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怔然

　　今天并不是正式上課，拿了新書之后，他們要到十三號，才會正式開學。

　　因此上午吃過飯后，便放學了。

　　從鎮上回村里還是比較遠的，所以程立學選擇的也是寄宿。

　　明天再來，可就得等到星期天才能回去了。

　　“立學，到晚上還有不少時間呢，上網去嗎？”程立才走過來問道。

　　“你知道哪里有嗎？”程立學問道。

　　“這話說的，這鎮上哪家網吧我不知道啊？走走走，玩血戰上海灘去，我要干死那群小RB。”程立才道。

　　不只是他們倆，跟著程立才去網吧的還有不少人，看來程立才在學校里混的確實不錯。

　　“你沒有自行車嗎？”程立才問道。

　　“沒。”程立學回道。

　　“哪你等會怎么回家？”程立才問道。

　　“不都是坐車嗎？”程立學問道。

　　“你家很有錢嗎？”程立才問道。

　　“沒有。”程立學搖頭道。

　　“那你父母不給你買輛自行車，也不對，這最后一個學期了，你也是上完初中就不上了吧？那確實不用買自行車，三年還劃算，半年確實不太劃算。”程立才道。

　　程立學：“…”

　　只初中學歷，能干什么？

　　不是誰都能像程立學的父親程修遠那樣，小學沒畢業便去深城闖蕩，然后真闖出了一番名堂，只是那也是因為趕上了深城改革開放，高速發展的機遇，但最后也因為學歷淺，錯信了朋友，不僅把賺的錢全都賠了進去，還欠了幾百萬。

　　錯過那種機遇，再想重新東山再起，那可就難了。

　　前世父親又回到深城重新打拼，但打拼了十幾年，也沒有翻出什么浪花來。

　　到了網吧門口時，程立學記下了位置，并沒有進去。

　　“怎么不進去，你不玩嗎？”程立才問道。

　　“不了，你們玩吧，我家里還有點事。”程立學道。

　　“行。”程立才說完，走進了網吧。

　　走出去網吧所進的小胡同，程立學吐了口氣，然后向著南邊的車站而去。

　　到了車上后，程立學付了錢，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沒多久，車子啟動。

　　程立學望著車邊青陽鎮上的風景，沒多時，便看到了一個騎著自行車的女孩兒從自己眼前劃過，風吹動起她額前的長發，能看到她額頭上包扎的一塊白色紗布，以及紗布下那張精致的俏臉。

　　雖是驚鴻一瞥，但卻像漣漪一樣，能讓人回蕩很久。

　　這個小鎮中學的林初恩，論容貌，不輸白徵羽呢。

　　程立學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現在當務之急，是把家里欠的賬還了才是，省的母親憂慮。

　　前世因為這筆還了不知道多久都還沒還完的欠賬，程立學的母親不知道生了多少場病。

　　那時她連五十都還沒到，就已經滿頭白發生。

　　霧隱山，便是他們居住的這座山的名字。

　　程家村，坐落在霧隱山的半山腰。

　　山上村莊眾多，并非只是程家村一家，不過，程家村是人數最多的一個村子。

　　再過許多年，由政府出錢，在山下平原處建了許多棟樓房，以平價賣給山上的村民，這才不用每天上下山都要走一個多小時路，只是，那都是許多年后了。凡是走過山路的都知道，下山容易上山難，此時剛從公交車下來的程立學就感覺到了。

　　不過這般天天爬山下山，也難怪山里的人身體都很健康。

　　如果說下山只需要一個小時的話，那上山就將近兩個小時。

　　回到家里后，程修遠問道：“怎么樣？如果現在想改變主意，還來得及，小鎮上的苦，你可能吃不了。”

　　“沒事，爸，這鎮上的那么多孩子都能吃的了，我又有什么吃不了的。”程立學道。

　　只是剛走進自己屋內，程立學便揉起了腿。

　　現在這副身體還不如前世自己的身體呢，前世自己天天跑步鍛煉，而這幅身體，則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許多年了。

　　少年人，得多多鍛煉才行啊！

　　揉了揉腿，程立學走出不知道蓋了多少年的磚房，便看到了父母已經把行禮都已經準備好了。

　　在前世，因為負債累累，他們把程立學在市里安排好了之后，便去了深城。

　　時間也是08年的正月13，也就是明天。

　　程立學鼻頭一酸，前世跟父母聚少離多，在參加春風劇組的慶功宴之前，因為忙著工作，也已經有將近一年沒見過父母了，沒想到如今只相處了幾日，便又要離開。

　　而此時的程立學雖然重生，但卻沒有什么能讓他們不背井離鄉去深城打工的理由。

　　“我們走了又不是不回來了，等到了暑假，你也可以去我們那去。”看著程立學眼里泛著的晶瑩，林蕓心里也不好受，程立學在她面前待了十幾年，如今要分隔兩地，做母親的又怎么可能會不心疼。

　　“嗯。”程立學扭過頭喘了口氣，然后點了點頭。

　　只一年，程立學定不會再讓他們背井離鄉遠去南方打工。

　　想著余下時光很長，這一世自己有能力改變前世的命運，程立學心里才好受一些。

　　晚上，林蕓做了最后一頓飯。

　　程立學把做好的飯菜端到了院內的桌子上。

　　或許是因為十五快到了，今晚的月亮很圓。

　　但是再圓的月亮，也不能使即將分離的一家團圓。

　　“媽，林初恩你還記得嗎？”飯間，程立學突然問道。

　　“小恩？當然記得。”林蕓不解地問道：“怎么突然問起她來了？”

　　“我記得以前她不是跟我一個學校嗎？怎么最后轉學了？還有，今天我在學校里見到她了。”程立學道。

　　“誒。”林蕓嘆了口氣，道：“那孩子的命運太苦了。”

　　程修遠此時也嘆了口氣，說道：“當時距離過年沒幾天了，小恩的父母為了趁著過年能賺點錢，多拉了一趟貨，最終出事了。”

　　程立學腦袋一懵，怔了好久。

　　林初恩的父母是做什么的，他是知道的。

　　當年林蕓給他說過，是開大貨車給人跑長途的。

　　夫妻倆開著貨車一跑就是幾周，林初恩小時候也是幾周才能見一次父母。

　　也正是因為如此，程立學才會被林蕓多次教育，說看看別人的家庭多艱難，但就算是如此，依舊那么努力學習，再看看你。

　　程立學嘆了口氣，與她相比，不論是前世也好今世也罷，自己都要幸運的多。

　　“立學，既然你與小恩一個學校，那小恩如果有啥難處，你就多幫幫她。”林蕓道。

　　“嗯。”程立學點了點頭。

　　晚飯過后，林蕓偷偷的給程立學塞了七百塊錢。

　　只是程立學最終只留下了兩百。

　　或許是不想讓程立學知道，怕難舍離別之苦。

　　凌晨五點，程修遠便跟林蕓帶著行禮下了山。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程立學一夜沒睡。

　　有因為與父母離別的不舍，也有因為昨天聽到林初恩遭遇時的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