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知道救自己的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更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什么目的…即使腦子里一團渾沌,但夏初晨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的身體在一步步的好轉。
從原先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到現在已經可以依靠自己勉強坐起來。
不過下床還是奢望。
這個房間看不到太陽,因為看不到外面,所以根本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唯一可以告訴他時間依然以一層不變的永恒速度正常流逝的,只有床邊懸掛的藥水。
“嘀嗒、嘀嗒、嘀嗒…”
低若蚊吶,微不可察。
他不知道順著導管流入自己身體的究竟是什么藥,但肯定對他的康復起到了作用。
即使正在慢慢恢復,但到目前為止,夏初晨還是無法去正視那只與他融為一體的左手小拇指。
房間里還是那么的寂靜。
夏初晨已經適應,他掀開被子,緩慢、小心的挪著腿,沒有去動床頭的按鈴,試圖靠著自己嘗試站立。
可還是失敗了。
“撲通…”
根本發不上力,或者起不到足夠的支持,對于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過于高估,即使及時努力去用手撐床沿,但還是倒了下去,夏初晨摔在冰涼的地板上,手背上輸液的針頭都被扯落。
“呼…”
夏初晨深呼吸,有一說一,不愧是這個年紀就敢跑出國打拼的主,足夠堅強,沒有喊叫,冒著虛汗,想扶著床站起來。
額頭的虛汗越冒越多,但的確起到了一定效果,在他的努力下,他撐著床沿,艱難卻也成功的慢慢站起了半個身子。
“你這么年紀,最充沛的就是時間,不需要著急。”
就在他幾乎要站起的時候,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手背上體毛還是那么濃密。
夏初晨被攙扶著坐在了床邊。
“你還處于恢復階段,小心留下不可挽回的后遺癥。”
“我想回去。”
夏初晨道。
到現在他連任何信息都不知道的男人站在床邊,笑道:“你連自主走路都沒辦法辦到,能去哪。”
夏初晨沉默。
“總是躺在床上的確也不是一件好事,你現在也需要適當的下床鍛煉。想不想出去走走?”
夏初晨不假思索點頭。
自從醒來后,他就沒有出過這個房間。
男人攙扶他,一步一挪,緩慢的走出房間。
外面也是一片寂靜,仿佛再沒有其他人,那些醫療人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無影無蹤。
穿過走廊,有幾級樓梯,在男人強而有力的臂膀幫助下,夏初晨的視野終于開闊。
淡淡的腥味彌漫而來。
不是幻覺。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總是感覺房間在搖晃了。
這是一艘船。
一艘雪白的船。
十幾米高,除了近乎蒼茫的白之外,看不到一絲雜色。
他原來不在醫院里,甚至不在陸地上。
“這是哪?”
“這里是絕對不會打擾你治療和休養的地方。”
雖然臺詞發生些許變化,但夏初晨還是沒有得到一個準確的回答。
他不禁想起一句話。
世界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好。
這是姐姐經常在他耳邊念叨的。
當然。
是在姐姐離家之前了。
可是很遺憾,他還是沒有聽進去,居然相信緬底能夠發財,以至于差點丟掉性命。
雖然死里逃生…
但現在,真的安全了嗎?
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好。
一個陌生神秘且再簡單的問題都會一再搪塞的人,真的會是他的救星?
可能讀書成績不好,上的只是職校,但并不代表愚蠢。
有部分人實在是缺乏學習的天賦。
相反。
有些學習成績不盡人意的人,天賦點可能是點在了情商上,通常體驗在對社會的適應能力。
總有一部分成績稀爛早早輟學的人能夠在社會上混的如魚得水,反倒成為名牌大學都羨慕的老板。
就像把魚扔陸地上,把鳥沉水里。
成功,就是找準屬于自己的正確舞臺。
況且再經歷了好友的背叛后,再無知的人肯定都不敢輕易信任任何人,對于陌生男人的屬性,夏初晨在心里產生了懷疑。
當然。
他不會說。
目前他連自主行走都是奢望,真發生什么意外,下場只能是死路一條,捅破目前“友好”的局面,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謝謝。”
夏初晨不再刨根究底,對對方的救命之恩表達遲到的謝意。
“能感受我你叫什么名字嗎?”
