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
位于江南的一座小城。
總人口才一百多萬,而且其中近乎一半,都是外來務工人員,
這里的主要產業是服裝貿易,形成了專門的皮革城,也是很多大牌的代工廠,每天都會有大批的服飾裝上車,運往全國各地。
“沒想到這些延邊人這么不靠譜,早知道,不如讓自己人出馬了。”
距離皮革城三個街區,人口駁雜的小區內,一男人站在窗邊,撩了撩窗簾,
他的小心翼翼,引起了同伴的不滿,“這里是福寧,你在怕什么?”
顯而易見,他倆就是從濠江潛逃回來的,目前兩人的大名,已經登上了網上追逃的名單。
“你難道忘記了龍哥的交代?”
聞言,那廝頓時無話可說,郁悶罵了一句:“真他媽憋屈。”
因為是很普通的小區,連電梯都沒有,隔音效果也差強人意,導致樓上帶貨主播的動靜不斷傳來,形成的噪音污染更是讓人感覺煩躁。
換作平日,非得上去把人拉出來暴揍一頓不可,對于這種在居民樓直播帶貨的角色,不必顧及什么憐香惜玉,但是此時處境微妙的兩人只能壓抑情緒。
“啪。”
放下窗簾,格外謹慎的那人點燃一根煙,深深吸了口。
“咱們還得在這里呆到什么時候?”
劉駿問。
作為庚龍的心腹,他們在江南道上,都算有頭有臉,另一人叫阿k。
“待不了多久了。”
阿k吐出口濃濃的煙霧。
劉駿喜形于色,“濠江那邊的是不是解決了?我就知道龍哥一定能…”
阿k搖了搖頭,如一盆冷水潑下來,“龍哥說送我們出國避避風頭,等過一段時間再回來。”
“出國?”
劉駿臉色一滯,“待在這都不行嗎?”
阿k吸著煙,“龍哥讓我們怎么做就怎么做,聽龍哥的準沒錯。”
劉駿臉色變幻,忍不住道:“…我能不能跟家里交代一下?”
阿k抬頭,凌厲的盯著他,“你是頭一天出來混嗎?這種時候,我們不能跟任何人聯系!”
“一分鐘,只需要一分鐘!”
阿k表情冷硬,“不行。我這是為你好。我們的家人那邊,龍哥肯定會處理好,你難道還不相信龍哥?”
劉駿抿緊嘴,最終還是沒再堅持,頹然的在椅子上坐下,“要出去待多久?”
“不知道。應該不會太久,能回來的時候,龍哥會告訴我們。”
似乎是看出出生入死的兄弟情緒有些消沉,阿k手夾著煙,安慰道:“你不是一直想去國外透透氣嗎?這不,機會來了,就當公費旅游了。”
“你倒是挺會安慰人。”
劉駿忍不住一笑。
“逼波~逼波~逼波…”
外面警笛聲傳來。
兩人不約而同立即噤聲,阿k再度挑開窗簾。
一輛警車閃著警燈從樓下經過。
劉駿警惕的站起身。
阿k放下窗簾,搖了搖頭,示意沒事。
劉駿放松下來,繼續問:“什么時候走?”
想想也是。
去國外,總比現在過街老鼠般藏著要強。
阿k吸了口煙,“龍哥說會派人來接我們,等著就行。”
樓上又在放音樂。
劉駿陰翳的抬頭看向天花板。
阿k扔掉煙頭,用腳碾滅,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買點吃的。”
晚上。
二人吃著在路邊攤打包的盒飯,喝著啤酒,忽然,敲門聲響起。
兩人迅速對視一眼,臉色皆是一肅。
無聲交換了下眼神,阿k做了個手勢。
共事多年的劉駿默契的點了點頭,抽出腰間的刀,與其一起來到門口,貼在門邊。
“誰?”
阿k沖門外喊話。
“龍哥讓我來的。”
精神緊繃的二人驟然松了口氣。
劉駿把刀重新塞了回去。
阿k打開門。
“k哥,駿哥,龍哥讓我來接你們。”
門外有三個人。
飯都還沒來得及吃完的阿k點了點頭,“走。”
都是老江湖了,沒有磨蹭,阿k和劉駿當即跟著三人出門。
“砰。”
門關上。
還沒吃完的盒飯和沒喝完啤酒靜靜的擺在桌子上。
借著夜色的掩護。
五人下樓,走出小區,上了一臺商務子彈頭。
街對角。
兩臺低調的蒙迪歐停在陰影中,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廖哥,我們來遲了一步。”
商務子彈頭啟動。
一臺蒙迪歐內,坐在駕駛座的漢子回頭,“動手嗎?”
