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鼎盛一聽杜飛扯起大旗,頓時激動起來。
杜飛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否則他人微言輕,憑什么跟人合作。
只有拿到這個名義,才能往下進行。
而且只拿嘴說肯定不行,必須得拿出東西來才行。
這也是為什么一早上杜飛突然變卦,把那一船裝備扣下。
既然黃林陳蔡這些人不頂用,還不如送給江鼎盛,讓他來打響第一槍。
有些事情,邁出第一步很難。
可一旦有人開了先河,再跟著有樣學樣就沒那么難了。
杜飛道:“江鼎盛同志,現在我們的機會來了,劊子手必須付出血的代價…”
稍微打了一個鋪墊,杜飛直接說到了武器裝備的事。
江鼎盛心中大喜過望。
原本聽說杜飛要跟他通話,他心里并沒抱太大希望。
因為這些年有過希望,但更多的是失望。
在關鍵時候,穌鵝和種花都自顧不暇。
眼看著大好局面毀于一旦。
但這次杜飛的話卻讓他燃起希望,忙問道:“種花的同志愿意聲援我們”
他的要求放得很低,都沒指望什么實質的幫助。
沒想到杜飛卻否定了:“抱歉,因為一些原因,我們暫時沒法在這件事上明確發聲。”
江鼎盛的心一下跌落谷底。
給人希望,卻又親手掐滅,讓他非常難受。
但緊跟著杜飛的一句話,又瞬間把他送上云端。
江鼎盛那邊,拿著打電話聽筒的手緊緊握著,手背的青筋暴突,一臉難以置信,大聲叫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杜飛笑呵呵重復道:“雖然無法提供聲援,但在巴澹島有一船武器彈藥,希望你們能盡快派人來接手…”
江鼎盛確認沒聽錯,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一船究竟有多少?是多大的船?
之前他根本沒指望這種實質上的幫助。
畢竟現在種花什么情況他也知道,不僅防著北邊,還得支援南邊。
沒想到杜飛一來就送他一份大禮。
要知道,現在他麾下的游擊隊最缺的就是武器彈藥。
尤其是子彈,分發到每個人,連五發都不夠。
也虧得印泥的正府軍都是烏合之眾,戰斗力不怎么給力。
不然他們早就被消滅了。
杜飛接著道:“我們時間有限,你這邊什么時候能派人來?最好能來一艘大船,小船就多來幾艘,不然怕運不走。”
江鼎盛停了,不由“咕嚕”一聲咽了一口吐沫,立即道:“我馬上安排…”
卻沒說完,杜飛靈機一動:“算了,巴澹港正好有一艘船暫借給你,你直接帶人過來就行。”
江鼎盛一聽,又是喜出望外。
現在立刻讓他去搞一艘大船,還真是強人所難了。
杜飛撂下電話,露出些微笑容。
雖然只是一通電話,杜飛卻能感覺到江鼎盛堅定的戰斗意志。
這在之前跟黃家人接觸當中,鮮少有這種感覺。
即使是最激進的黃德彪,也只是青年血勇,再就是無知無畏。
黃德彪沒上過戰場,沒見過血肉橫飛,死人如割麥子的場景。
江鼎盛卻是經歷過這一切,仍有這種狀態才更難得。
從屋里出來,常遠征和朱麗都在外面。
杜飛再次跟常遠征握手:“常社長,謝謝您了!”
