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鋒利的艦首噼開水流,行駛在湍急的河面上,舉目四望,蕭瑟破敗的景象隨處可見,沿途的村鎮居然看不到絲毫人煙,只有森森白骨暴露在荒野中,哪怕大白天都給人一種陰森寒冷的感覺。
然而,趙舜卻知道,這不是錯覺,高維視界下,他能清晰看到遮天蔽日的陰氣、死氣、怨氣、尸氣、鬼氣…等數不清的負面能量糾纏在一起,將目之所及的世界完全籠罩。
這種環境,讓他想起了小貓咪曾經帶他去過的異域——鬼市。
長期被負面能量浸染,連兩岸的植物都長得陰森可怖,影影綽綽的樹枝像是干枯扭曲的尸體,張牙舞爪的想要把靠近的生物拖入樹林的陰影中。
偶爾有些雙目血紅,長得猙獰怪異的野獸探出頭來,對著河中綿延的艦隊沉悶低吠。
它們能感知到船上澎湃的血氣,饑餓的涎水順著口角不斷滴下。
趙舜站在甲板輕輕一彈指,凄厲的白金劍氣橫掃而出,正在低聲咆孝的野獸瞬間炸成一團血霧,貪婪饑渴的低吼頓時變成了驚恐的嗚咽。
唰唰唰 像是被踩斷了尾巴的老鼠,河岸兩旁一陣樹影搖晃,受驚的野獸肝膽俱裂,一熘煙竄進叢林深處,轉眼消失不見。
“整個紅石縣都是這個樣子嗎?”
“是的,從海岸線往內陸推進超過三百里全是倭寇的活動范圍,那些人當中許多都是修煉的魔門功法,需要海量的人祭練功,所以…”
侍候在一旁的岑興欲言又止,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
“落到他們手里,死得痛快點都算幸運,很多人都是受盡折磨,只為壓榨他們的骨血和死怨之力。”
能夠想象這期間發生了多少天怒人怨,慘絕人寰的罪行,趙舜幽幽嘆了口氣。
臨波郡一共有四個縣靠海,曾經都是僅次于臨波縣的繁華之地。
數之不盡的魚獲與富饒的土地養活了無數人,巔峰時期臨海四個縣的人口就占到了整個臨波郡人口的三成以上!
而現在,數以百萬計的人民被虐殺,僥幸活下來的也朝著內陸逃離,這些曾經的膏腴之地已成為幽幽鬼蜮。
幾十年的負面能量侵染已經讓這片土地逐漸不再適合人類居住。
光是沿途兩岸都有這么多嗜血野獸,更深入的地方不知道還有多少厲鬼僵尸,魑魅魍魎…
在這么發展下去,說不定連神話級的鬼王都能養出來!
等等,莫非這本來就是某些魔門巨擘的計劃?
某些神話級的魔器、功法或者晉升條件,可能會需要這樣的環境?
隱隱察覺到了什么,趙舜蹙起眉頭,眼底閃爍著刺骨寒光。
和這些以痛苦災難為食的畜生比起來,連世家豪門都顯得眉清目秀!
然而,自己所看到的這慘劇,只不過是紅塵殺劫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整個大旻幾十萬里的海岸線,不知道有多少縣域遭受著屠殺侵襲?
這背后不僅有利益驅使,更多的還是邪惡勢力在推波助瀾。
就像是曾經在鴻海城發動血祭的邪教徒一樣,只有世道越亂,他們才能快速汲取力量。
要是天下太平,這些人恐怕一輩子都會被按死在低階!
在共同利益的趨勢下,無論是泰西的邪教還是大旻本土的魔門,他們恐怕會默契的聯起手,一起推動亂世愈演愈烈!
失去秩序的庇護,大地上的一切蕓蕓眾生,都將化作他們進階的血食。
恍忽間,趙舜忽然想起了急匆匆到帝都賀雨伯教習。
之前他還在疑惑闌州有秦雨石院長這樣的神話武夫鎮守,區區倭寇怎么會日漸猖獗?
現在看來,他可能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倭寇背后有世家、豪門、王公貴族、魔道、邪教、外國勢力…
他們的神話力量未必弱啊!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趙舜望著遠方逐漸開闊的河口,平靜開口道。
“如此大范圍的鬼蜮,除非請到一些神話人物長期鎮守,否則單靠那些走江湖的和尚道士已經扭轉不過來了。”
“等到本次行動結束,陸軍要全力擴張,我要以大軍的血煞之力沖散這片鬼蜮!”
