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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章掣肘

  大明降卒不知道抬入漢軍旗是什么意思,但他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該剃辮子了。

  說不準也能參與到這次搶掠大明的戰事當中來。

  唯一需要打聽的是,咱靠自己本事搶來的財物,能留下幾成。

  優勢兵力用于羊攻,一下子就擺弄開了。

  清軍接連攻克十一座烽火臺,直接殺進城堡內。

  吳阿衡當場身死。

  清軍根本就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或者也聽不懂。

  畢竟牛錄下了死命令,再不攻破這個堡子,在大將軍把他腦袋砍下來之前,我先把你們這幫人的腦袋砍下來陪葬。

  所以堡子內的幾百明軍無一活口,他們想要投降清軍,都不給機會。

  旗桿上掛著兩個牛錄的腦袋,總算是激發了清軍的威力。

  岳托得知堡子內無一人生還,總算是滿意的點點頭。

  宰了吳阿衡,他就直接幾路齊出,耀武揚威的奔著關內而去。

  清軍的先鋒早就跑遠了,唯獨他在城外舉著人頭刺激吳國俊。

  吳國俊看見清軍如此猖狂,又聽到降卒喊話,說總督吳阿衡率領的六千人馬全軍覆沒。

  兄弟們莫不如早點投降,一起搶了京師去,反正大明狗皇帝欠了咱們幾年餉錢。

  總之,投降清軍好處極大,速來。

  吳國俊確認了吳阿衡身死,心中極為滿意,但臉上卻是一副大怒的模樣:

  “傳我軍令,清狗若敢發動沖鋒,放他們進三十步,佛郎機招呼。”

  “是。”

  密云全城戒嚴。

  岳托依舊沒有強行攻城的打算,此番主要目的是來劫掠,城池能不能打下來,全都靠著運氣。

  非得攻破吳阿衡占據的那個幾百人的小堡子,也是岳托想要打一個開門紅。

  同時用實際行動告戒那些明軍士卒,只要你敢與我大清作對,我指定得想法子弄死你們。

  岳托這一支清軍進展的極為順利,整個邊軍都被這波人吸引住了視線。

  反觀左翼統領多爾袞也領軍到了薊州關外,多爾袞選擇在董家口東二十里,青山關西二里左右,趁著明軍不備,毀壞邊墻而入。

  青山關口也在燕山腳下,山俊峻墻堅,布置了二百的明軍守衛。

  可是聽聞清軍攻打墻子嶺的消息,他們已經奉令前往救援,所以這個時候清軍入關,百姓瘋狂逃竄,根本就沒有什么義士敢站出來組織抵擋清軍的兵鋒。

  多爾袞也記著皇太極的軍令,嚴禁濫殺,周遭有那么多雙眼睛盯著,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直接犯了忌諱。

  邊境的大明百姓能有幾個錢,要劫掠咱也得劫掠北京的爺!

  正在勤王師路上的遼東總兵丁志祥、竇睿等來援,自覺力不能敵,直接作壁上觀。

  崇禎調來的勤王師還在路上,唯一的戰力吳國俊決定要堅守不出,待到合適時機捅清軍的皮股燕子去。

  故而使得左右翼兩股人馬在通州會師。

  多爾袞見來一次大明京師,就越發覺得沒有多少明軍敢于抗爭,對于大清劃江而治充滿了信心。

  今后只要多劫掠幾次,大明就會虛弱的不成樣子,那些勤王兵還能來多少人?

  于是多爾袞決定從北部繞過北京到涿州,對于三國演義提到的地名,多爾袞也想去瞧瞧。

  清軍到了涿州后,兵分八路向西進發。

  一路順著太行山,一路沿著運河,中間六路布于太行山與黃河之間,由南向北,縱兵并進。

  北京以西,到山西邊界,千里之內,多為曠野平川,滿蒙騎兵揚鞭躍馬,沿途所過,六府城鎮皆被攻掠。

  因大凌河戰事失敗的孫承宗一直在老家頤養天年,清軍進攻高陽,他率領全城軍民守城。

  城破被擒,七十六歲的孫承宗選擇自己體面,自縊而亡。

  他的五個兒子、六個孫子、兩個侄子、八個侄孫全部戰死,孫家百余口遇難。

  這只是大明忠臣的一個縮影,還有更多的百姓家破人亡,淪為清軍的奴才,任由他們欺凌。

  盧象升與陳新甲剛交接完,又趕上這個事。

  皇帝要他率領楊國柱、王樸、虎大威三個總兵入衛京師,并督天下兵馬,第三次賜尚方寶劍。

  盧象升聞訊,伏地痛哭,請求解任,崇禎不允許。

  然后便一路趕到京師。

  清兵深入腹地后,盧象升立即成為主戰派的代表,反對任何形式的談判議和。

  他爹剛剛去世,也不準他奔喪,盧象升穿著麻衣草履,奉詔督師,被譽為“北門鎖鑰”。

  又一日的黎明,崇禎召見盧象升于建極殿后的平臺。

  盧象升再一次批駁了楊嗣昌的議和之事,對皇帝說:“陛下命我督師,臣意主戰。”

