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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九章明軍與流民

  血手人屠瞥了這個滿臉大胡子的新兵一眼:

  「連這你都不知道?」

  孫守法端著手里的酒碗:「老哥,我當真不知道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伙夫連連擺手:

  「自從你加入咱們錘匪陷陣營之前,耳邊就有無數人跟你滴咕這件事。」

  「不對,你是不是外面來的蟊賊來騙吃騙喝的?」

  血手人屠直接抄起桉板上的解腕尖刀。

  孫守法急忙往后跳了一下:「我是官軍來著,官軍。」

  「原來是狗官軍。」血手人屠收起自己的酒壇子:「真他娘的晦氣。」

  「哎,老哥,老哥。」孫守法急忙拍著他自己的胸脯道:「我也想投靠賀大帥,苦于沒有門路。」

  「你想投靠我們家大帥?」

  「對對對,咱們都是老鄉,我在老家也是吃不起飯,才造反。

  然后朝廷給糧我才跟著投降,看我長得壯,讓我參軍,還給了個游擊將軍的官。

  現在我想投靠賀大帥,看在老秦人的份上,你看行不行?」

  孫守法本想靠著自己的勇武在官軍當中慢慢積攢軍功,掙下一副家底。

  他這種思想依舊是小農想要積攢家底的思維。

  結果孫守法勐然發現錘匪這里可以一步到位,還不用擔心半路自己戰死,積攢的錢財全都沒了。

  只要賀大帥在,他不差錢,根本就不會貪墨自己的錢財。

  那老子為啥還要給官軍賣命?

  更何況我孫守法以前就是大明朝廷的反賊,我跟大帥是同行!

  大帥是老秦人,我也是老秦人,我就是賀大帥的老鄉,關系親上加親!

  我還與賀大帥一同并肩作戰過,打過后金,差點砍死大貝勒代善。

  至于我孫守法曾經跟賀大帥打過架的小事不必在意,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嘛。

  想必以賀大帥那般人物,定然不會輕易放在心上,而且那場仗,我們也沒打贏啊!

  「你行不行?」血手人屠摟著自己的酒壇子:

  「我不知道,但我聽說去年原延綏巡撫張福臻手下那幫官軍,可不是自己一個人投靠大帥的。

  只有一起投靠大帥的人越多,才可能編成一個大隊,更好的加入陷陣營,才有最快作戰加入錘匪正兵的機會。」

  「你是說郭太和劉道江他們?」

  「不錯。」血手人屠點點頭。

  「我知道他們。」

  孫守法可是知道這兩撥人馬,一波是張福臻的老部下,一幫是降了他的賊寇。

  厚此薄彼下,兩波人馬先后叛亂,結果又都投到了賀大帥的麾下。

  「現在他們個個都美著呢,不少人都娶上了媳婦,分到了田地。」

  聽到這話孫守法心里頓時不平衡,化身成了檸檬精。

  就那個幾塊料,自己幾鐵鞭下去,就能把他們打的跪地求饒。

  他娘的,他們從官軍投降到錘匪,一下子就實現了我孫守法的人生目標。

  我卻在官軍這里苦哈哈的傻干,游擊將軍的軍餉雖然高。

  但我想要置辦這些東西,那得在大明殺多少敵人,砍多少首級才能完成?

  血手人屠拍了拍他自己:

  「就像我以前就是個走街串巷殺豬的,現在不僅吃喝不愁,還娶妻生了孩子,咱家里還有五畝地呢。」

  羨慕!

  除了羨慕,孫守法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三邊總督洪承疇以前給他畫的大餅通通被打碎了,將來太過于虛無縹緲。

  就陜西那些荒地干的不像樣子,地里根本就種不出來東西,要那些也沒啥用。

  我只想抓住眼前的機會,實現我二十幾年來的人生小目標。

  「老哥,拉兄弟一把,我想加入錘匪,給賀大帥效力。」

  孫守法見伙夫把解腕尖刀放在一旁,急忙走上前去。

  血手人屠把酒壇子里的濁酒全都喝光了,打了個酒隔:

  「該說話的我方才都已經和你說過了,至于怎么做,自己悟去,什么都要別人教,活該你吃不上熱火飯。」

  孫守法此時當真沒有想要吃飯的心思了,盡管他還能吃上一大海碗。

  這可是關乎一輩子的選擇題擺在他面前。

  孫守法急忙回憶著方才和伙夫說的話,人多就能獨立編成一只大隊,就可以被優先派出去作戰轉正!

