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琛默默沖著工夫茶,陳細九和丁云峰的談話,現在的他,既沒有資格插嘴,也不敢開口。
好在…
今夜死掉一個潮州幫大佬,肯定有不少人睡不好覺,四大家族交了規費,很快帶著手下離去。
倪坤下樓后,有意與丁云峰結交,可發現丁云峰對自己的態度不咸不淡,便與陳細九寒暄了幾句,然后帶著韓琛走了。
“這個家伙攀上洛哥,連我都沒發現,很不簡單的…”陳細九看著丁云峰笑道。
丁云峰聞言淡淡一笑,倪家上下都是人才。
倪坤從潮州幫手中,奪得雷洛頒發的走粉招牌。
未來倪坤的馬仔韓琛,將會拉開無間道的序幕。
倪家兩個兒子,一黑一白,若非倪永孝太過注重親情,此人又是一個蔣天養式的人物;
陳永仁臥底多年,身處無間煉獄,竟然還能保持本心,更是難得可貴…
丁云峰和陳細九聊著倪家,過了片刻,只見雷洛捏著鼻梁走下樓來。
“看到了沒,一不小心,底下的人就要造反!
撲領母,若非潮汕商會護著,我去年就送潮州粥下去賣咸鴨蛋!”雷洛攬著丁云峰的肩膀,言語之中帶著一股怨恨。
丁云峰緩緩點頭,潮州粥帶領的潮汕幫,只是狹義上的潮汕幫。
從廣義上來講,但凡在港島謀生,得潮汕商會支持的潮汕人,無論你從事哪種行業,你都是潮汕幫的人。
一句‘膠己人’!
無論在什么時代,都是潮汕人抱團對外的暗號。
雷洛他是海陸豐人,當初能夠從軍裝轉為便衣,就是得到潮州人陳統探長的青睞。
接著從便衣做到探長,雷洛除了得到岳父白飯魚在財力方面的支持,更關鍵是得到潮汕商會在官面上的幫助!
官商勾結,豢養幫會。
在這個時代,不止潮汕商會這樣做,八閩商會,滬上大亨同樣如此。
小小一個港島,由于特殊的原因,匯集無數牛鬼蛇神。
華人抱團與鬼佬斗,這是大勢;
老家過來的抱團和港島本地的商幫斗,這是太多資本涌入,搞得很多本地商人失去市場份額乃至破產;
同樣從老家過來,務實的潮商和奢靡的滬上大亨互相看不順眼,然后這倆團體還沒分出勝負,潮商和閩商又要發生摩擦…
一年前,朱滔投誠,雷洛就掌握潮州粥投靠顏童的證據。
為何要等一年后,雷洛才能動手,便是他必須擺平潮汕商會里面的大佬。
弄死一個潮州粥很容易,可雷探長你不能影響潮汕幫的戰力啊。
要不然,潮汕商會的碼頭沒人守著,被福建銀趁機占了去咋辦?
“今天,我終于將這個王八蛋弄死了!阿峰,來,陪洛哥喝一杯。”雷洛走到酒柜,取出一瓶好酒。
看著走路虛浮的雷洛,丁云峰在白月嫦滿意的目光中,上前搶走雷洛的酒瓶:“洛哥,你都喝了一夜,難道還沒喝夠啊?
叫九哥過來泡茶,他泡茶的技術,不遜踢球和刷鮑魚呢!”
“撲領母!全港島,只有你丁云峰敢搶我雷洛的酒…”雷洛沖著丁云峰笑罵一句。
白月嫦不滿輕咳了一聲,雷洛連忙雙手合十,沖著愛妻裝出一副求饒的表情。
白小姐滿意留下一句‘別太晚了’,然后沖著丁云峰和陳細九展顏一笑,打著哈欠先行上樓去了。
“噓噓,看到了沒,母老虎。”陳細九挑挑眉梢,低聲對著丁云峰笑道。
雷洛瞪了他一眼,掏出一條雪茄砸了過去:“泡茶啊!撲街,磨磨唧唧,等你這杯茶,天都快亮了。”
丁云峰忍俊不禁,雷洛點上雪茄抽了一口,吐出煙霧嘆道:“阿峰,今天你也看到了,連潮州粥這個膠己人都要反我。我真不知道,哪天睡下,會不會被人割了腦袋。”
“洛哥,你別說笑了,你可是華總探長,手下兩萬個帶槍的便衣,誰有這種膽子啊?”丁云峰猜不出雷洛這話什么意思,先撿個萬金油的說辭應付。
雷洛嗤笑一聲,自嘲搖了搖頭:“剛剛從這個大門走出去的四大家族,你可知道,他們都在我身邊埋了針啊?”
啪嗒…
陳細九再次洗杯失手,他一邊收拾碎瓷片,一邊板著臉表忠:“洛哥,我陳細九不是針,你要相信我。”
針——間諜的別稱。
“泡你的茶啊!就你這點定力,瞎子才用你來做針啊,撲街!”雷洛被陳細九整笑了,醞釀半天的表情驟然破功。
丁云峰面無表情抽著煙,他沒有接雷洛這番話。
四大家族都在洛哥的身邊埋了針,那就是說,豪哥也有份了。
這兩位都是對他很不錯的義兄,有些事情看破不說破,否則一旦被人逼著表態,可就進退兩難了。
“小狐貍!”雷洛橫了丁云峰一眼,淡淡說道:“過來幫我吧,赤柱那破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即便讓你當了懲教主任又能如何?
說是督查級,可出了監獄,如果人家不看在我和阿豪的面上,誰會把你丁Sir當根蔥啊?”
“阿峰,洛哥說得對!馬軍下個月都要升探長了,如果你來警隊,這時候,你最少都能跟我平級了…”陳細九一直很看好丁云峰,連忙趁機開口勸說。
此時警隊之中,探長有分高低。
陳細九這個探長,管著筲箕灣警署。
馬軍升了探長,還是在陳細九的管轄下。
不過,馬軍下個月后,他就能率領便衣做事,組建自己的班底了。
雷洛夾著雪茄,點了點丁云峰:“你把我收規費那一套用在赤柱,使得監獄的‘收入’大漲,還同時降低犯人鬧事的頻率。
懲教署幾位鬼佬,可是對你贊不絕口!
活頭仔(聰明人),懂得用腦,我真的很看好你!
這個時候,我去開口,你讓威爾使使力氣,絕對可以將你平調過來警隊!
阿峰,過來幫我吧,等我們兩兄弟擺平了顏童,他轄下灣仔區,就是你的!”
陳細九聽得熱血沸騰,他不斷沖著丁云峰打著眼色。
丁云峰微笑舉起茶杯,讓九哥一番苦心徹底白費了:“洛哥,你可記得,當初你送我去赤柱,我們在路上看到祖家水兵欺負同胞,你在車上講過的那句話嗎?”
總華探長,有乜鬼用?幾似條狗?
雷洛聞言一滯,旋即他忍著怒火喝道:“阿峰!你以為我雷洛樂意給鬼佬做狗?
這是大勢,不是我你改變得了!
你沒見過,各大商會那些大佬,隨便一個跺腳就關乎幾萬人的飯碗,他們遇到鬼佬,同樣都是唯唯諾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