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任青極力壓制,但也無法阻止分魂的魘魔化。
不過片刻,分魂的魘魔首移動到中央后,原本澤人的樣貌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淡淡的黑霧將渾身包裹,宛如一條道袍般。
分魂變得愈發虛無,哪還有半點出塵如仙的氣質,在兩顆腦袋的映襯下,像是不可名狀的怪物。
不過任青只要念頭微動,魘魔首與澤仙首便能再次互換,分魂的體質便會重新變化。
咔咔咔咔…
在魘魔氣息的侵蝕下,血管洞穴蠕動起來。
任青臉色凝重,如此大的動靜,明顯使得那些道官有所意識,頓時出現了腳步聲。
他倒是可以回到地表的清虛觀,但魘魔化的隱蔽性極強。
任青環顧四周,目光落在轉角的陰影內。
當他走進黑暗,魘魔化的痕跡將自身完全籠罩,最終留下一雙細微不可察的眼睛。
目前分魂的實力相當于陰差境,可清虛宮的水太深,只得暫且避開鋒芒,以探查情況為主。
沒過多久,一位動作僵硬的道官緩緩走來。
所謂的道官,應該與無為道觀息息相關,甚至很可能是殘余勢力掌控的清虛觀。
他身穿的青藍色長袍略顯破舊,散發著淡淡的腐臭味。
任青眉頭緊鎖,眼前的道官與此前見過的那幾位完全不同,感覺是具將死的尸體。
怎么說呢,像是未成品,還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最讓他驚愕的是,道官后腦竟然連著根狹長的觸須,正不斷輸送透明液體,壯大其生機。
好像是種強行續命的手段,不知有何意義。
道官來到了天道蟲幼體的周遭,像是單純被聲音吸引,但自身靈智卻不足發現異樣。
任青在道官視野盲區時,立刻從黑暗中逐漸顯現,魘魔氣息使得血管洞穴內一片漆黑。
道官這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什么,轉過腦袋的瞬間,便看到了血紅色的眼睛出現在面前。
“你…”
任青本想用天道夢種將其控制住,但分魂卻突然變為黑霧,身形飄散在半空。
他心里生出明了,應該是至暗魘主成為核心術法后,由兩種次要術法生出的變化。
道官疙疙瘩瘩的說道:“你…不是澤人,到底是…”
黑霧朝道官撲去,鉆進其眼耳口鼻鉆內。
任青向泥丸宮涌去。
這便是魘夢真人的能力,可以將對方魂魄吞噬的食夢。
如果是本體施展,應該散發出魘魔氣息直接將魂魄攪碎,然后運回自身泥丸宮吸收。
沒想到分魂施展時,竟然化為了魘魔進入道官的泥丸宮。
“給我…出來,不要在…我的腦子里…”
道官像是開了竅,越說越流暢:“我乃是無為道觀核心弟子清流子,膽敢對我出手,你可嘗過浩然仙道的威力…”
他的精神已經不正常,嘴里滿口的胡話,開始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叫喊著,雙手捂住腦袋。
任青聽聞后眉頭一挑。
清流子?
他記憶力還算不錯,當初在無為道場的兜率宮大堂,那些墳堆中就有清流子的墓碑。
此人確實是無為道觀的弟子。
不過清流子既然已經身死,清虛觀怎么還有一人?
任青強行壓下雜念,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讓清流子閉嘴,免得引來內臟道場里的其余人。
他熟練的來到泥丸宮內,但里面卻破敗不堪,周遭呈現出灰黑色,遍布著零星的尸斑。
凡人的泥丸宮較為昏暗,修士的泥丸宮則是明亮,像清流子的情況,只有死人才是這樣。
任青也沒有發現清流子的魂魄,倒是發現了個破口,應該是那根連接腦后的觸須。
他可以順著觸須前去源頭,不過保險起見,便強行控制住清流子的身軀,并堵住了破口。
清流子立在原地,又有腳步聲由遠至近。
中年道官從深處走來。
他的外表就比較尋常了,皮膚透露著血色,動作也極為流暢,腦后更沒有什么觸須。
任青分明能察覺到道官散發的氣息,有著陰差境的程度。
中年道官表情冷峻的掃過清流子說道:“清流子師弟。”
清流子呆若木雞,因為腦后觸須被堵住,變得毫無靈智可言,就像是具真正的尸體。
中年道官搖了搖頭說道:“師弟,你還未脫胎成型,最好不要亂走動。”
說話間,他身上散發出隱晦的氣息,似乎打算查看清流子的情況,但隨即便停下腳步。
任青見此模仿著清流子說道:“知道了…”
他已經做好將分魂藏在天道夢種內的打算。
不過中年道官沒有多疑,瞥了眼便轉身離開,顯然清流子的舉止表現,并不算多么異常。
任青看著中年道觀,知道兩者間隔足夠隨時逃遁時,額頭多了只夢種化作的重瞳。
他花費幾息便收回夢種,心里已經隱隱有數。
中年道官外表看似活人,但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泥丸宮內同樣沒有魂魄坐鎮。
怪不得感覺空有實力,敏銳程度遠不如陰差境修士。
任青嘗試控制身軀,然后順著血管洞穴向深處而去。
他發現源頭位置并非原本的肝臟,應該在酒肉道人的腎臟,方向顯然完全不同。
任青在路上遇到許多尸化的道官。
他們的氣息極為微弱,動作也全憑本能行事,偶爾才會在眼底看到些許清明。
任青見光線愈發昏暗,干脆拋棄清流子的身軀,化為一縷黑煙在血管洞穴內飄蕩著。
當他剛離體不久,清流子腦袋逐漸腫脹起來,腐臭的膿水順著五官緩緩滲出。
砰!!
