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介紹一下。”
“秦夜…來自中洲,源之塔。”
地底密道很潮濕,滿是泥濘,然而這個男人的身上卻是無比干凈,他雙手插兜,站在黯淡的光下,上方是通向地面的井道,風衣在密道流淌的微風中向前傾落,如液體一般流淌抖動,仿佛隨時可能會潑散成墨汁。
顧慎死死盯著眼前的男人。
他護住夫人。
然而…秦夜并沒有動手。
“別擔心,我不是來殺人的。”
秦夜伸出自己的雙手,緩緩抬起,這個男人的十根手指很是修長,潔白的像是女人的手。
這雙手觸及空氣,仿佛在攪動湖水。
有無形的漣漪蕩漾。
“負責動手的那位,還在上面…不過他應該快趕過來了。我只是替他照看一下獵物。”秦夜望向夫人,聲音很輕地說:“順便,打個招呼。。”
“我見過你…”
陸南梔瞇起鳳眸。
她死死盯著眼前的風衣男人,回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某個時刻…人的一生總會有類似的記憶,在某一刻遇到了一個“記憶猶新”的人,然后那個人從生命中消失,渾然不覺,直到再一次出現,才會恍然想起,自己曾見過“他”。
本來是沒有意義的相遇。
因為重逢…而變得有了意義。
“嗯。”秦夜看出了夫人神情的變化,微笑道:“我們之前見過的。”
夫人咬了咬牙。
她有些記不清了…
“十年前,你給我指的路…”秦夜笑了笑,“你如今一點也記不起來了么?”
陸南梔怔住了。
她想起來了。
很多年前的雨夜,她遇到了一個披著黑色長風衣的男人,撐傘站在雨水中的十字路口,問自己老城區該怎么走。
這是一個很怪異的人。
而指了路后,那個人就獨自一人撐傘離去。
那人的聲音里,仿佛凝聚著一股很是奇特的力量,封鎖了自己的記憶…因為紅門的存在,陸南梔并沒有徹底丟失這段記憶,而是對抗著那股奇異力量,將這段記憶死死的守住。
直到此刻秦夜再次開口,那股冥冥之中的奇異力量在此刻解開。
塵封的記憶才一點一點蘇醒。
在那個男人問完路的第二天,就發生了獅子巷案。
如果說,老陸的死…是一場“意外”,那么有能力制造這場“意外”,并且讓所有人都查不出一丁點蛛絲馬跡的——
只有使徒。
她望向秦夜的眼神發生了變化…從惘然,變得震驚,最后變成了憤怒。
“你何必拿這種眼神看我?”
秦夜的聲音沒有感情波動:“我注定會抵達獅子巷,也注定會帶走他的性命,這一切都是注定的…正如今天,你注定要死去。”
他緩緩伸手,從風衣內側,取出了一串古舊的鑰匙。
陸承的鑰匙。
想要打開青銅箱,需要鑰匙以及密碼,缺一不可…而當年老陸死在獅子巷,身上最重要的“鑰匙”卻不翼而飛。
看到這串鑰匙。
也就說明…當年獅子巷的真兇,浮出了水面。
“…是你殺了老陸。”
夫人肩頭扛著妹妹的一條手臂,她緩緩垂首,發絲散落,遮住面頰:“為了獅醒技術?”
“當然。”
在秦夜眼中,陸承并沒有什么特殊之處,在任務中這樣的人物被標記為一二三四五六號,他只關心能不能完成任務,不關心需要解決的任務目標到底是誰。
“當年的任務只完成了一半,我試圖抽離他的精神…但很可惜,這個男人的意識在我入侵的那一刻就開始自我毀滅,這應該算是東洲最有價值的大腦了吧?我只來得及截取了一部分信息,幸運的是這部分信息大大推動了聯邦對‘覺醒技術’的研究。”
秦夜頓了頓,“嗯…也就是你口中的‘獅醒技術’。”
策劃當年的獅子巷案,殺死東洲極具盛名和影響力的陸承,他選擇銷聲匿跡,也成功欺瞞了公眾,將真相藏在歷史的灰霧之下。
如今重新說出,無非只是一個原因。
他有能力,再次將真相隱瞞。
“這次重回大都,我是為了未完的任務而來。”
秦夜那溫和的聲音,此刻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你是陸承的女兒,很顯然,你知道那枚箱子的密碼…希望你能配合。”
他望向夫人。
逃命之際,還不忘帶上這青銅箱。
“如果我說不呢?”
“那么我會入侵你的精神,就像當年入侵陸承的那樣。”
“哪怕無法完成任務?”陸南梔面無表情道:“我會在一瞬間毀去所有的記憶,你將無法從我的意識中得到一丁點的訊息…”
秦夜沉默了短暫的一剎,道:“或許你低估了我。”
“再或許是你低估了我。”夫人將這句話冷冷地奉還,“你可以試一試。”
地底的死寂持續了不到十秒。
秦夜笑了。
“不…夫人,你理解錯了。”
他搖了搖頭,“我想說的是,或許你低估了我的底線,作為源之塔的使徒,我的任務是為人類的未來燃盡一切,為了完成這個任務,我將不計一切手段,代價。”
秦夜輕輕搖晃手中的鑰匙。
“我說了…殺死你,并非是我的任務。”
“我的任務是打開這枚青銅箱子。而你知道密碼和開箱方式。”秦夜溫柔地笑道:“以今夜的情況來看,無論如何,你都要死。或許你不在乎死亡,也不在乎箱子信息的毀滅,可你總有在乎的其他東西…”
一個不在乎自己生命的人。
往往有更加在乎的物事。
秦夜的目光落在顧慎身上,又落在昏迷的陸南槿身上。
并不難猜。
“如果你不配合,我會毀去你在乎的一切。”秦夜平靜地說:“如果你愿意配合,那么我可以承諾…這兩個人不用死。”
通過這幾句話,陸南梔已經可以確信。
源之塔的使徒無法被稱之為人類。
至少眼前的男人,與自己不是“同類”,秦夜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他完全丟棄了自身的情緒,不再具備同情,憐憫,仁慈。
“我憑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
秦夜語氣平靜,道:“我不是來跟你談判的,你只需要給出自己的答案…配合,或者不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