常遠征連忙客氣。
隨即杜飛又看向朱麗。
這段時間沒見,朱麗明顯瘦了,也曬黑了一些。
但整個人的精氣神不錯,反而比當初在京城時顯得更健康。
然而跟她,杜飛也不知道說什么,只能說了一聲“二姐保重。”
朱麗也沒多言,同樣不知道說什么。
她心里明白,杜飛跑到這里來,一定有重要事情。
而且剛才打電話,連常遠征都避了出來,可見相當要緊。
無論如何,在這個時候她都不能拖后腿。
朱麗“嗯”了一聲,讓他注意安全,便看著杜飛走了。
前后不到兩個小時,杜飛就回到巴澹島。
這邊沒什么狀況,只有中間黃允成來了兩次電話。
杜飛知道,他是為了船員沖突的事。
到辦公室撥了回去:“喂,黃先生,我是杜飛。”
黃允中第一時間接起電話,就問到底怎么回事。
杜飛也沒敷衍,直截了當道:“黃先生,非常抱歉,我臨時改變主意了,既然你們黃家不肯放下幻想,我只能把這些裝備送給更需要的人。”
黃允成一聽,心里咯噔一下。
杜飛又道:“不過請你放心,我會保證船和船上的人員,等把這些裝備送到指定位置,就會放他們回去。”
這也是剛才杜飛跟江鼎盛說定的。
黃允中心里暗暗叫苦,卻又無可奈何。
昨晚上他通過無線電跟派過去的貨船聯系過,知道有多少武器彈藥。
這些原本都應該是他們黃家的。
現在可倒好,不僅竹籃打水一場空,還得賠進去一趟運費。
“咣當”一聲,黃允中撂下電話。
剛才他跟杜飛打電話的時候,他身邊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從寺家莊回來的黃德彪,另一個則是一名表情陰郁的青年。
黃德彪也陰沉著臉,抿著嘴唇沒說話。
那名青年則相當不忿,聽到電話被掛斷,不由得罵道:“豈有此理!簡直欺人太甚!”
黃德彪瞅他一眼,沒忍住道:“怎么就欺人太甚了?人家白給我們武器,讓我們干什么的,你心里不明白?”
青年一噎。
黃德彪繼續道:“怪就怪咱家慫,特么一群沒卵子的玩意,人都動手了,還他么去求,能求到什么?”
黃允成皺眉,喝了一聲:“德彪,別說了。”
黃德彪梗著脖子道:“允成叔,我說錯了嗎?早知道這樣,咱們還買什么武器,還派人去種花干什么,不如直接洗凈了脖子給人家殺算了。”
黃允中嘆一口氣。
剛才電話里杜飛雖然沒明說,卻也暗示了這批武器的去處。
黃允中明白,這是杜飛在敲打他們,跟他們合作并不是唯一選項。
平心而論,換成他是杜飛,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那名陰郁青年也看向黃允中:“允中叔,我們怎么辦?”
黃允中陰沉著臉,似乎下定了極大決心:“聯系五叔公!”
黃德彪和陰郁青年都吃了一驚。
他們家五叔公是老一輩里少數主張強硬斗爭的。
不僅思想激進,手段也相當狠辣,當初在抗戰時期,就曾掌握著一支相當規模的隊伍。
只不過后來東洋人投降了,就上演了一出‘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戲碼。
不過這位五叔公也不是吃素的,雖然吃了大虧,卻沒一蹶不振,而是干脆投了公黨。
現在東爪哇掌握著一支規模不小的游擊隊。
黃允中在這個時候展現出了難得的果決,沉聲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自己不奮起反抗,沒人能救得了我們。”
這次杜飛突然變卦,把一船武器給了公黨的游擊隊,對黃允中的觸動非常大。
杜飛這邊,在巴澹島的碼頭等到晚上天黑,終于從漆黑的海面上駛來了兩艘快艇。
先是過來一艘,確認身份之后,另一艘快艇才過來靠岸。
兩艘船一共下來三十多人。
杜飛打量著,這些人雖然干瘦,卻一個個眼神犀利,都是戰場余生的精銳。
可惜武器裝備實在拉胯,三十多人沒有一把自動步槍。
全是老式的手動步槍,還有好幾個連鞋都沒穿,直接打著赤腳。
為首的是一個中等身材的花人,四十多歲,帶著眼鏡,卻看不出文質彬彬,反而臉上一道從太陽穴到嘴角的疤痕,讓這個人看起來格外兇狠。
這人正是江鼎盛,看到杜飛這邊立即搶了幾步。
他通過站位猜出杜飛的身份,眼中卻閃過一抹詫異。
沒想到杜飛竟然這么年輕,連忙上前握手:“杜飛同志,你能來太好了!”