廖向東神情沉靜,“先跟上去。”
兩臺蒙迪歐啟動,無聲尾隨。
“k哥,駿哥,喝水。”
得到自己人接應,阿k和劉駿驟然放松下來,接過遞過來的兩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喝了口。
七座的mpv,坐的滿滿當當。
“龍哥怎么安排的?”
劉駿拿著礦泉水問。
“可能要委屈二位,我們已經準備了貨運卡車,這臺車會送二位去焦家灣,然后由海路出境。”
劉駿點了點頭,“辛苦。”
“應該的。”
其余幾人都沒說話。
七座的商務子彈頭平穩行駛,車內一片安靜。
忽然。
劉駿感覺有點不太對勁,莫名的渾身發軟,他皺了皺眉,下意識看向阿k,結果發現對方臉色也有些異樣。
“我怎么渾身乏力?”他道。
阿k聞言,神情變幻,拿起手里已經只剩一半的礦泉水瓶,明明只是一個脆薄的水瓶,他竟然都有些握不緊。
“你們在水里下了什么東西?”
聞言,劉駿也瞬間反應過來,難以置信的看向車內的自己人。
“二位,實在是不好意思。”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阿k意識到不妙,即使是聲音,都開始變得有氣無力。
前后的幾人就像木偶,沒有任何波動。
“我們也只是按命令辦事。”
“艸!”
劉駿想掙扎,可根本使不上力,只能像一灘軟泥般癱在座椅上。
“我不希望二位受苦,所以希望二位配合,不要浪費力氣了。”
商務子彈頭慢慢的停了下來。
停在了一條蘆葦叢生的河邊。
哪里有什么接應的貨車。
人影都看不到一個。
本就人跡罕至再加上漆黑的夜色加持,這個地方顯得越發的陰森。
用盡渾身解數結果還是動彈不得的阿k呼出空氣,不再白費工,眼神陰厲,“不是龍哥派你們來的。”
無人回應。
車門打開。
在下車前,那位領頭的道了句:“二位,一路走好。”
劉駿臉色猙獰,想要起身,可渾身像是打了麻藥一樣。
不用問對方想干什么,他們也不是初出江湖的初丁了,跟了庚龍這么多年,落在他們手里的人命不在少數。
毀尸滅跡的事,也干過一些。
除了劉駿和阿k,車里的人全部已經下車。
可是車卻沒有熄火。
阿k望了眼外面風平浪靜的河,眼皮不可抑制的跳動,心逐漸下沉。
不僅僅只是因為走投無路。
“我想和龍哥通話。”
他開口道。
并沒有放棄的劉駿聞言一愣,不可置信的扭頭。
阿k沒有看他,沖著車外,用最大的氣力喊話。
“我要和龍哥通話!”
表情兇惡的劉駿逐漸僵住。
龍、龍哥?
是啊。
這些人如果不是龍哥派來的,怎么會知道他們的藏身位置。
龍哥…要殺他們?
車外。
領頭的充耳不聞,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安心上路,你們的家人,會有人照顧。”
言罷。
他擺了擺手。
周遭幾個沉默寡言的漢子走到車尾,抬起手,扶住車身。
遠處。
尾隨而至的兩臺蒙迪歐悄然停下。
“廖哥,他們要滅口。”
畏罪潛逃,慌不擇路,結果一頭開進了河里,多合情合理的意外事故。
眼見著商務子彈頭在幾個漢子的合力下漸漸朝河邊移動,廖向東終于開口。
“救人。”
沒錯。
救人。
現實有時候就是這么魔幻。
自己人想要你死,可敵人卻希望你活。
“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
劉駿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對即將到來的凄慘下場視若無睹,不斷喃喃自語。
阿k一語不發,已經閉上眼,準備迎接命運應有的審判。
可忽然間,感覺到車子停了下來。
“龍哥!龍哥派人來救我們了!”
他還沒睜眼,就聽到身邊傳來興奮的呼喊。
阿k睜眼,轉頭,看到夜色下,有一群不明來路的人正疾步靠近。
人人持械。
刀光森然!
