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沒想到朱爸會在這個時候問他這個問題。心里有些遲疑,不太確定朱爸究竟什么意思。只是朱爸說完就這樣看著他,不能不回答。杜飛想了想道:“爸,我早前跟小婷說過,希望把更多精力放在企業上。”朱爸搖搖頭:“小飛,此一時,彼一時。你也不要有任何顧慮,還記得上次你從錦洲回來我跟你說過嗎?”杜飛當然記得,那次他救了朱威,朱爸明確跟他表示過一視同仁的態度。不過這種話杜飛卻當不得真。倒也不是朱爸不真誠,在當時朱爸肯定是真情實意。一來是自個唯一的女婿,二來還救了大兒子一條命。但時間就是一把殺豬刀,任何情緒隨著時間推移都會漸漸變澹。如果杜飛當真了,時間長了就會顯得不懂事了。杜飛不是二十多歲的小伙子,怎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朱爸再次提起這茬兒讓他有些意外。但很快杜飛就明白了朱爸的心思。該說不說,朱爸能走到今天不是靠運氣。或者說,能站在這個位置上的,就沒有一個是善茬兒的。這是經過多少年,一波一波的篩選,從戰爭年代到和平建設,但凡適應不了的全都被淘汰了。就是這么殘酷。正因為朱爸明白其中的殘酷,才更明白要想讓下一代接棒,就必須是最強的那一個。如果硬是把自身實力不過硬的孩子推上去,對于整個家族來說,無異于是一場災難。所以,在發現杜飛展現出超過朱威兄弟幾個的能力時,朱爸開始考慮是不是可以給杜飛讓渡更多資源。杜飛不知道朱爸心里的真實想法,小心翼翼也屬于正常。因為自古以來這種事就是最敏感,也最說不清的。如果朱爸只是試探,此時他哪怕只表現出一點意動,都會引起朱爸的戒備。畢竟人心隔肚皮。杜飛腦中一瞬間閃過無數念頭,只一瞬間就把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按捺下去。一來朱爸說這話的用意不好揣度,二來走仕途也不太符合杜飛的性格。真要選擇仕途,未來二三十年都得蟄伏磨煉。不管對于杜飛來說,還是對于整個花夏都將錯失許多機會,得不償失。杜飛重活一世,心里自有他的使命感。不管是建立消防器材公司,還是讓黎援朝去單國,讓林天生和樸哲去南洋,以及因緣際會占了沙撈越王國…都是在為將來做鋪墊,如果現在換了賽道,這些準備,這些謀劃,很可能功虧一簣。所以,哪怕此時朱爸是發自內心的,杜飛也不會改變。杜飛正色道:“爸,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也有我的理想。況且現在大哥做的很好,未來按部就班,前途不可限量,您又何必改弦更張。”朱爸聽了點點頭:“罷了,人各有志,你有自己的想法這很好,比你三個哥哥都強。他們吶…能力素質都還不錯,就是…害”杜飛看朱爸嘆氣的摸樣,心里有些無語,又凡爾賽了。有一說一,朱家三兄弟真沒一個慫包,在同輩中間都算得上出類拔萃,只是跟杜飛這個妹夫一比,顯得相形見絀。可這也沒法子,誰讓杜飛是個掛比呢杜飛道:“爸,這也是沒辦法子,主要是您太成功太優秀了,大哥他們遇到什么事,只要想想如果是您會怎么辦,便迎刃而解了,再不濟跟您問問。我這從小就沒了娘,我爹就是普通工人,遇到事兒只能自個想折,久而久之就習慣成自然了。您可能都沒注意,自從我跟小婷結婚,我也學會偷懶兒了,遇到事兒不用自個死乞白賴琢磨,直接找您來,啥都解決了。”這個馬屁拍的,朱爸不由哈哈大笑:“你小子,這點花言巧語給小婷說去,少在我這兒賣乖。”杜飛嘿嘿撓撓后腦勺。朱爸笑罷,好整以暇:“既然這樣,就按你自個的想法去做,要無愧于心,無愧于祖國和人民。”杜飛立即站起來,嚴肅應是。朱爸點頭,這才讓他走了。杜飛離開朱爸的辦公室,心里仍在想著剛才的情況。搖了搖頭,乘車離去。杜飛回到單位,腦子里已經不再想剛才朱爸跟他說的那件事。對于他來說,現在最要緊的是那二十公斤炸藥的問題。這可不是小事,雖然被提前破獲了,并沒有造成任何損失,但是這種事等于騎到脖頸上拉屎。要是這么算了,對方只會得寸進尺。杜飛可不想出了大事,再收拾爛攤子。必須把危險撲滅在萌芽中,讓敵人明白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價。之前杜飛跟朱爸匯報,也是表達的這個意思。然而,令杜飛沒想到,他這邊還沒做出回應,又出現了新的情況。杜飛剛回到消防器材公司,汽車一進胡同口就看到亂哄哄的圍了不少人。杜飛眼尖,立即認出不少都是住在隔壁大院的鄰居。