他似乎想記住救命恩人。
“你可以叫我H先生。”
施恩不圖報,還是將神秘進行到底?
“你是混血兒吧。”
夏初晨看著對方的臉。
“挺有眼光。”
H先生玩笑,除了神秘外,友善隨和,感覺不到絲絲毫毫的壓力。
但夏初晨不會被表象的感受蒙蔽。
別忘了他昏迷前最后的景象,兇狠如蔡劍表舅那樣的人、甚至包括狐假虎威的蔡劍都被直接打死。
或許是救了他,但是從不留活口的行徑可以看出對方肯定不會是簡單的好人。
“你們可不可能是找錯了人。”
夏初晨忽然道,望著遠處懸掛在水面之上的太陽。
“我真的不認識照片里的那個人。”
“你認不認識沒有關系。”
H先生笑容紳士,不慌不忙,“有沒有可能,是他認識你呢?”
“我家是普通家庭,不可能認識這么厲害的人物。”
風從水面吹來,不大,可是卻讓夏初晨驟然感覺渾身麻痹,繼而一股難以忍受的痛苦從四肢百骸同時滋生,猶如螞蟻在各個細胞瘋狂撕咬,前所未有的感覺讓他表情扭曲,當即喪失本就虛弱的力氣,差點就要摔下去。
好在H先生的臂膀強而有力,穩穩的扶住了他。
即使沒有砸在地上,但身體的痛苦沒有任何人能夠幫他緩解。
夏初晨不由自主蜷縮著身子,忽然冷忽而熱,就像經歷冰火兩重天。
H先生若無其事,穩穩的扶著他,“移植手術會有排異反應,忍一忍,待會回去輸藥就好了。”
夏初晨渾身不由自主的開始發抖,腦髓都在被攻擊,已經說不出話。
眼睜睜看到他的痛苦不堪,但H先生沒有立即扶他回去,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摸出手機。
“你好奇他是誰,那么就親自給他打個電話吧。”
這種時候,打電話?
號碼已經撥出。
而且成功接通。
H先生一只手扶著痛不欲生的夏初晨,一只手按下免提鍵。
電話那頭沒有說話。
夏初晨發揮出驚人的毅力,忍耐著比斷指還要猛烈煎熬百倍的痛楚,看著H先生手里的手機,渾身是汗,聲音顫抖的“喂…”了一聲。
“嘟。”
H先生露出滿意的笑容,撥通了電話竟然又不等對方回應,在夏初晨發聲后,立即掐斷通話。
也是。
按照夏初晨目前的狀態,哪里還適合溝通?
白色面罩的人再度出現,左右協同,將幾乎神志不清的夏初晨架走。
H先生獨自站在船舷邊,把玩著手機。
對方沒有再打過來,可能誤以為是騷擾電話。
水面漾起波紋。
一艘快艇破浪而來,像一柄利劍將水面左右劃開。
H先生居高臨下看著。
不一會,有人從剛才夏初晨被帶走的通道走上船舷,先是朝H先生點頭行禮,而后說道:“靳主給答復了。”
“怎么說。”
“索要高級上將,同時要求同盟軍的絕對自治。”
高級上將。
緬底最高軍銜。
對此,H先生不以為然,似乎覺得這些條件都不夠獅子大開口,“還有呢。”
對于靳主來說,所謂的高級上級只不過是虛名而已,更多的只是榮譽的象征,至于絕對自治,更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本來正規軍就拿同盟軍沒有辦法,承認同盟軍自治就是做一個順水人情,同盟軍拿到了正當名分,政府的面子上也可以過去,雙方都可以接受。
這些條件本來就在之前的談判中有過提及,不疼不癢,不足為怪。
同盟軍不可能這么容易滿足。
“靳主要求以戰備部隊的待遇向同盟軍發放軍費。”
H先生心態過人,依然沒有太多的波動,反而笑道:“這個靳主真是一點虧都不吃啊。”
“緬方給我們的說法是每年得向同盟軍支付15億刀。”
“緬方拿的出這么多錢嗎?”
