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都難
終于在夕陽的紅光透過酒店尼龍窗簾的縫隙照到盤繞在一起的兩人時，如一團軟玉般的齊娟長呼一口氣，道：“真好！我現在確定，你沒有被資本主義世界的腐朽給侵蝕…”
張青笑道：“你羞不羞？”
感覺后背都是汗水，他起身將齊娟抱起，進了浴室，又搗鼓半個鐘頭，才將人抱了出來，裹上了浴巾。
齊娟側臉躺在枕頭上，看著坐在床頭拿著毛巾替她擦干頭發的張青，笑道：“港島風情如何？”
港島還未回歸，通話很不方便。
二十塊一分鐘的國際長途，還需要去郵局打，即便是魔都。
當然，天鴻集團內部電話肯定能通長途，但集團內部有規章制度，不允許打私人電話。
齊娟這個皇太女進公司，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也不便去打。
所以，二人兩個多月來，也不過打了一回電話，還沒說幾句話。
如今終相逢，熱情勝火，激動之情散去后，開始敘事。
張青將齊娟的頭發擦干，毛巾放在一邊，看著眼前這張思念許久的臉，笑道：“記得我先前說給你一個驚喜么？”
齊娟目光慵懶但眷戀的看著張青，點頭道：“是什么？”
張青難得招搖，笑道：“我在港島拍了一部電影，正在上映中，現在票房已經超過四千兩百萬，預計總票房，將會超過五千萬。如果再加上外埠的票房，凈盈利可能會超過四千萬。”
齊娟聞言，眼睛都直了，盯著張青好一陣后才笑道：“你說真的？你不是在港島學習么？”
張青不無得意，笑道：“因緣際會，得到了喬北嚴老先生的賞識，王若林王老也鼎力相助。我寫本劇本，投八百萬，借用喬氏片場，王老的兒子王昌當導演，請了李其發做主演。”
齊娟聽著不像玩笑，坐起身來，都不顧身上浴巾落下風光乍泄，看著張青道：“我靠，你…”
不過話沒說完，包里的電話突然響起。
張青給她將包拿來，齊娟拿出一款黑色的愛立信GH398手機，和張青那款一模一樣，她看著張青笑了笑后接通電話：“喂？”
電話里傳出李素芝的聲音：“張青接到了么？”
齊娟笑道：“剛到一會兒，正送酒店。”
她給家里報晚了一個航班。
李素芝“嗯”了聲，道：“放下行李就趕緊過來，奶奶還在等著。”
齊娟俏皮笑道：“最多兩個小時，住恒昌，有點遠啊。”
李素芝淡淡道：“最多半小時。快點，剛才爺爺的秘書打電話回來，說爺爺忽然很生氣，還吃了速效救心丸，會提前下班，不知什么原因。”
齊娟聞言面色一變，道：“二十分鐘到家。”
李素芝“嗯”了聲后，掛了電話。
張青關心道：“要不要緊？”
齊娟面色罕見的凝重，輕聲道：“不知道，我爺爺最近這些年很少生這么大的氣的…先回家再說。”
兩人很快穿好衣服，彼此檢查了番沒有什么問題后，下了樓出了酒店開車出發。
“應該沒大事，我爺爺平時身體很好，果真有事就不是回家了，而是去醫院。過去過于勞累，心臟有些問題，不過爺爺自己很注意保養的。”
或許見張青神情有些嚴肅，齊娟反倒笑著寬慰道。
張青點點頭，問道：“你這兩個月，在公司怎么樣，適應么？”
齊娟笑道：“少說少動多看多學，比不得你，拿八百萬去實踐。他們也不怕你賠慘，該不是合起伙來坑你的吧？”
張青笑道：“喬北嚴、王若林合起伙來坑我？”
齊娟自嘲一笑后，又好奇道：“不是說去見鐘曲的么，怎么入了喬北嚴的眼？”
張青笑道：“你猜猜看。”
齊娟這會兒已經從戀愛腦恢復了大半，想了想后笑道：“除了北嚴樓外，我想不出你和喬老有什么關聯之處。”
張青道：“我正在和王若林先生談話，喬老和李芳潔就進來了，因為我讀初中的學校就是喬老捐建，所以鞠躬問好。”
齊娟明白，隨后好笑的感慨道：“唉，人的際遇啊…先別說了，不然一會兒還要說二遍。”
張青忽地反應過來，目光有些古怪的看著齊娟道：“你道行又提高了不少，剛說你的事，你就岔到我這邊來了？”
