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經過…差不多就是這樣。”
有風吹過。
窗簾輕輕飄拂。
開了一條縫隙的窗戶,咯噔咯噔作響,入秋的些微涼意滲入屋子里,已是傍晚,屋子里沒有開燈,于是昏暗地有些壓抑。
胡大年沉默看著房間里的景象。
很難讓人相信這里剛剛發生了一場恐怖爆炸,根據顧慎的描述,當時的炸藥當量大概可以轟飛小半條荔浦街…而這么多的炸藥,卻連這間屋子里的一張紙,都沒有轟碎。
這間屋子干凈整潔,靜謐地能讓人睡著。
顧慎坐在椅上,他輕聲道:“總而言之,事情已經解決了,細節就不要多問了…你可以向崔忠誠這么匯報:我用能力壓制住了這場爆炸。”
胡大年意味深長地望向這個端坐桌后,滿臉寫著溫良誠摯的少年,現在他徹底改變了對顧慎的第一印象…原本他只以為這是一個有些小聰明而已的新人,幸運地得到了小崔先生的關注。
現在他覺得一切都并非偶然,這絕對是一位被秘密培養的怪物級超凡者。
這種級別的炸藥當量,得多強大的超凡者,才能壓制住?
反正自己是做不到!
“放心吧,小怪物,我對你的信息不感興趣…我只負責完成崔先生的任務。”
胡大年嘖嘖感慨:“這次江灘殺人魔事件弄得我好幾天沒有睡一場好覺,今天終于算是安寧了。”
他帶來了一座看起來就很有年月感的青銅保險柜,柜子并不大,成年人可以輕松環抱,足以放下這枚袖珍石雕,打開后仔細觀察會發現,這枚青銅柜的內側鍍著一層紅色如水晶的涂層。
他戴上黑色手套,手套表面亦有著薄薄的一層紅色鍍金。
“這是什么?”顧慎皺眉問道。
“這層鍍金物質叫做‘紅銀’,強邏輯材料。”胡大年言簡意賅地回答,同時小心翼翼捧起石雕,將其放入保險柜中,整個過程極其緩慢,無比謹慎,直到合上保險柜后才松了口氣,他很有耐心地詳細解釋道:“不同的封印物需要用不同的方式進行收納,像‘肅目石雕’這種會自主散發惡意的封印物,無法被人馴服,就需要完全隔離,一般來說A級以下的封印物,使用紅銀材質都可以壓制超凡特性。”
其實在聽到強邏輯材料的那一刻…顧慎就大概就明白了其中原理。
超凡是摧毀邏輯的無序力量。
而強邏輯材料…多半就是抑制超凡特性的特殊物質。
“A級和A級以上呢?”顧慎又問道。
“會有更特殊的材質,其實紅銀挺好用的,可以被人工合成,而且效果還不錯,所以被大規模用來收納封印物…我聽說收納高序列封印物的特殊材質,很多都是不可合成的。”胡大年聳了聳肩,“以我的等級,大概這輩子都不會遇到那種封印物吧?”
說到這,他瞪了眼顧慎:“你小子…怎么問題這么多?”
“你也知道的…我是新人嘛。”顧慎撓頭笑了笑,連忙轉移話題:“肅目石雕拿走之后,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嗯。”
胡大年輕輕應了聲,看了眼表,“接下來收回封印物,稟告崔先生,任務就算是完成。對了…隔壁的這兩位…?”
他隔著墻壁,指了指旁邊。
小新姐和曲水…兩個人還沉睡在夢境之中。
“再過半小時,差不多就醒了,這件事情她們不知情,也算是受害者了。”顧慎平靜道:“被肅目石雕奪取夢境的人,哪怕痊愈,近期也會倍感疲倦,多睡一會對身體好。”
既然不知情,那么也不需要特殊處理了。
胡大年點了點頭,抱起青銅柜,“行,沒事我就走了。”
“等一等…”
顧慎叫住了他,緩緩抬頭,認真道:“我想跟崔忠誠見面。”
湖畔交談時,顧慎對崔忠誠的印象很好。
但這一次…自己入局之后,顧慎對崔忠誠的看法完全變了。
湖畔里的那番溫和對話全是假的,自己前腳落地大都,后腳就被當做魚餌拋了出去,剛剛的刺殺,如果不是自己反應夠快,應對準確,已經涼了…
這般冷漠無情,怪不得連審核組的那幾位大人物都忌憚他。
就算是調查火災案,也不至于用這么極端的方式吧?
顧慎現在憋了一肚子火,想和崔忠誠當面對峙。
聞言之后,胡大年有些無奈地回頭。
“據我所知,小崔先生很忙的。”他古怪地看著顧慎:“難道他沒給你聯系方式?”
“…”
顧慎一下子沉默了。
他這才猛然意識到,湖畔見面到飛機落地,崔忠誠還真沒給自己聯系方式。
“那就說明他不想見你。”胡大年看到顧慎反應,咧嘴偷著樂呵了一下,“小崔先生是個很周全的人,他做事情向來是滴水不露,如果沒有給你聯系方式,那么一定是不想見你。不過…看在這次任務的交情上,我會在匯報進度的時候提一下,但丑話說在前面,大概率他會忽略。”
顧慎神情僵硬,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地點了點頭。
自己現在滿肚子怒火…這也在崔忠誠的計算之中么?
胡大年走后。
屋子重新歸于一片寂靜中。
顧慎長長嘆了口氣,他艱難地抬起手臂,感受著手掌的酸麻,涌向渾身四處。
從午后到傍晚,自己坐在椅子上一動未動,維持這個姿勢,已經有好幾個小時…不是因為懶,而是因為這一次發動真理之尺,仍然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
物質界的能量是守恒的。
壓制這種當量的高爆炸藥,真理之尺所消耗的精神力…極其巨大。
當時手握戒尺,沉浸在主宰狀態中的顧慎,還沒有什么感覺,等到戒尺的力量消散,那個狂熱的長久基金會信徒被炸到連齏粉都不剩的時候,他才感覺到了不對。
站在山巔,立得越高,墜落云端的時候就越痛苦。
三四個小時過去,酸麻感才緩緩消散。
不過不得不說…驚蟄呼吸法的修行對顧慎精神力的提升相當巨大,如果放在二十天前,自己如此動用戒尺,恐怕墜落云端之后,就會立即陷入沉睡。
顧慎緩緩伸手,將那張未在爆炸中被銷毀的白紙摸回自己面前。
他開了臺燈,桌前被光照亮。
那張白紙上原來有畫,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抱著書本的無邪女孩。
顧慎看著自己畫的簡筆畫,忍不住低聲笑了。
他手指緩慢觸碰著紙張上的姑娘,聲音很輕地說道:“十天了…不知道你過得怎么樣。”
他從衣服內側,取出了一個崔忠誠同款的筆記簿子。
這個時代,很多人拋棄了紙和筆,但顧慎沒有,在寐語者工作的時候,他每天都會抽出時間,在這個本子上整理思緒。
“11月17日,晴。褚靈斷開鏈接的第十天,希望她一切順利,平安。”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
“荔浦街群體失眠案件勘破,肅目石雕回收,失控者被制裁。”
“崔忠誠的猜想沒有錯,是長久基金會想要殺死我,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如果不抓出幕后主使,可能還會有下一撥,下下一撥…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行動起來…”
寫到這。
顧慎的思路有些凝滯,正在這時,有人敲了敲門。
應該是小新姐,或者曲水醒了。
顧慎握了握拳,酸麻感覺差不多全部消散了。
他收起本子,端正坐姿道:“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