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3 他還只是個孩子
從首都機場進市區的車上，高深一路都望著窗外。闌 坐了長途航班，蘇晴和高明都有些累了，閉著眼，半躺著休息，只有他還枕著靠背，怔怔地看著窗外快速倒飛的景象。
盡管他在首都有好幾套房子，盡管他很多次回國都是落地首都，盡管這條路他已經走過無數次，但他依舊還是感到很陌生。
可今天，從飛機落地的那一刻，不，嚴格來說，甚至可能從他在倫敦上飛機的那一刻，他就一直都有種想哭的沖動。
蘇晴和高明都覺得他很奇怪，因為他們沒經歷過，不懂。
沒有經歷過那幾年，高深也不可能有現在的感觸。
那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當飛機落地，當他走出來，呼吸到第一口新鮮空氣的時候，那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闌 哪怕已經過去很多很多年，但高深依舊還清楚地記得。
那是2020年1月的年節前。
公司放假之后，他就開始了計劃已久的旅行，陪著父母到首都過年。
那是他、老父親和老母親都期待了非常久的一次旅行，他勸了兩老很多次才說服他們出門。
當時，國內已經有一些江城的消息了，但沒什么人在意。
他們去爬了長城，逛了明十三陵，參觀了故宮，到天安門前看升旗儀式…
原計劃，他們應該在首都住上半個多月，把父母親從小到大只能在電視臺上看到的首都，腳踏實地地看一遍，摸一遍，體驗一下。闌 這是他身為人子一直想做，卻沒做的事情。
可所有的一切，在春節前，戛然而止。
消息不斷地涌過來。
起初，他們還想要堅持，畢竟這是他父母生平第一次出門旅行。
可高鐵、航班全都在退，所有人都開始意識到了危險，就連早晨出門，金拱門的服務員阿姨都在旁敲側擊地打聽著他們的消息。
他們開始慌了。
退了春節返程的機票，臨時搶年前回家的機票，結果怎么搶都搶不到。闌 最后是到了除夕當天，他才搶到了三張返回滬城的機票，再從滬城轉機回家。
那是他穿越前最后一次出門旅游，也是他前世的父母親人生中唯一一次出門旅游。
兩位一輩子生活在三四線小城市里的普通打工人，生平第一次旅行，就這樣結束了。
再后來，很多事情就跟國內其他人一樣了。
沒有那些真人秀里的悲情故事，在政府的保護下，高深和家人們都安然無恙，但高深一直都在深深地遺憾著那一次未能完成的旅行。
哪怕過去了這么多年，至今回想起來，他都還是感到無比遺憾。
沒有經歷過那幾年的人，永遠都無法體會到，高深此時此刻的心情。闌 真的很美好！
美好到想哭！
就跟做夢一樣！
“你最近到底怎么啦？”
回到了首都的家里，把高明安排睡下后，蘇晴上了床，在被窩里用力地緊緊抱住了高深，高深可以感受到她此時此刻渾身都在發抖。
作為高深最親近的人，她可以感受到高深的那種變化。闌 一種前所未有的變化。
就好像剛才，他就一路看著窗外的風景，看著看著，竟然哭了。
她真的很怕。
總覺得，高深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瞞著她。
“沒事，能有什么事？”高深笑了起來，只是有些勉強。
那是潛藏在他內心最深處的記憶，刀刻斧鑿一般。
“再說了，前不久，你不是才剛押著我去體檢嗎？醫生也說了，沒問題的，我現在既不執教，也沒壓力，事情更不需要我去做，我能有什么事？”高深安撫地說。闌 可蘇晴還是覺得不對勁，具體哪里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
高深發現，妻子箍著他的手還是很緊很用力，渾身依舊還是在微微顫抖，他當即就知道，自己怕是真的嚇到她了。
“好吧，我坦白，其實，我想家了。”
“想家？”
“嗯。”高深故作難為情地搖頭失笑，“是不是覺得很離譜？”
看到妻子一臉不大相信的樣子，高深當即也知道，這種敷衍的說辭是說服不了這個聰明的女人，當即就把自己前世春節前后所發生的事情，以第三人稱的方式敘述了一遍。
“那是我偶然在網上看到的故事，發生在一個三四五六七八線城市的家庭身上，但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間從中找到了一些共鳴。”闌 沒想到，蘇晴聽后竟真的釋懷了。
“那是因為，我們跟故事里的那個人一樣，都是普通人，只不過我們比較幸運。”
高深很認同蘇晴的話，他也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幸運者。
他幸運地作為穿越者，幸運地成為了皇馬的主教練，幸運地擁有了現在這一切。
而最最幸運的是，現在一切太平！