領頭那人瞇了瞇眼,倒也算鎮定,并沒有慌亂,冷厲下令。
“上。”
荒無人煙的河邊,肅殺之氣驟起,就連原本波瀾不驚的河邊似乎都泛起了漣漪。
兩波人在人數上半斤八兩,并無太大差距,紛紛拔刀,相向而行,最后毫不相讓的產生碰撞!
不同于一般的地痞流氓,沒有絲毫廢話。
“唰!”
很快。
短刀相接。
雙方都是心狠手辣的主,沒任何仁慈,刀刀都直奔對手要害而去。
不一會,第一抹血腥濺灑,落在蘆葦上。
低頭看著胸口被噼出一道恐怖傷疤的手下,來“接應”阿k二人的負責人臉色陰沉,邁步上前,彎腰拾起對方手里的刀片,加入廝殺。
并沒有第一時間下車的廖向東坐在車上,眼見傷亡逐漸擴大,赤手空拳,正要推門,可忽然間,兩道明亮的車燈射來。
居然真來了一輛卡車!
對兇殘的廝殺視若無睹,卡車不僅沒有減速,相反加大油門,風風火火撞了過來。
見狀,雙方不約而同停止了廝殺,連忙躲避。
可他們能動,受傷倒地的人卻難逃一劫。
重量級的卡車毫不留情碾過幾名傷者,輪胎下一片血肉模湖,畫面慘不忍睹。
然后,卡車速度不減,繼續喪心病狂的撞向停在河邊的商務子彈頭。
車內。
動彈不得的阿k和劉駿童孔放大,根本沒有跳車的能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如兇勐野獸般的卡車在視野中逐漸放大。
“轟!”
撞擊如期而至。
一時間人仰馬翻。
阿k兩人腦袋眩暈,意識模湖,跟隨著子彈頭一起三百六十度翻滾,不可避免的栽入河中。
“嘩啦!”
河面的寧靜被打破,巨大的水花掀起,所有人都目睹著商務子彈頭慢慢沉沒。
不管哪方陣營,兩波人盡皆呆住,估計都沒預料過如此場景。
瘋狂的卡車停在河邊。
車門打開。
兩個形象類似恐怖分子的家伙跳了下來,緊身衣凸顯孔武有力的身材,戴著黑色的頭套,將整個腦袋完全包裹住,根本看不清樣子。
“突突突突…”
他們不發一言,抬起手,對著愣神的兩波江湖草莽,殘酷而果決的扣動扳機。
火線四射。
凌厲而湍急。
霎時間,三四人顫抖倒下。
冷兵器哪里是熱武器的對手。
完全是降維打擊!
蒙迪歐內。
正準備下車的廖向東臉色一變。
無論社會的黑白面,都有約定俗成的規則。
每個人都需要在規則劃定的范圍內行事,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逾越。
而最后殺到的卡車,無疑徹底打破了規則,或者說,根本無視了規則。
“上車!”
廖向東推開門大喝。
面對如此兇勐的火力,沖上去不是勇勐,而是愚蠢!
所有人如夢初醒,不再猶豫,掉頭就跑。
原本的火拼演變為了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逃跑途中,又有幾人被流彈擊中,踉蹌倒下。
“砰!”
下車時有七個人,可最后重新逃上車的,卻只有區區兩個人。
“開車。”
廖向東掃了眼窗外,下達命令。
從卡車上下來的恐怖分子注意到了這邊,窮兇極惡,一人負責追殺另一波人,一人調轉槍口。
“噔噔噔噔噔…”
伴隨著接連不斷的金屬撞擊聲,蒙迪歐車門瞬間出現了錯落不一的坑印。
“轟!”
畢竟只是蒙迪歐,車商應該沒有想過這種級別的客戶會遭遇如此強度的危險,車窗并沒有防彈保護,在暴雨侵盆的火力覆蓋下,玻璃勐然爆裂!
廖向東抬臂,抵擋飛濺的玻璃渣。
“坐穩了!”
開車的漢子滿頭大汗,聲色俱厲的嘶吼,踩死油門的同時勐打方向盤,在激烈的火線中漂移掉頭。
“噗!”
右后輪被打爆!
慘不忍睹的蒙迪歐沒有停下來,身殘志堅,將自身的性能發揮到極致,左搖右擺,漸行漸遠。
眼見已經脫離了有效打擊范圍,令人發指的匪徒這才慢慢放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