杜飛也演技上線,一臉激動跟江鼎盛握手:“江鼎盛同志,是我來晚了!”
兩人三言兩語就熟稔起來。
江鼎盛又介紹了身邊的一名副手。
杜飛則沒廢話,直接提出先到船上看看。
他知道江鼎盛沖什么來的。
索性先給他解解饞,接下去才好說話。
當即上了那艘黃家派來的貨船上。
決定用這艘船后,剩下的貨物已經裝運完畢。
走進貨倉,江鼎盛跟他帶來的幾個人全都看傻了。
之前雖然猜到東西不會少,可是這也太夸張了吧!
江鼎盛咽了一口唾沫,好巧不巧跟他一起來的幾個人不約而同發出同樣的聲音。
杜飛在旁邊微笑道:“老江,怎么不打開看看。”
江鼎盛回過神兒來,立即從旁邊拿了一根撬棍,撬開了最近的一個貨箱。
板條箱里面是綠色木箱,這次不用硬撬,上面有卡扣。
打開卡扣,掀開蓋子,里面赫然是八支嶄新的56式自動步槍。
江鼎盛是行家,伸手拿出來,仔細看著,愛不釋手。
那股澹澹的機油味兒,此時在他看來簡直美味之極。
跟他下來的幾名游擊隊戰士也都看的眼睛放光,瞬間手里的老套筒就不香了。
杜飛則笑呵呵道:“那邊還有迫擊炮和火箭筒。”說著伸手一指貨倉的深處:“那里是手榴彈和地雷,還有二十挺重機槍,其他都是子彈和炮彈…”
江鼎盛聽著,心臟不可控制的蹦蹦直跳。
有了這一船裝備,足夠他把游擊隊擴充到三四千人。
還不是普通的三四千人,這里可還有迫擊炮、火箭筒、重機槍這類重武器。
這在之前,他連想都不敢想。
有了這些裝備,再遇到敵人的坦克就不用怕了。
之前跟正府軍對上,只要敵人坦克一出現,他們就只能撤退。
根本沒有有效的反坦克手段,關鍵時候只能讓戰士抱著炸藥包拿人命去填。
等江鼎盛在情緒平復下來,把手里的槍放回去,轉頭看向杜飛,問道:“杜飛同志,需要我做什么?”
江鼎盛不傻,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更何況他之前跟杜飛完全沒有交情,現在突然上門,還給這些裝備,好處肯定不能白拿。
杜飛也沒兜圈子,開門見山道:“很簡單,我需要盡快看到加里曼丹亂起來。這也是你們最后的機會。相信你也應該明白,這次蘇哈圖要干什么。一旦等他收割了花人的財富,手里頭有錢了,下一步干什么,應該不用我說吧”
江鼎盛當然明白杜飛所指的。
要說誰是蘇哈圖的心腹大患,那幾個花人宗族根本算不了什么。
真正的心腹大患是公黨,是游擊隊。
現在之所以沒有大規模清剿,不是他不想,是他沒能力。
一個是權利還不穩,再就是手里沒有錢。
當初為了坐上這個位置,蘇哈圖沒少封官許愿。
不然他怎么可能一步登天。
這讓他不得不讓渡出許多利益。
一旦完成這次收割,蘇哈圖的權利將徹底穩固下來。
接下來騰出手,肯定要徹底解決游擊隊。
可是按照杜飛說的,江鼎盛還有些顧忌。
要知道加里曼丹是印泥最大的島嶼,雖然最精華的沙撈越被馬來占去了,但大部分仍掌握在印泥手里。
因為覆蓋著大片熱帶雨林,非常適合打游擊戰。
但相應的,蘇哈圖也在這里部署了重兵。
如果還像原先一樣打一打游擊,江鼎盛肯定沒說的。
但杜飛明顯不是這個意思。
給他這些武器彈藥,還有重機槍、迫擊炮,顯然不是讓他打了就跑的。
肯定要剛正面占地盤,甚至要攻下幾座城鎮,才能震動全國。
可是這樣一來,傷亡肯定不小,而且萬一失敗了怎么辦?
