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不可知處。
上方,是天元大陸。
下方,是無盡深淵。
中間的空間薄膜里,有一個由滾滾魔氣撐起、形如水滴的巨大氣泡。
氣泡里彌漫的黑霧中,一座巍峨的三連山,被上下各五根鎖鏈,錨定在天元大陸與深淵中。
是為天魔宗。
天魔宗是魔族五大尊者之一的“天魔尊者”睽羽治下的魔宗。
天魔宗的宗主大殿,
是位于三山中央的,一座蓮形懸空祭壇。
漆黑的蓮宮,被一根巨型鎖鏈上下洞穿,通天徹地。
黑蓮宮前,有一環繞的血池。
一位滿臉赤紅、全身覆蓋黑色花印的老者,恭身佇立,
不敢越血池一步。
正是天魔宗魔印長老,
被一劍狐和暮昀幫忙越獄的——
曲陽子。
天魔宗宗主睽羽曾是道盟圣女,墮而化魔,
魔性之深遠超普通魔族。
因此,門內所有的男長老都不敢踏入黑蓮宮一步,只在血池外議事。
時隔二十年回到宗門,曲陽子感覺有些陌生,門內舊友對他多少也有些疏遠,還沒有完全相信他,以致連續數日無所事事,今天終于得到尊主召見,這才松了口氣。
“尊主。”
黑蓮宮中,傳出一道女王音。
“曲長老的身體,可好些了?”
這聲音高緲如冰川之上,低沉如在深淵之心,
然而說話的內容和語氣,卻溫暖而平靜。
這種宛在深淵里的平靜,給人一種不怒自威、詭異而深沉的力量感。
“多謝尊主關心,
老朽的身體早已無礙,可以分擔門內正常事務了。”
尊主道:
“魔宗人丁稀少,只能通過感染少數心有執念的天才才能開枝散葉,
不若妖族種類繁多、繁育力強,你不在的這二十年,在道盟數次圍剿下,本門已經換了六次位置,門人不足一萬,曲長老所謂的正常事務已經少了許多了。”
曲陽子明顯感覺到,尊主的力量較巔峰時已經虛弱了很多。
饒是如此,對他而言尊主依舊是一眼看不到頂的巍峨高山。
身為前魔印長老,整日在門內無所事事也不是個辦法,眼下他想起一個突破口,一個信任他的人。
“救我的那位暮昀師妹,好像多日沒有回宗,眼下如何了?”
尊主道:
“已經無礙,她一直在外的。”
曲陽子略顯失望。
“師妹涉險救了老夫,前幾日她有難時老夫卻幫不上忙,實在慚愧。”
“無妨。”
尊主這才說起正題。
“本座這里,有一個本該是暮昀的秘密任務,只是她如今受傷了,難以承任,由你幫她完成便可。”
“老朽愿赴湯蹈火!”
“我要你立刻啟程,潛伏在雪炎宗周邊待命,待十日后妖盟大舉進攻山門時,你趁亂幫我帶走一個人。”
十日后妖盟進攻雪炎宗?
曲陽子頗有些詫異。
“妖盟在魔獸山脈東南區沉寂了二十多年,終于想起來要大舉進攻雪炎宗了?”
尊主:
“從目前情報看,妖盟這一次投入的兵力很大,似乎勢在必得。”
曲陽子覺得,妖盟這么做也是理所應當的,二十年按兵不動,定欲一舉拿下。
“尊主想要老朽帶走的人是誰?”
黑蓮宮里的聲音只道:
“你先啟程吧,到時候我會傳你神念。”
曲陽子心道,看來連尊主也未完全信任他,眼下只能先完成任務取信。
“是。”
雪炎宗。
為避免門內出現不必要的騷亂,妖盟即將大舉進攻山門的消息,只有各山長老與親傳弟子知曉,并沒有在門內大范圍的傳開。
宗門只以承劍大會為理由,一步步加緊布防,悄悄將護山大陣提高到史上最強的赤級。
關于蕭白承劍之事,監道宮的回復傳書也到了。
道盟同意讓蕭白與蘭道子與監宗大人一起承劍,友誼為上,至于誰能拿到卍靈劍,各憑本事,敗者絕不記仇。
百草峰。
玉壺丹房內,爐火搖曳的燒著。
重新封印體內妖力、恢復宮體穩固的玉壺,身著一襲竹膜白紗,手捧著一杯桃瓣茶,皮膚潤紅嬌嫩宛若少女。
看的暮昀俏顏微怔,神情恍惚。
她只穿了一身水綠煙衫,怎么看都像個小孩子,無論是身材、外貌還是女人味,都與玉壺和一劍狐差了一截。
當然…這只是她自己感覺的。
蕭白倒是很喜歡這種合法蘿莉的模樣,清瘦嬌小,盈盈一握,驕矜可愛,何況還有變身花之魔女的黑暗體驗。
“你確定蕭白這么做沒問題嗎?”