“被你這故事說得，我自己都有點想家了。”蘇晴嬌嗔地埋怨了一句。
“你看，是吧？”高深呵呵笑了起來。闌 高深是幸運的。
因為，當他和蘇晴想家的時候，就可以連夜訂上第二天回家的高價機票，甚至眼睛都不用眨一下，直接就下單了商務艙，一家三口飛回了老家。
父母和岳父岳母早就知道他們回國休假的消息了，但原本他們是打算再首都住一段時間的，可現在突然提前回來了，反倒搞得他們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高深。
一進門，一看到自己的父母，直接撲上去就抱住了他們，眼睛都紅了。
這莫名其妙的姿態倒是把父母親也搞慌了，最后還是蘇晴把事情說了一下，這才讓他們釋懷，反倒取笑起了高深，都油膩中年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闌 “小孩子好啊，你們之前不常說，在父母的心里頭，孩子永遠都是孩子？”
高深這話頓時讓他媽差點揍他。
“老爸，你跟我說說，有沒有什么一直想要去的地方？”
“想要去的地方？”
“比如，我記得，以前你曾經對著電視跟我說，你想要去首都看升國旗，升完國旗去看看…”
這應該是所有父親那個年代的人都想要做的事情吧。
“哎幼，傻兒子，他在首都都住了這么多年了，你說他去過沒？”母親在一旁插話。闌 得，前世一直想做，但只做了一半的事情，原來這一世早就做過無數次了。
但高深還是沒滿足。
“我還記得，你說過，你有姑媽和表弟在香港，很多年沒聯系了，記得吧？”
“哈哈，早就聯系上了，我有一年還跟你媽，還有老蘇他們，飛過去香港過年，當時你們都在忙，沒回來嘛。”
高深一聽，又失望了不少，這也做過了？
“那泰國呢？我可記得，我小的時候，就曾經聽你跟隔壁鄰居開玩笑，說有機會一定要去泰國看那個什么妖…”
高深話還沒說完，老媽的巴掌差點拍過來，老爸倒是先捂住，并狠狠地打斷了他。闌 “我沒有，別亂說，我像是那種人嗎？”
“哼哼，你當然不是啦，連你兒子都知道，你們男人啊…哼！”
“不是，老婆，我們泰國旅游的那次，我跟老蘇出門，真沒有亂搞，我們就只是看一下，長長見識…”
“這有什么好長見識的？”
“不是沒見過嗎？”
“見那種東西干什么呢？”
“好奇啊。”闌 “好什么奇？”
兩老吵了起來，高深和蘇晴面面相覷，后者指著高深，一副你惹禍了的表情。
高深也很無語。
這禍敢情還不小，馬上就燒到蘇家去了。
因為老媽正拿著電話要把蘇晴的父母也喊過來。
“老爸，你跟爺爺說的那個什么妖，是干什么的？帶我也去見識見識唄。”旁邊一直悶不吭聲的高明冷不防地來了一句。
蘇晴在一旁聽后，頓時柳眉倒豎，再看向高深，直接就是要發飆。闌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有什么好見識的？走，我帶你出去玩。”
說著，高深生拉硬拽，拉著高明就跑。
一看到兒子和孫子都開熘了，高建國也不笨，趕緊也跟著開熘。
留下蘇晴和張文英在客廳里生著悶氣。
“我兒子就是被他老爸給帶壞的。”張文英氣呼呼地說。
“我兒子也是。”蘇晴也滿是怨念。闌 他還只是個孩子！
仨爺們出了家門，滿社區四處流浪，跟這家人打打招呼，跟那家人嘮嗑幾句，處處都是家長里短，倒是別有一番溫情在里面。
來到了一處街角公園的涼亭，高深跟父親又聊了起來。
“老爸，這么多年了，你有沒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想做的事情？”
“嗯。”闌 “那肯定是有啊。”
“說來聽聽。”
“你知道，到了我們這一把年紀，很多事情都看開看澹了，有時候我就想著，要多鍛煉身體，我們健康就是不給你們添麻煩。”
高深深以為然，這確實是如此。
“我還想著，這小子以后得找個什么樣的姑娘？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看得到。”高建國沒來由地看著玩手機游戲的高明，呵呵直笑，疼愛之情溢于言表。
“但你要說最想最想做的，其實很簡單的。”
“說來聽聽。”高深很認真地聽著。闌 “就是，過去這么多年，咱們家從原來的三口人，到現在五口人，再算上老蘇兩口子，十幾年了，從來沒有一起坐下來，好好的吃一頓大飯。”
說到最后，高建國眼眶都有些紅了。
這顯然是他心里頭想了很久很久的事情。
他們家其實一起吃過大飯，但那是在國外，沒有這種氛圍，沒有這種家長里短的感情。
那是除夕的大飯嗎？
“明白了。”高深點頭，心里頭也滿是愧疚。
“咱們今年就把這件事情給辦了！”闌 “真的？”高建國滿是驚喜地問道。
“那必須的。”高深保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