江鼎盛不是愣頭青,他必須慎重。
一旦做出錯誤決定,填進去的都是人命。
杜飛也不著急,等他慢慢權衡利弊。
倒也不是杜飛有多沉得住氣,因為他還有一個殺手锏沒拿出來。
他相信,無論如何,江鼎盛和他背后的蘇迪斯都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過了有兩分鐘,江鼎盛依然沒有拿定主意。
面前這一船武器他是真舍不下,可是答應杜飛的條件,他心里也沒底。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了差距。
江鼎盛為什么是蘇迪斯的副手,面對重大問題缺乏決斷的魄力。
并不是江鼎盛沒有決斷力,而是眼下這件事超出了他的上限。
杜飛沒再給他時間,輕咳了一聲:“我明白你的顧慮,現在的確是敵強我弱,你們的革命處在低估。但時候物極必反,否極泰來,我這次來,可不僅僅帶了這些東西。”
江鼎盛愣了一下。
其實在他心里已經傾向于杜飛,只缺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作為最后一枚砝碼。
杜飛笑了笑,掃了一眼其他人。
江鼎盛會意,立即叫他們先出去。
杜飛這才說道:“江鼎盛同志,不知聽沒聽過導彈潛艇?”
江鼎盛眨巴眨巴眼睛,這個他還真聽說過。
沉聲道:“你是說,把導彈安裝在潛艇上,直接在海中發射?”
杜飛點頭:“就是這個意思,原先只有美地和穌鵝掌握這種技術,但現在…”
江鼎盛動容道:“你是說咱們也…”
杜飛大言不慚道:“這是秘密,但是為了給你們信心,我就破例透露一些。”
其實哪有什么潛艇。
江鼎盛卻信以為真,舔舔發干的嘴唇,連忙道:“謝謝您的信任!”
杜飛道:“我們都是同志,有著共同的理想,更何況你還是花人,是值得信任的同志。”
江鼎盛抿著嘴唇,重重點頭。
杜飛接著道:“這是最新技術,暫時只有一艘試驗艇,目前已經開到南海海域,已經鎖定了雅佳達,隨時可以發射。”
杜飛則頓了頓,接著加料到:“屆時,我們會瞄準獨立宮…”
江鼎盛激動道:“您要直接干掉蘇哈圖那個劊子手!”
杜飛到:“雖然我也很想,但這種事只能看運氣,畢竟我們的導彈技術并不成熟,很難說能不能精確命中。但無論如何,有這一下兒,肯定能把他嚇一跳,短時間內出陷入混亂。而這…就是你的機會!”
江鼎盛當即點頭:“好,就這么定了!”
真如杜飛所說,的確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在他看來,敵人的戰斗力并不強,就是仗著人多,武器比較先進。
但是這次,有了杜飛提供這些裝備,不僅彌補了武器的劣勢,甚至能夠反過來壓制敵人。
敵人再人心惶惶,束手束腳,再打不過,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杜飛又道:“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外傳,蘇迪斯同志那邊也請暫時隱瞞。”
江鼎盛皺眉道:“這個沒問題,但此事非同小可,最后總得有個結果。”
杜飛笑呵呵道:“世界上有潛射導彈技術的只有美地和穌鵝,到時候讓他們扯皮去,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從船艙里出來,江鼎盛斗志昂揚,抑制不住興奮的情緒。
直接帶人接手黃家的貨輪,駛離碼頭,回去準備。
剛才商定之后,江鼎盛又去了一趟哈瓦卡的辦公室,打電話通知聯絡員,讓家里動員起來。
根據剛才在船艙里商定的,三天之后兩邊同時行動。
杜飛發射導彈,江鼎盛進攻坤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