  崇禎臉色不是很好,他其實是贊同楊嗣昌的攘外先安內的策略,也有心思想要和清軍議和,奈何就是拉不下臉去。

  若是早早有了議和之事,清軍也不會在這個檔口入關。

  這不僅僅錯失了圍剿錘匪賀今朝的機會,也給了投降張獻忠更小的壓力,至于李自成簡直就是絕處逢生。

  崇禎過一會兒才回應:“朝廷從來沒有說過要議和之事,這都是外面的人胡亂猜測議論。”

  盧象升又向崇禎確認楊嗣昌是否曾以格苗的典故來主和,崇禎表示滿清與上古的三苗不同,已“凌犯天朝”,不可講和。

  崇禎話頭一轉接著對他囑咐道:“剿奴與剿寇不同,卿宜慎重!”

  他提醒盧象升在對建奴作戰時不要想圍剿農民軍那樣身先士卒。

  畢竟別看盧象升長得一副文弱樣子,可打起仗來真的不要命。

  整個文官體系當中,全天下也就他這么一號人。

  崇禎又命盧象升與楊嗣昌和關寧總監高起潛等人在安定門開會,盧象升手握尚方寶劍自是要求主戰,滿座沉默。

  無人接茬,倒是被皇帝派來的人捧場。

  司禮太監曹化淳對著眾人道:“畢竟盧督師說了算!”

  楊嗣昌與高起潛二人都是堅定的主和派,目前而言,朝廷哪有什么像樣的軍隊可以與清軍血拼到底的?

  縱然是吳國俊他在幾萬清軍面前,手底下的幾千人也得麻爪。

  盧象升顯得有些過于自信了。

  在座的各位顯然打定主意,到時候就看著盧象升表演。

  他不是義正言辭,一點都不能妥協嗎?

  既然陛下如此信任他,還給了兵部尚書的頭銜,指定能夠大殺四方,最好把帶頭的多爾袞給擒住。

  就像擒住高迎祥一樣,咱大明好歹也擒獲過莽古爾泰,他要是活著在大清怎么也是個親王的爵位。

  盧象升的一身正氣,并沒有喚醒眾人隨他抗擊清軍,反倒都等著看他戰敗呢。

  崇禎咬了咬牙又從內帑拿錢犒師。

  盧象升十分感動,表示必將報答陛下。

  他出城到昌平領兵,楊嗣昌前去送他,臨別屏退左右,告戒盧象升穩住別浪。

  盧象升躬身,然后才穿著一身麻衣走。

  楊嗣昌站在原地,望著打馬而去的盧象升,無論是眼睛還是心中都十分沉重。

  一般抬棺出戰的將軍,差不多都得死。

  那盧象升穿著麻衣之類的,會不會也把他自己給送走啊?

  無論如何,征戰必然是大事,出征前都會討個吉利。

  “楊尚書為何嘆息?”

  “不可說,不可說啊。”楊嗣昌又對著高起潛道:“還望太監能夠好好協助盧象升。”

  “哈哈哈。”

  高起潛忍不住大笑起來,他自是與楊嗣昌站在一起的,那盧象升主戰派,指定跟咱們一樣。

  像盧象升這種頭腦發熱一根筋的人,他們是活不長久的,還容易牽連一大批人。

  按照大明的形勢,哪有余力左右兩線開戰吶?

  賀今朝都占據了三省之地,他下一步是不是要占據湖廣,還是兵出山西,直撲宣大。

  這都是說不準的事。

  作為宣大的監軍,高起潛早就想要離開這個危險的地界。

  實在是外有錘匪、蒙古人、清軍的威脅,內有山西巡撫許鼎臣自成一派,根本就不帶搭理你的。

  這讓高起潛既沒有面子,又十分的擔憂。

  朝廷若是早些與大清議和,也就沒有高起潛擔憂這些事了。

  那個瞎子作為大明的使者前去與皇太極議和,完全就是高起潛示意的,此事若成,他也有大功勞。

  誰不愿意去司禮監待著,皇帝身邊,那陛下指定能夠記住你。

  高起潛表示他知道了,隨即也打馬走了。

  楊嗣昌再次長嘆一口氣:“但愿他是真的懂了。”