少年身旁的湯鴻達聽到這話面露狂喜,興奮抱拳應諾。
“遵令!”
想要擴張到足以扭轉物質世界的環境,這軍隊規模至少也得十萬!
自己的神將位格已經歷歷在望了啊!
而一旁的岑興深深看了湯鴻達一眼,嫉妒中又帶著無奈。
沒辦法,軍艦開不上岸,占地鎮壓還真得看陸軍…
腳下的船只微微一震,清澈的河水逐漸變成了蔚藍色。
呼吸著咸咸的海風,趙舜舉目四望,海平面一直蔓延到視線盡頭,遼闊無際。
“這里就是太平灣么?”
“是的,君上。”
指著一望無際的海岸線,岑興感慨嘆息。
“整個太平灣非常廣袤,東西最遠端兩百公里,南北最遠端超過三百公里,幾乎相當于一個縣域的面積…”
聽著岑興的介紹,趙舜想起了地圖上的海灣形狀,整體就像是一片不規則的心形樹葉。
蜿蜒扭曲的海岸線綿延千里,呈弧形將整個海灣包裹,在“心尖”處留下一條十幾公里寬的缺口。
雖然有這個缺口聯通外海,但陸地擋住了外面的風浪,太平灣就像是被保護起來的避風港,擁有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
按照規劃,這個數萬平方公里的海域將成為未來鎏陰封國的海軍搖籃,沿岸更會發展出一個綿延千里的環海灣工業帶!
想到這,趙舜不由得面露憧憬,微微興奮的握緊拳頭。
然而不知道君上的思緒已經飛到了九霄云外,岑興還在賣力的介紹。
“紅石縣因一種特殊的紅色黏土得名,能燒制出極品瓷器,以前紅石縣的瓷器在整個大旻都頗受歡迎,甚至遠銷泰西。”
“曾經太平灣聚集了大量瓷器商人,再加上這里豐厚的魚獲,沿岸的人民非常富足。”
“可惜,這里現在除了倭寇和魔道中人,平日里已經人跡罕至。”
說話間,一只超過兩米長的大魚躍出水面,在半空中輕柔舒展身體,隨后又一頭扎入海中。
看著那水面下川流不息的魚群,趙舜伸出五指遙遙虛抓。
上百米外的海面上忽然濺起一陣水花,一條碩大的怪魚驚恐掙扎,卻被無形的偉力從水中抓出來,攝到天虹號甲板上。
啪嗒啪嗒 近三米長的大魚拼命蹦跶,健碩有力的魚尾抽得甲板啪啪作響,兩三個水兵都把它按不住。
“是鳀魚,肉質有點柴,不過用炭火烤成魚干很香。”
發現趙舜面露好奇,岑興在一旁小聲介紹道。
“這玩意,好像海里很多的樣子。”
光是剛才那個魚群就有上百條,加起來怕不是有幾十噸重!
“鳀魚遍布整個大旻海岸,到處都有,只不過一般近海長不到這么大。”
比劃了一下鳀魚的尺寸,岑興抿了抿嘴。
“應該是太久沒有人捕撈了,這么大的鳀魚至少要長十幾年。”
察覺到她話語背后的難受,趙舜拍了拍她的肩膀。
“沒關系,這里很快就會重新繁榮起來。”
海軍士兵也有血煞之力,只要驅散了駐地周圍的鬼蜮,再吸引人口源源不斷來定居貿易,龐大的氣血活力就能逐漸沖散陰氣死氣,一點點扭轉沿岸環境。
再配合陸軍在內地操練擴張,這些人為制造的死地很快就能被徹底抹去。
唯一值得擔心的,就是背后的魔門肯定會出來搗亂。
就算不敢和自己正面沖突,他們惡心人的手段可數不勝數。
投毒、驅鬼、攝魂、詛咒、下蠱…
隨便一數就能數出十幾種來,自己不怕,不代表老百姓也不怕。
微微蹙眉,趙舜撐著下巴,無奈癟癟嘴。
敵暗我明,玩陰的,人家才專業,而且他們的很多手段都是潛移默化中招,就算有亞妮的眼鏡,等到發現時,人家都跑到十萬八千里外了,自己不可能一個個追殺…
根本解決手段還是把官僚體系建立起來,但大旻的基層官員幾乎全部出身于世家豪門,自己的革命又必須完全摧毀舊有既得利益集團。
想要撇開他們建立一套自己的超凡體系可不是那么容易…至少短時間內很難…
一時間找不到完美解決辦法,趙舜只能暫時放下憂慮,走一步看一步。
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少年獰笑著磨了磨牙。
實在不行就互相傷害,誰慫誰是狗!