“蘭道子或許能跟上元嬰級的承劍難度,可蕭白才剛筑基沒多久,就算備再多的回靈丹,稍有不慎也會死的。”
玉壺抿了口茶,平靜的說:
“雜役房的險情,救半妖少女的時的險情,救你時的險情…我能從消耗的回靈丹推測當時的危險程度。”
“可能是我的錯覺,我覺得他很可能與伶舟一樣是某種不死之人,實力不算絕對強,但每次都能絕地反擊,或是僥幸逃脫,仿佛有天道的護佑。”
“你覺得呢?”
暮昀心沒那么大,冷俏的小臉略顯緊張與慍怒:
“就因為這種猜測的理由,便拿他的生死冒險?”
可惜,玉壺并不能左右蕭白。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只是她的道侶,不是他的母親,我能做的,只有選擇相信他。”
擔心是無用的,要做點實事幫助蕭白承劍才是。
“與其擔心這個,你倒不如在這三天給他補點魔力,或能早日結丹。”
暮昀心中一緊,臉上不動聲色。
“我又沒有魔丹,怎么給他補?”
玉壺莞爾笑道,嬌媚的嘴彎仿佛是被一道黑線拉動的。
“你師公能筑基難道不是你用身體給他補的魔?”
“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這句顯而易見的問題,暮昀沒有說出口。
她霎時間嚇得臉色發青。
可仔細一想,她的戰力看比玉壺還要強,不必怕她,正宮而已。
一般男人都偏愛小老婆。
心里這般自我安慰,暮昀才穩住自信,挺胸說出了當日的情況。
“當時情況緊急,我受傷嚴重,被困冰天雪地的山洞中,面臨監道軍與魔孽叛的圍追堵截,他說有辦法解圍,我怎么知道事情變成后面那樣…”
玉壺娓娓聽來,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反而寬慰道:
“看到了嗎,不管是多么絕境,他總有辦法解圍哦。”
暮昀回想起那天一次次險境,幾乎每一次都是蕭白想辦法脫困,就連朱雀那樣的神獸都與他說了話——在那之前她還以為神獸并不能說話的。
問題是,作為正宮,玉壺居然如此大度嗎?
她忽然想起,之前某天玉壺開的玩笑,說要讓她試試與蕭白雙休以掩蓋魔氣…原來她不是開玩笑嗎?
“你…真不生我的氣?”
“他的氣,我可以生。”
玉壺淡淡的抿了口茶,茶霧氤氳的表情平靜到讓人害怕。
“但我還不至于生你的氣,能抵擋那種男人的女人是不存于世的,否則我又何必納一個雜役弟子為侶?他若不是頂天立地之人,我豈不成了貪戀男色的放氹女子?”
難道你不是嗎?
暮昀微微一怔。
反正在她眼中,這女人的清純外表下壓抑了蝕骨的魅色,放氹的很!
連她一個女人,有時候看到玉壺都會渾身起雞皮疙瘩,心想自己要是個男人,早就被玉壺迷得要死要活了。
不過,她實在沒想到,一向小心眼的玉壺,竟在情愛觀上這般大度。
或許,她對蕭白體質的好奇超越了占有欲,想讓他與各種女人雙休?
難道說,她的下一個目標便是一劍狐?
當時她極力勸說蕭白去朝歌城,便是想引一劍狐出獄,然后與蕭白完成她的雙休實驗?