這座金家大院原本是并排的三路院子。杜飛買下后,消防器材公司占了一路,剩下兩路院子都是大雜院住著好幾十戶。之前沉佳寧剛來,以辦公場地不足為由打算搬走。杜飛則連消帶打,說要把旁邊的兩路院子都收回來,還轉手把這個工作交給了沉佳寧。顯然,沉佳寧這邊進行的并不順利。杜飛皺了皺眉,倒不是想看沉佳寧難堪。事實上,之前沉佳寧出面擋了王戰東,已經表明了雙方可以合作的態度。現在大家上了一條船,與其互相傾軋,還不如合作。而且杜飛自認為,之前跟沉佳寧商量的辦法已經很優惠了。蓋好了家屬樓,再讓這些人搬上樓,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在這個年代,從大雜院住進樓房,絕對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汽車的動靜驚動了眾人。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杜經理回來了,我們找杜經理去!”杜飛一下車,就被好幾個人過來。杜飛微微皺眉,旋即笑呵呵道:“同志們,大家別急,有什么情況可以跟我反應,這樣圍著你一句我一句可說不清,咱們選出兩位代表,跟我到里邊,坐下慢慢說,你們說好不好?”杜飛的聲音洪亮,離著近一點都被震的耳膜嗡嗡直響。當即亂糟糟的現場靜了下來。杜飛趁機上了臺階,看見沉佳寧和軍代表王斌的。此時沉佳寧的臉色不太好看,額頭上已經冒汗了。她雖然精明,卻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杜飛跟她點點頭,輕輕說了一聲“沒事兒”。沉佳寧松一口氣,剛才她看到杜飛回來,心里更擔心杜飛對她冷嘲熱諷。現在出了這種情況,不管什么原因,都顯得她無能。如果杜飛借這個機會做文章,肯定讓她下不來臺。住在隔壁兩路院子里的眾人也不嚷嚷了。別看杜飛年級不大,威懾力卻不小。當初中路院的房大爺和金明娟就是杜飛抓的。這倆人都是敵人,但一般人并不知道,便產生了不少謠言猜測。其中就有一些是關于杜飛的。再加上后來杜飛搞出一個什么公司,自己搖身一變成了經理,更讓人覺著深不可測。所以,在杜飛出現之后,立即展現出了強大的威信。眾人紛紛散了,只留下兩位院里的大爺,一個姓王,一個姓胡。把兩人讓到前院的會客室,杜飛親自給倆人到了熱水。笑呵呵到:“王大爺,胡大爺,你們二位說說,究竟是咋回事?是不是有啥誤會呀?”沉佳寧也在場,看到杜飛滿臉笑容,和藹客氣的樣子,不由暗罵一聲“笑面虎”。王胡二人接過茶杯,忙說不敢當。王大爺道:“杜經理,您叫我一聲老王就行。”說完跟胡大爺交換一個眼神,開始說起緣由。“杜經理”又看了看沉佳寧:“沉書記,按說咱現在住的房子都是租的,國家政策好,讓咱們住著,現在房主要收回去也沒問題,可咱新國家畢竟不比舊社會了…”杜飛眼睛一瞇,臉上雖然笑著,卻讓王大爺心中一凜,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補救:“杜經理,我可不是說您,我就是…害老胡,還是你來說吧,我這拙嘴笨腮的,再說把人都得罪了。”胡大爺尷尬的應了一聲,接過話茬兒。他的思路更清晰,直奔主題道:“杜經理,您和沉書記都是仁義的好干部,蓋樓房換我們的平房,按說這樣的好事打著燈籠都不好找。可是…咱們也是真有困難,院里住這些人,都在附近上班,您要是給我們搬到城外去,隔著好幾公里,上下班還好說,孩子上學可怎么辦?”杜飛皺眉,扭頭看相沉佳寧:“沉書記,這是什么情況?咱們不是說就在附近蓋樓安置嗎?”沉佳寧有些無奈:“杜經理,這兩天你一直忙軋鋼廠的事不了解情況。之前我按你的意思,聯系附近幾個院子,提出要蓋樓的想法,可是…”杜飛一聽就明白了,肯定是有人想獅子大開口,沉佳寧也沒慣著。沉佳寧接著道:“正好在動物園附近有一塊地,我就尋思把樓房蓋在那邊…”杜飛聽沉佳寧說完,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沉佳寧說的簡略,中間肯定省略了不少細節,應該是受了閑氣,這才起了性子。沉佳寧的背景雖然深,卻不是萬能的。況且一些基層的根本不知道深淺。杜飛起身,墻上就有現成的京城地圖,問道:“沉書記,你說那塊地具體在哪兒?”沉佳寧走過來,伸手一指:“就在動物園北邊,魏公村附近。”杜飛一看,嘬嘬牙花子。在他穿越前,這里還沒到三環,跟偏僻一點不搭邊。但在這個年代,屬實有點說不過去。杜飛想了想,又問道:“那邊的地有多大?”