想到這,趙舜舉目望向了前方的海平面。
他這次帥軍遠征可不是旅游,而是為了殲滅盤踞在太平灣島嶼上的倭寇!
整個太平灣內零星散落著幾十座島嶼,其中最大的太平島占地近千平方公里,上面曾經有一座繁華的小城。
后來這座城市被攻陷,成為了之前進攻臨波城那群海盜的老巢。
而這群家伙被自己一頓亂殺后,幸存的殘兵敗將重新跑了回來,沒過幾天又引入了一群新的海盜,繼續在這附近的海域作威作福。
之前自己的勢力對這么遠的距離鞭長莫及,現在他的力量不斷擴張,這些封鎖太平灣的海盜就是如鯁在喉了。
“岑興,現在盤踞在太平島上的海盜到底是什么來頭?”
“啟稟君上,目前太平灣內并非只有一股海盜,而是十幾股海盜組成了一個松散聯盟,成分復雜,來頭更是說不清,單單我知道的就有魔門六大本宗、魯煬幽燎四州的王公貴族、扶桑國等各勢力扶植起來的黑手套。”
“呵呵,看來太平灣的誘惑真不小啊,居然敢在我的家門口占地為王…”
冷笑一聲,白衣少年露出森白牙齒,興奮殘暴的笑容讓岑興頭皮發麻。
“我看他們分明是沒把我放在眼里!”
渾身一顫,岑興惶恐的低下頭顱。
“君上息怒。”
就在這時,趙舜忽然眉頭一揚,目光如劍射向極遠處的一個小黑點。
“我們被發現了。”
如此龐大的艦隊,只要海盜們眼睛沒瞎,隔著幾十公里都能發現,趙舜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隱匿行蹤。
微微瞇起眼睛,幾十公里外的遙遠景象投映在視網膜上,那是一艘流線型的快船,一發現他們就迅速調轉船頭,瘋狂朝著遠處逃竄。
“君上,要追上去嗎?”
“不用,按照計劃行事,你們封鎖好出海口,剩下的交給我。”
“是!”
見識過趙舜非人的偉力,岑興對他這種把軍隊扔一邊,自己一個人橫壓一切的習慣已經逐漸產生了免疫力。
甚至一旦接受了這種設定,她還有種想要躺著喊六六六的沖動。
壓下心頭的雜念,岑興體表浮現出一層虛幻的金屬鎧甲,玄妙的力量勾連整個艦隊,一張張巨大的聚靈風帆開始逐漸放下。
“全軍切換蒸汽動力!”
“疾如風!”
催動兵道秘法,岑興眼中炸開一圈青色神光,伴隨著沉悶的蒸汽轟鳴,整支艦隊開始以不科學的加速度狂飆突進,撲面而來的海風吹得趙舜黑發亂舞,衣衫獵獵。
時速絕對超過60公里了!
這兵道秘法簡直離譜,連戰艦都能加速!
迎著海風,趙舜眺望遠方緩緩下落的夕陽,微微翹起嘴角。
“敖白白。”
“吁吁”
伴隨著輕聲呼喚,一頭雪白神駒走到甲板上,腮幫子親昵的在少年臉上磨蹭。
“走了。”
搓了搓馬腦袋,趙舜翻身上馬,雙腿輕輕一夾,敖白白心領神會的從甲板一躍而出,劃出一個拋物線落入海里。
馬蹄在海面上踩出四個深坑,奇妙的悶響后敖白白彈射起步,踏水而行,宛如一條白練劃破空氣,瞬間將艦隊甩到了身后。
入海后,敖白白明顯比在陸地上更加興奮,四蹄在海面上跑出了殘影,可怕的速度直接在身后拉出了一條幾十米長的翻滾白浪。
跑得興起,雪白龍駒忽然魚躍而起,隨后一頭狠狠扎向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