腦袋炸裂開來,無頭尸體倒地不斷抽搐著。
胸腹部裂開道縫隙,里面的血肉似乎要孕育出什么,但只不過蠕動幾息便不再動彈。
隨即道官尸體猛的被觸須拉動,朝源頭而去。
任青連忙跟在后面,東拐西拐來到腎臟附近,能聽見里面傳來雜亂的聲響。
他盡量收斂自身,悄無聲息的進入其中。
任青看到眼前出現的一幕,不由頭皮發麻,更是忍不住倒吸口涼氣,完全出乎了預料。
他本以為會是無為道場內的某個建筑,但怎么會想到腎臟已經被完全蛀空。
準確來說,大半的腎臟因為酒肉道人的下半身被撕裂,所以只殘留了十分之一。
周圍仿佛深淵,連通著胃部的傷口。
腎臟表面的尸體堆積如山,還被挖出個深坑。
尸化道官的觸須都蔓延至深坑內,似乎在吸收著什么養分。
成千上萬的尸體皆是道官。
任青足足看到了幾十具清流子,死狀都是身軀腐朽而亡。
只是一盞茶的時間,深坑里又爬出具新生的清流子,繼續渾渾噩噩的走出血管洞穴。
任青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尸體連接觸須,再由天道蟲供給養分,這不就是墓碑爐嗎?
他毫不猶豫溜到深坑旁,發現里面并非鮮血,而是晶瑩剔透的酒水,足足一湖泊。
湖底確實有個蟲蛹,里面是條巨型的天道蟲幼體。
天道蟲幼體吸收酒水,再用觸須輸送給個道官。
任青直呼好家伙,哪怕天詭境又如何,只要意識不存,最終下場可想而知。
酒肉道人想用酒水維持自身生機,卻被道官截胡,宛如寄生在鯨魚身上的藤壺。
如果孕育道官的方式與墓碑爐相似,那所謂的脫胎成型…
任青連忙檢查起一具具尸體,發現極少數有孕育生靈的痕跡,說明墓碑爐在吸收大量酒水后,才會誕生真正的道官。
簡單來說便是,道官會從作為墓碑爐的尸化道官體內鉆出。
所以道官其實就是類似血肉法器的存在,怪不得魂魄不存,身軀也極為古怪。
任青瞇起眼睛。
以道官呆板的靈智不可能煉制出大規模的墓碑爐,清虛觀內絕對留有一位活人。
此人必定是無為道觀的弟子,屬于僅有的幸存者。
原本應該在火煉宮任職,所以才能掌握墓碑爐的煉制法門。
就在任青思索間,周遭的尸化道官紛紛退讓開來,莫名的選擇站在角落等待著。
中年道官來到酒池旁。
他伸手一點頭頂,頓時有酒水滲透出來,很快就形成傾盆大雨落在酒池內。
等酒池滿溢后,中年道官喃喃自語道:“澤人不夠了,差不多該通知下界飛升了…”
中年道官隨即消失不見。
任青知道自己猜的沒錯,那位無為道觀的幸存者,非常偏執的想要重建宗門。
干脆把死去的師兄弟用墓碑爐的手段煉制出來。
問題在于無為道觀弟子兩千余名,需要大量的酒水維持,酒水的來源只能用澤人釀造。
任青搞清楚清虛觀的情況后,明白事不遲疑。
他立刻用榫羽通知李天罡,讓對方暗中開展計劃,將整個黃沙城控制在禁卒堂的手里。
天道子的壽元剩下一年左右,清虛宮估計只有百來位道官脫胎成型,遠遠不及兩千。
清虛觀免不了愈發極端,甚至是竭澤而漁。
任青的分魂跳進酒池內,朝水底游去。
蟲蛹就出現在不遠處,被煉制成墓碑爐的一部分后,早已失去意識,仿佛行尸走肉。
任青分出些許魘魔氣息,留在了酒池內。
如果生出什么意外,有個后手說不定能派用處。
他準備去看一眼李耀陽,然后前去接應冥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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