  郭太、劉道江等人就是這樣辦的!

  至于郭太的頂頭上司羅世勛大概是被他們砍死了。

  孫守法稍微思考了一會,就從廚房出去,絕對先找自己的幾個家丁聊聊。

  別他媽的給大明賣命了,屁前途都沒有。

  哪有跟錘匪干,好處多多,還看得見摸得著!

  血手人屠見孫守法急匆匆的走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一個個的進了咱們錘匪的鍋,還能  讓你們輕易撲騰出去?

  那不是白給你們治傷了嗎?

  只不過他也相信,以賀大帥開出來的待遇,很難讓人拒絕。

  因為真的說到做到,不給你玩虛的。

  這些以前日日夜夜想要得到的,直接拍你臉上,誰接著誰都得暈乎乎的。

  伙夫收好自己的解腕尖刀,但愿大帥能夠早日平定天下,免得還有賣人肉的事情發生。

  那個時候,他何嘗不是內心煎熬呢?

  誰知道自己哪天就倒斃于路邊,成為別人嘴里的口糧。

  哪個人會想著要這樣活著?

  除了天災之外,大明官府就沒有一點點責任嗎?

  晉王府的大廳內,眾人酒足飯飽,各自歇息去。

  楊玉休并沒有回來,夏收的事情主公回去露面,穩定人心就行,他在不在無所謂。

  他近期的主要任務就是安置好這些六面。

  二十三個千人隊,烏泱泱一片,扶老攜幼的,只要不是正午時分,沿著河邊走不是太熱。

  相比于之前亂糟糟的哭成一片,他們已經重獲新生了。

  在后金的軍營里,過的是豬狗不如的日子,無論你什么身份,通通靠鞭子抽打。

  那些狗就是拿漢家百姓當牲畜的。

  至于想回家鄉的也有,但楊玉休告訴他們后金還沒有把另一半人放回來。

  他們回去的路就是走宣府,難不成還要回家去,沒吃沒喝被擄走,行軍兩千里,前往遼東那個苦寒之地?

  先不說死于千里行軍的路途會有多少,就算成功抵達遼東,有幾個人能撐得住那里的氣候?

  莫要以為后金會好聲好氣的對待你們。

  許多有些回家鄉的百姓,被宣傳員如此一宣傳,便老實了許多。

  晚上想要夜奔的人越來越少。

  而且楊玉休并額米有讓他們吃飽飯,能維持正常走路就行,只要進了寧武關,便有船只接應,一路南下。

  姜學一左手牽著兒子,右手牽著女兒,跟隨錘匪的指示往前走。

  他媳婦被后金拉走后欺辱致死,當然還有一種有些希望的說法,是他媳婦隨著一大幫女人早早的被送回沉陽去了。

  一想要報仇,可自己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

  一旦身死,他的兒女便會淪落為別人的食物。

他本以為這輩子報仇無望  ,結果錘匪擊潰了狗,逼得他們釋放漢家百姓。

  姜學一對賀今朝充滿了感激,盡管以前他覺得錘匪是大明的反賊,還唾罵過他。

  可面對外敵入侵欺辱他們的時候,龜縮在城墻上的大明官軍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擄走。

  反倒是錘匪出面解決了他們這些人,還殺了同在難民營里為虎作倀的狗腿子。

  現在每日都能喝粥,兒子女兒都喝不完,但姜學一也強迫他們喝下去。

  只有好好活著,才有報仇的希望。

  無論如何他都打定主意,要投靠賀今朝,畢竟自己是個讀書人,理應會受到重用。

  「姜先生,可要幫忙?」

  在前頭走路的張魯回頭笑問道。

  「多謝。」

  張魯是個雇工,在宣府只能湖口。

  他現在覺得錘匪給他粥喝,只是走路,那簡直是太棒了。

  不用擔心,錘匪會殺了他,反正以他的命,到哪不是干活啊?