  盧象升到了昌平后,崇禎又派人賜給盧象升銀幣、御馬等物,勉勵他奮勇殺敵。

  這一次,崇禎可算是下了血本。

  畢竟清軍一次一次的來,誰都遭不住,必須得給他們一些厲害的悄悄。

  盧象升感嘆:“陛下果然全力支持主戰,而楊嗣昌身為兵部尚書還想要議和,以至于迷惑陛下以撫議之咎怪于外廷。”

  針對于清軍的“鋒甚銳,不可阻擋”的態勢,他決定要挑選精銳,乘著月明星稀,分思路突襲清軍的營寨。

  采取出動出擊的戰術,命諸將各選三百精兵,嚴令各路將士刀必見血,人必帶傷,馬必喘汗,違令者斬。

  可是他接到駐通州的總監高起潛的信,信中闡述了一個事實:

  “只聽說(李愬)雪夜襲蔡州,從未聽說月夜奔襲,月光皎潔之下何以偷襲?

  道路遙遠,恐怕清軍早已移動。而且奇兵宜少不宜多,若十路齊發,仍是張皇失措。”

  高起潛以雪夜下蔡州的典故,譏諷盧象升從未有聽過“月夜”去襲營。

  并且從中阻撓,他不僅在信中反對夜襲,而且提前把盧象升麾下的將領陳國威調向東路。

  得知消息的盧象升忍不住跳著腳發了脾氣:

  “既手書相阻,復調散我兵,劍、印在我,諸將安歸?”

  高起潛對此毫不在意,就算你是此番勤王的督師,可你看看哪個頭領敢于違背我的意思?

  更何況朝中海油陛下以及楊嗣昌做主,你斗得過我嗎?

  真以為你穿個麻衣,就能有什么效果了?

  盧象升手握尚方寶劍,以及諸多印信,但終究是節制不了高起潛。

  這個人是皇帝的家奴,就算犯了錯,也得是事后皇帝責罰,旁人沒有資格插手。

  盧象升接著上疏請求與高起潛分兵作戰,崇禎讓楊嗣昌處理。

  畢竟一個人手底下的將士們想要跟隨誰作戰,崇禎也不管了,只要能打贏就行。

  他現在迫切的需要勝利來洗刷他當時下罪己詔的羞恥心。

  楊嗣昌將宣、大、山西三路號稱二萬士兵歸盧象升統率。

  確認了自己的直屬部隊后,盧象升在鞏華城誓師,他康慨陳詞,泣如雨下,希望兄弟們為大明盡忠,為大明皇帝奮力沖殺。

  不得不說盧象升還是有些人格魅力的,至少三個總兵其中兩個大聲附和,勢要與盧象升共存亡呢。

  可唯一一個喜歡摸魚的總兵王樸,總覺得盧象升不像是個長命的主,也得離他遠點。

  當真是相當晦氣,每日穿著麻衣當孝子,做給誰看呢?

  盧象升接到楊嗣昌揭帖,說清軍已南下,要他去通州面見高起潛。

  盧象升認為這是楊、高兩人合伙阻止他的偷襲行動,夜不成寐,選擇已讀不回。

  然后他領兵至順義,對清軍展開襲擊,先勝后敗。

  得知消息的楊嗣昌親自出城到盧象升軍營,想要與他好好說道說道。

  可盧象升先入為主,對楊嗣昌沒有一丁點的好感。

  先不說他爹楊鶴在錘匪那里好吃好喝的供著,沒有一點忠君愛國,要為大明榮辱與共的樣子,就想在反賊窩里廝混。

  尤其賀今朝那個反賊,還是被楊鶴親手放出來的呢。

  盧象升斥責楊嗣昌有沮師養寇之罪,楊嗣昌也是大怒。

  他也是有著自己的傲氣的,還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

  我主張與清軍議和,是為了我自己嗎?

  還不是為了大明,為了陛下,為了更快的剿滅錘匪,才做出如此屈辱之事。

  更何況當年俺答等人,做的也不比清軍差,還不是順勢議和了?

  現在大明是什么情況,還要硬剛到底!

  哪有那個實力啊!

  楊嗣昌則逼盧象升對他用尚方寶劍,有本事你就像袁崇煥一樣砍了我,反正你是督師。

  我楊嗣昌的大好頭顱就在此等著你砍。

  有本事你現在就砍了我!

  盧象升自是干不出來殺害同僚之事,他只能氣急敗壞的大吼著,楊嗣昌你可真是個無賴小人。

  雙方鬧了個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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