H先生道,委實是明知故問。
“拿不出,其余條件緬方可以答應,但是軍費問題緬方表示沒有能力解決,而靳主的態度又很堅決,所以緬方希望這筆軍費我們能夠承擔。”
“15億刀,胃口還真不小。”
“我認為緬底政府肯定在其中賺了差價。”
“看來他們雙方應該是達成了默契,皆大歡喜,都不吃虧,只有我們當了冤大頭。”
“如果拿不到這筆軍費,靳主肯定不會配合。”
H先生點頭,“是啊,他肯定不傻,不管官爵還是所謂的自治權,都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沒有強大的實力,這些東西得到了也保不住,隨時可以收回來。同盟軍是他根基,也是他最大的籌碼,他是不可能讓步的。只是15億刀。”
H先生對這個開價貌似有點異議。
緬底的人均收入才多少?
換句話說。
正規軍才是什么待遇?
“要不讓他們再談談?即使出這筆錢,我們也不能當肥羊。”
“沒必要。”
H先生搖頭,“即使少也沒少不了多少,反倒丟了面子。”
“要怪要怪只能怪上一個買家把靳主這個家伙的胃口養大了,吃了上家吃下家,真是貪婪狡猾的家伙啊。”
看似在笑,但笑聲里蘊藉凜然寒意,以及殺機。
跑腿的下屬安靜下來。
“15億刀就15億刀,他們既然敢要,我們就給。”
H先生最后還是選擇了慷慨。
能和緬方以及靳主做交易的人,肯定不會是天使。
就像夏初晨的姐姐所說的那樣,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付出。
所有的慷慨都是有索求的。
給的越多,圖謀得也就越多。
軍費是愿意掏了,就看軍費背后的代價,是不是拿錢的人可以承受的了。
“我們在同盟軍勢力內的一處據點被拔了。”
下屬又匯報了一個不幸的消息,“起因與工廠被襲擊有關。”
H先生心領神會,“靳主這個人,的確圓滑,在搖擺未定前,兩頭都不愿意得罪。只不過我們的隱秘工作做的這么差?這么輕易就被人挖了出來?”
“同盟軍的偵察能力不可能這么高,我懷疑是有人通風報信。”
“你是說我們內部出了問題?”
下屬搖頭,“不一定是內部。根據目前的情報,很大可能性是和平飯店背叛了我們。”
H先生眼神微微波動,似乎有點出乎意外。
“一個被拋棄過的人,為什么還愿意重新為拋棄自己的人賣命?女人都這么執迷不悟嗎?”
他感到好奇,不解。
不是了不了解女人原因。
有時候也可能并不是女人的問題。
其實出了問題,也需要想想自己這邊的原因。
如果下一任值得依靠的話,相信女人再蠢也不會重新投入拋棄自己的前任的懷抱。
“扶持她就是一個錯誤。”
“沒關系,一個女人而已。”
H先生重新恢復不以為然的神采,這是做大事的人應有的定力,但是對于杜恩琴的反水,多少還是有點感慨。
“神州人自己出了那么多叛徒,沒想到她一個外人,居然還如此忠心。”
“要除掉她嗎?”
H先生冷靜的搖了搖頭,“她本來就是干情報的,警惕性高,既然選擇反水,肯定做好了必要的準備。而且別什么事情都想著打打殺殺。既然要殺人,為什么要殺她呢?無關緊要。干脆除掉江先生,不是更有效。”
下屬低頭不語。
“要記住,我們不是軍閥,更不是恐怖分子。”
看來世界上臉皮厚的不止某人一位。
火箭炮都派上用場了,還說自己不是恐怖分子?
“杜恩琴知道的不少,不要讓她給我們造成太大的麻煩,必要的應對措施還是得做,需要轉移的暫時轉移。”
“明白。”
下屬轉身。
很快。
一艘快艇重新脫離白船,劈波斬浪而去,只留下三四層高的白船在水面上靜靜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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