  待到這群人進了寧武關,等著船之后,才曉得賀大帥的意思,是讓他們遷徙到晉南安家種地。

  大部分人都覺得不錯,在宣府等地,大明官軍是護不住他們的。

  狗能來一次,就能來第二次。

  去晉南的地方,眾人倒是不用擔心被擄走,就是有些擔心以后的生活可怎么辦。

  誰都不相信錘匪是那么好心,不需要你干活,就天天管你飯吃。

  再說了,山西、陜西連年干旱,才會爆發出大規模的民變。

  寧武關周遭雖然山多,但山坡空地上也種了麥子。

  至少離河流近,只要勤澆水,自是能活。

  更遠處的麥田,都有人在收割忙碌。

  這些百姓竊竊私語,這山西看著一點都不像是干旱的樣子。

  這可是和他們想象當中的不一樣。

  姜學一坐在船上觀望,他自是知道他們的命已經沒有選擇余地,能從賊繼續活下去,就已經相當幸運了。

  當他去找臨時的大隊長說自己是讀書人,想要投靠錘匪的時候。

  楊玉休路途無聊,他正好試一試此人的斤兩,就待在了這條船上。

  「你可有過從政經驗?」

  「不曾。」姜學一看著他到:「學生是想要考進士的。」

  「哦,還是個舉人?」

  楊玉休挑挑眉,這幾年想要投靠主公的舉人都忘了有多少。

  這些人天天嚷嚷的開科舉,直接被回絕,要么就回家繼續鉆研四書五經去。

  要么就去吏治學堂學習,錘匪所需要的人才。

  別妄想讓錘匪的制度適應他們這群人。

  「學生目前是秀才。」姜學一臉色微微有些發燙。

  「那還早著呢。」楊玉休開口道:「你有什么本事?」

  姜學一想了想:「我讀書識字。」

  「呵。」楊玉休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這算什么本事,你就是去我錘匪正兵的隊伍里去隨便抓一個,識字的人大有人在。」

  姜學一聽到這話當即就顯得不可思議。

  不是他看不起那幫臭丘八,還都是一幫賊寇。

  他們怎么可能都識字?

  真以為在大明,誰都能讀得起書?

  「你不信,覺得我是在打壓你?」

楊玉休拍了拍船幫,看著前后劃行  的船只:

  「我家大帥不需要人去讀四書五經,認識一千個字就算合格了。」

  「可是這樣,如何能治理一方?」

  「難不成考中進士,你就會當官了?會治理一方?」

  楊玉休不屑的撇嘴道:「自從我在河曲縣縣衙待著那么多年,遇見不少知縣,他們懂個屁啊?

  不是我懷疑你,縱然你考上進士當了知縣大老爺,你懂得如何收取賦稅嗎?

  你懂得如何教化百姓嗎?

  你甚至連如何與地方士紳溝通的門道都不懂,還覺得讀四書五經,考取八股文,就能讓你懂得做官?」

  姜學一被楊玉休懟的說不出話來。

  因為這些他當真不懂,要是沒有落難之前,他指定會對楊玉休的話嗤之以鼻。

  士農工商,讀書人才是最尊貴的存在。

  可現在不同了,他覺得書生意氣沒有用,你無能狂怒的樣子,在那些兇狠的后金眼里分外好笑。

  因為他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動不了我的神態。

  就好像在看一只小丑一樣。

  姜學一看著汾水:「那我如何能加入錘匪?」

  「不錯,你比其余人成熟多了。」

  楊玉休再次打量了眼前的秀才,不迂腐,就是能正常溝通的人。

  許多讀書人,讀書都已經變傻了!

  或者說大明二百來年的政策,讓他們都形成了固有認知。

「一個  是充分發揮你自己的才能,去當識字課的老師,教授學生,這樣也能讓你養活兩個孩子。

  將來表現好,有機會被舉薦前往吏員學堂學習,出來之后要在村子里實習副村長的位置,該做什么事。

  只要做得好,升遷快的很,還不用你苦讀數年四書五經之類的。」

  「多謝大人的提醒。」

  姜學一暗暗記在心里,既然讀書人在錘匪這里已經不值錢了,那就更沒有什么可依仗的。

  他現在只想把兩個孩子撫養長大,如果他兒子能夠參加錘匪,為母報仇就太好了。

  楊玉休擺擺手,反正是路途當中,提醒一兩句也算不得什么。

  關鍵腳下的路,還得自己去走!

  誰嘴里都可以說的好聽,但真正要去落到實處,誰能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三五第一_www.35wx.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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