齊娟哈哈笑罷，又嘆息道：“真的不好說啊，工業原本就難，重工業難上加難，想攻克機械工業的皇冠，更是難上加難，和登天差不多，說起來太沉重。”
當下中國的工業水平，豈止能用一個“難”字來形容…
西方技術革新速度之快，日新月異。
對華封鎖又是重重包圍，工業人每往前邁出一步，所付出的努力和汗水，都是普通人無法想象的。
關鍵是你邁出一步的同時，人家飛出去幾百米了…
張青道：“電影其實也差不多。西片現在在亞洲攻城略地，港片在東南亞、日韓和灣灣呈斷崖式萎靡，偶爾回光返照一下，也于衰敗大勢無濟于事。說是盛極而衰，其實是作坊式的拍片模式，必然落敗于系統性的電影工業。眼下還能茍延殘喘，等到好萊塢出現一部能代表電影先進性的巔峰之作，眼下還殘留的紅火立刻就是滅頂之災。”
齊娟看了張青一眼，道：“你的意思是，以后全國人民都只能看好萊塢的大片？”
張青郁悶：“我怎么感覺，你好像還有些開心？”
齊娟咯咯笑道：“有一說一，好萊塢的片子確實比國產片好看。咱們的片子，爛片太多了些。”
張青有些無奈，道：“好萊塢不是沒有爛片，其實爛片最多的，就是在好萊塢。可人家保護知識產權，跟風沒那么肆無忌憚，不然要被告到破產。所以除了大屏幕外，還有大把的渠道和衍生品來錢，也就有人愿意投入大把的精力和財力去精雕細琢和發展進步，自然有好片。相比之下，咱們這里，哪怕是港島，也差的太遠。”
齊娟同情道：“那你怎么辦？拯救華語電影？你放心，我肯定會支持你一張電影票的。”
張青笑著搖頭道：“這些不是我來考慮的，自有電影局的大人物們去操心。我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
齊娟羨慕道：“你自由自在，想怎樣都可以。我就不行了，用我爺爺的話來說，齊家受國恩深重，肩負著巴拉巴拉巴拉的責任和道義。你說撒手不管吧，老頭兒可憐兮兮的，再者齊家也的確享受了國士的待遇。可真接觸，才知道到底有多難，何況我接觸到的，還只是冰山一角。”
張青道：“是外面封鎖的太嚴了么？”
在紅燈前停了車，齊娟看著張青笑道：“外面的暫時倒還好，國內的壓力其實更大。地方保護主義，很可怕。再加上那些國企老爺們，沒一個好相與的。打著振興民族工業的旗號，前來‘分享’技術的事沒少做…總之，麻煩很多。你知道天鴻最大的麻煩是什么嗎？”
張青搖頭，齊娟臉上的笑容寡淡了些，道：“我爺爺是天鴻的靈魂，是絕對支柱。不僅因為他在工人心中威望崇高，更因為他和上面的關系好到讓大多數惡狼都不敢亂伸爪子。我爺爺在，天鴻就安如泰山。可我爺爺要是…”
張青聞言，臉上很是凝重，眉頭緊皺。
車速放緩了些，齊娟側目看了他一眼，忽地壞笑一聲，道：“是不是突然心生不妙，擔心我被送出去和親？”
張青如實點頭，道：“真有這種擔心，以前就有，現在更擔心。”
齊娟哈哈笑道：“放心。我爺爺雖然是個老古董，但沒那么勢力，也看得開。他常說，多少將相高門都沒能富貴過三代，更何況齊家？想靠聯姻和親延續富貴的都是蠢貨，自己不強誰都指望不了，除非我自己喜歡。我爺爺對我選擇的唯一要求，就是品性端方，正直。放心，你肯定沒問題。你雖然半只腳在娛樂圈內，又不登臺表演，比我爸還強些。”
張青怔了好一陣后，認真道：“你們家，還真的都是好人。”
齊娟笑的滿臉桃花開，道：“喜歡你就是好人？不過你真該感謝我爸媽，他們最近兩個月說了你不少好話。”
張青點點頭道：“我對齊叔叔和李阿姨，從來心懷感激。”
齊娟刨根問底，笑道：“感激什么？”
張青道：“感激他們生了一個這么好的女兒。”
齊娟哈哈一笑，隨后認真點頭道：“這個是根本！”
兩人說說笑笑間，到了松江花園，將車停在車庫后，攜手一起進了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