這可不妙啊…
明明是她先來的…可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鎮得住一劍狐。
她快要成排行小三了。
見暮昀胡思亂想,大度的玉壺親手為她斟了一杯茶,柔聲道:
“放寬心,喝杯茶吧。”
暮昀沒想到還有這等待遇,欣慰的盤膝坐在蒲席上。
“嗯。”
蕭白回到百草峰時,護山大陣已經在百草峰施加了一道分陣。
就算有元嬰修士來了,也很難強行突破陣法。
回到溫泉池邊,不見暮昀身影。
一劍狐靠在池邊呼呼大睡,身上落滿了櫻紅的桃瓣,睡姿慵懶,鼻尖的酒香冒泡,飄然輕鼾如竹林里的風息。
無所事事之人,睡的可真香啊!
蕭白羨慕的很。
他也沒打擾一劍狐休息,便在池邊桃木下,盤膝打坐。
靜修打坐對他來說沒啥作用,只是單純的冥想,思考一下未來。
朝歌城一役,他成功與暮昀完成了生命大和諧,修為一日千里,不止筑了基,學了兩個魔功,更是第一次抽取天道大禮包,拿到了神級序列——
萬象共鳴!
不止戰斗力飆升,自身的氣質與魅力也跟著水漲船高,迷得老婆們不要不要的,連玉壺壓抑已久的媚術都被調動起來,差點把自己給榨干了。
蕭白人舒服了,也升了階,但傷到了玉壺的身子,他于心不忍。
眼下,想要在承劍之前快速提升戰斗力,恐怕要榨干魔女才行。
距離承劍大會還有三天,他不能止步金丹戰力,必須還要變強!
不知過了多久,一劍狐撐臉的纖長玉臂一滑。
撲通一聲,人滑進水中。
懶懶起身時,一身桃瓣不見,頭發竟還沒濕。
她長伸了個懶腰,扭頭看向桃枝上晾干的蒼青色長老服。
抬手一招,衣服自動披在了白皙豐饒又纖長如竹的身上。
忽然劍眉微蹙,低首聞了聞衣領的香味。
那是一種她從未聞過的皂角香,很特別。
像這個給她洗衣服的男人一樣。
她瞥了眼正在桃木下閉目靜修的男人,一道暖流像激電一樣擴散全身,又稍縱即逝…
待蕭白徐徐睜眼時,一劍狐已經在扣扣子了。
扣子剛扣到了胸前,浮一大白。
還不算太遲。
“你醒了?”
一劍狐反問蕭白:
“你怎么才回來?”
蕭白總感覺她一覺睡醒怪怪的。
“你等我做什么?”
一劍狐面無表情,窈窕身姿難得顯出凜然的劍氣。
“確定要承劍么?”
蕭白點頭。
“確定了,不過蘭道子師侄會與我一起,以免卍靈劍落入陸有為手中。”
“蘭道子…”
一劍狐蹙起了劍眉,總感覺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
“總之你加油吧,別死了。”
蕭白故意撇了撇嘴,只道:
“你還在乎我呢?”
一劍狐穿好衣服,這才意識到,自己穿衣服好像沒這么慢過,仿佛是在享受穿衣服的過程,清香的皂角,男人目不移身的眼神…
她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那當然,我可是你頂頭上司,我準備去朝歌城耍耍,要一起嗎?承劍前放松一下,有利于超常發揮哦。”
蕭白白了她一眼。
“你哪安了什么好心,怕是惦記著我納戒里的一千靈石。”
一劍狐薄唇輕瞥,瀲滟眸光傲然而無謂,宛如一柄自發光芒的劍。
“切,難得想送你個有趣的東西作為幫我洗衣服的感謝,我走了。”
有趣的東西?
蕭白忽然有點后悔了,但又不好舔著臉反口再要,只認真問道:
“我承劍時你會回來嗎?”
“你若心誠我自會回來。”
一劍狐莞顏一笑,提起袖擺身形一閃,消失在池邊。
于氤氳的水霧與飄零的桃瓣中帶起一道飄逸的浪尖。
也帶起蕭白俊逸的發梢…
蕭白感覺怪怪的,仿佛在這女人身上看到了女人味。
他搖了搖頭,正欲起身,忽然發現整個竹林被黑霧籠罩,噴薄的魔氣仿佛要點燃整個山頂!
黑霧化風,竹林里隱約傳來暮昀躁熱、顫動的聲音:
“妖女…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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