沉佳寧道:“大概有五六畝吧”杜飛“嗯”了一聲,果然面積不小。轉而跟王胡二人道:“老王,老胡,現在原拆原建肯定比較困難,你們看這樣行不行,咱從別處找補找補。”二人有些詫異。杜飛接著道:“比如房子的面積,現在你們在這兒一戶占兩間房,也就不到四十平米。到那邊咱一律蓋六十平米的兩室一廳,要是人口兒多,還能匝出一間,這可是科級干部的標準。你們回去說一說,看大伙兒啥意思。”、兩位大爺一聽,不由面面相覷。杜飛壓根兒沒想解決他們提出的問題,反而給他們出了一道選擇題。院里住的大多是普通工人,就算單位分房子,最多就一室一廳,哪敢想兩室一廳。而且面積一下增加了那么多,這種好事兒上哪兒找去。要說心不甜的,只有少數兩三戶,在院里占了三間房的。但也可以想象,他們的意見根本不用考慮,就會被院里其他想住大房子的人淹沒。把胡王二人送走,杜飛和沉佳寧回來。一直到了后院,沉佳寧才問道:“如果這個條件他們還不同意怎么辦?”杜飛一笑:“那就放出風聲,我們自己搬過去。”說完便自顧自的回到辦公室。沉佳寧看著杜飛的背影,不由撅了噘嘴。客觀地說,她的表現沒太大問題。之所以杜飛一回來就把問題解決了,歸根到底還是權責問題。杜飛有底氣,直接增加安置房的使用面積,換成沉佳寧就沒這個權利。這不僅僅是職務,歸根結底是錢的問題。沒錢怎么蓋樓,沒錢怎么增加面積。而消防器材公司的財務恰恰都被杜飛捏在手里。沉佳寧嘆一口氣,轉身回了自個屋里,拿起電話給沉佳興打過去:“喂,姐…已經解決了…是杜飛…”電話那邊沉佳興“嗯嗯”了幾聲:“我知道了,眼下你不要想別的,一定要把這件事辦好,不要再出紕漏。”沉佳寧道:“我明白,昨天干媽給我打電話還提到了,說最近軋鋼廠那邊的事牽扯到杜飛,讓我把公司這邊看好,不要讓人有可乘之機。”沉佳興微微詫異:“干媽親自給你打電話說的?”沉佳寧“嗯”了一聲。沉佳興又道:“軋鋼廠那邊什么事?連干媽都驚動了。”沉佳寧道:“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挺嚴重,你要想知道,我去了解了解。”沉佳興道:“不用,這事兒跟咱沒關系,少打聽。”…另外一邊,杜飛回到辦公室,坐下來已經把蓋樓搬遷的事兒拋諸到腦后。開始盤算怎么給南邦一個深刻的教訓。卻在這個時候,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來。杜飛伸手接起來“喂”了一聲。隨即從聽筒里傳來一陣語速極快的聲音。杜飛聽完,不由得臉色一變,勐地站起來叫道:“你說什么!”電話那邊再次重復確認。杜飛聽完,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疙瘩。剛才的電話是外事處打過來的,根據他們收到的消息,李明飛在外,竟然被抓了!更艸蛋的是,罪名竟然是違反婦女意志!對象還特么是一名快四十歲的非洲婦女。杜飛跟李明飛算是臭味相投的朋友。他承認李明飛這人是有點好色,過去也在這方面犯過錯誤。要說李明飛出去,順便開開洋葷杜飛相信,可你說他在外邊干這事兒,得是喝了多少假酒。杜飛深吸一口氣,雖然覺著荒唐,但無風起浪。無論如何,李明飛那邊肯定出了狀況。再聯想這幾天軋鋼廠的事,幾乎可以斷定又是浦項制鐵所搞的鬼。這是要雙管齊下,徹底斷了紅星軋鋼廠拿到生產線的念想。杜飛的默默思忖,眼神愈發陰鷙。索性伸手去抓電話,打算打給布什質問。這次李明飛出國是應布什的邀請前往。現在出了這種情況,他們必須有個交代。卻不料,剛抓到聽筒,還沒拿起來,電話卻先響了。杜飛抓起電話“喂”了一聲,里邊立即傳來了布什的聲音:“嘿杜,有件事我必須跟你說一下…”杜飛沉聲道:“是我姐夫被抓的事嗎?”布什一時語塞,停頓了幾秒才道:“杜,我的朋友,我真的非常抱歉,誰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事。”杜飛道:“喬治,跟朋友道歉肯定不是好朋友,真正的好朋友會想辦法解決問題,你說是不是。”布什道:“當然,杜,你放心,我已經給洛杉磯的朋友打了電話,相信他們很快會放人。”“放人?”杜飛冷笑一聲:“這可不夠,喬治,我記得加利福尼亞可是深紅州,你們就讓那些該死的驢黨這樣肆無忌憚?”布什不知道說什么好。總之,這次搞出這種事,除了李明飛丟臉,他也顏面無光。撂下電話,布什大罵一聲:“謝特,這幫該死的驢子蠢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