段時日才消散。
或許這世上真的有氣運之說。
不過顧南風的實力的確夠強,或許可以無視所謂的氣運?
這可是深海十二層的封號超凡…當初禮堂小巷的那種爆炸,應該是揮刀即可斬破,無法傷其分毫。
當初冢鬼特意在自由禮堂約見自己,就是為了尋求能夠幫助自己“跑路”的下一位大粗腿。
在他看來。
能從趙西來手中解救自己的,就是東洲大裁決官了。
顧慎一行人徑直向花幟駛去。
地底第九層的權限直通,這里已是另外一副景象。
昔日緊密運轉的新世界項目組,如今已是一片冷清,凄涼,遍地的文稿堆積,工作人員已經被遣散…趙氏在最后的日子里終結了與外洲的合作,項目組也就此停止了運轉。
偌大的地底第九層,安靜地落針可聞。
這里只剩下了最后一個“堅守者”。
與其說他是堅守者…不如說他是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顧慎推開辦公室的屋門,看到了一個滿面胡渣身形瘦削的邋遢男人,仰面躺在椅上,雙腳翹在桌面,保持這個姿勢不知多久…直到有人進來,他才如行尸走肉一般,緩緩掀起蓋在面頰上的廢棄稿件。
看到顧慎以及其背后的某位“熟悉面孔”之時。
邢云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跳起來,那深陷的眼眶里迸濺出火一般的熱情。
“噢…我敬愛的,久仰的陸南梔夫人…我是您座下忠實的犬科效忠者,愿意為花幟大廈的新主奉獻微不足道的一份力量。”
他撓了撓發油的頭發,伸出自己的手掌,對著陸南槿殷勤地獻出笑容。
“你認錯人了。”
南槿沉默看著男人那足以讓喜鵲扎窩的糟糕發型,她拔出腰間長刀,以刀鞘輕輕觸碰手掌,算是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友好示禮。
在她微微側身之后。
冢鬼才看到了一身黑色衣裙的陸南梔,很快意識到今天似乎是個嚴肅的日子,于是連忙收起笑容,正色道:“其實對于趙西來先生的死訊…鄙人亦感到萬分悲痛…”
顧慎心底面無表情地腹誹,以邢云的秉性,估計在聽到趙西來闔世之時,就在地底喝香檳慶祝自己不用擔心被卸磨殺驢了。
“不知…閣下今日前來,有何吩咐?”
邢云咳嗽一聲,諂媚笑了笑,正色道:“一聲令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新世界項目組停運。
某種意義上來看,他也等同于失去了自己的價值…不過好在陸南梔的風評還算不錯,自己怎么著也算是個用得上的人才,不至于這么快就被扔出這棟大廈。
“的確有件事,需要你幫個忙。”
夫人對冢鬼的第一觀感有些復雜,她輕聲道:“需要你跟他走一趟。”
冢鬼怔了怔,連忙望向這個衣著古怪的年輕男人。
這些年他雖寄居在花幟地底,但為了跑路做準備,該收集的情報倒是沒少收集。
不過…這家伙倒是面生。
顧南風伸出手,與他相握。
“客氣客氣…”冢鬼頓時觀感大好,壯著膽子笑問道:“這位大哥何方神圣!”
下一刻他面色煞白,笑意盡失,像是見鬼了一般。
顧南風微笑道:“長野,顧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