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往前邁了兩步,語氣不急不緩:“二十四校總隊長,可惜見面不如聞名,今兒這是怎么了?這么一大幫人,欺負倆初中的…”
說著杜飛掃了王雙一眼,冷笑道:“這倆孩子是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了,還要把我們腳筋給挑了,真是好大的威風呀!”
黎援朝有點郁悶,這狗屁倒灶的事兒,果然最終還是落到他頭上了。
誰讓他是二十四校總隊長呢!
什么101中學的王雙,人家根本壓根兒沒提。
黎援朝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而在場的眾人當中,也有心存正義的人。
他們剛才就覺著王雙這事兒做的過了,現在更覺臉上無光。
當然,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在旁邊滴滴咕咕,議論杜飛是誰,什么來頭,這么厲害。
甚至有幾個帶著鮮艷長圍巾,在同齡人中顯得頗為成熟妖冶的女人,盯著杜飛,指指點點,在品頭論足。
很顯然,現在這個所謂的二十四校聯盟,還不是一個整合起來的統一組織。
松散的架構令它的組織力和戰斗力相當一般。
卻在這個時候,王雙緩了過來,雖然仍手腳發軟,卻并不影響他說話。
卯足力氣,王雙大喊一聲:“這倆孫子欺負我對象!”
杜飛一愣,扭頭看向王雙。
王雙被看得心里發虛,但在大庭廣眾,他卻不能退縮,梗著脖子道:“你看什么?”
杜飛又看向棒桿兒。
棒桿兒則一臉不可思議,大叫道:“你放屁!明明是你昨天調戲我同學,我才出手救人。”
棒桿兒這小子也雞賊,沒說‘出你’而是只說‘救人’。
王雙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沖人群里叫了一聲:“素珍,你出來,你說昨天是怎么回事兒。”
剛才躲在人群中的張素珍臉色一變,腳下跟長了釘子似的,不愿意走出去。
王雙卻盯著這邊,不耐煩道:“你特么瘸啦,快點出來!”
張素珍臉色煞白,知道躲不過去,磨磨蹭蹭走出去,卻低著頭不敢看棒桿兒他們。
棒桿兒見狀,不由得心往下一沉。
想到張素珍用夏小雪的名義把他騙來,現在又被王雙當眾叫出來,已經不言而喻了。
只是棒桿兒不明白,張素珍為什么這樣做。
反倒是杜飛,剛才聽井蓋兒敘說情況時,提到了張素珍和夏小雪。
現在這個情況,顯然張素珍跳反到了王雙那邊。
至于因為什么,其實也很簡單。
以王雙的家庭出身,可以擺出許多張素珍,甚至張素珍父母拒絕不了的條件。
所以,當張素珍被叫出來,杜飛就知道她不可能幫棒桿兒說話。
這時王雙更不耐煩,罵道:“你特么倒是說話呀!”
張素珍嚇得一哆嗦,也不敢抬頭,索性一抬手,指向棒桿兒:“是是他們…欺負我。王…王雙哥救我,被被他們給打了。”
說完這句話,好像耗盡了張素珍全身力氣。
她的頭低得更深,頭發把整個臉都遮了起來,好像要找一條地縫鉆進去。
此時她心里像刀割一樣,她不僅背叛了好朋友,還恩將仇報,栽贓陷害。
但她真的沒有辦法。
王雙找到了她,直接亮出了自己家的背景,還說如果她不聽話,就把她爸抓起來。
張素珍被嚇壞了。
隨后王雙又拿出二十塊錢…
就這樣,張素珍屈服了。
“你!你撒謊!張素珍,你為什么要撒謊?昨天明明…”
棒桿兒一臉難以置信,大叫著就要沖向張素珍。
卻在經過杜飛身邊的時候,被杜飛一伸手拉住后衣領子。
杜飛雖然沒使什么勁,但也不是棒桿兒能承受的,一下被拽了一個趔趄,一屁股就坐到地上。
棒桿兒又氣又急,眼淚圍著眼圈打轉,仰頭看著杜飛:“杜叔兒,我真沒有…”
杜飛臉上沒什么情緒波動,既沒有憤怒,也沒有失望,甚至沒多看棒桿兒一下。
他只是掃了一眼王雙和張素珍。
黎援朝則皺了皺眉,他是什么出身,從小耳濡目染,豈能不知道王雙的鬼蜮手段。
但此時他也有些好奇,杜飛會怎么應對。
是直接暴起動手,還是想辦法拆穿王雙的伎倆?
如果是前者,說明杜飛是個莽夫,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如果是后者,就更不用多慮了,輕易被人牽著鼻子走,說明這人的眼光手段都上不得臺面。
在場的這些人,尤其各校出類拔萃的幾個人,此時的想法也差不多。
而張素珍的出現,令杜飛敏銳意識到,講理肯定沒戲了。
他沉默兩秒,不緊不慢道:“要這么說,真是我家孩子的錯處?”
說著杜飛似笑非笑看了看王雙,卻沒跟他交涉,而跟黎援朝道:“這樣吧,我讓他道歉,給你們面子,再拿一百塊錢當里子,你們里子面子都有了,這事兒翻篇兒過去,如何?”
黎援朝頓時愣了。
他剛才設想了好幾種可能,卻怎么都沒想到,杜飛竟服軟了。
在場的其他人也都出乎預料,這與剛才杜飛展現出的強大武力落差實在太大了。
王雙眼睛一亮,心說難道這煞筆是個慫包!
頓時擺脫了高位截癱的恐懼,把眼一瞪,得寸進尺:“我要不答應呢!”
“不答應?”杜飛笑了笑道:“那就沒辦法了,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如果這都不行…”說著一臉無奈,輕描澹寫道:“那我也管不了了。你剛才不要挑他腳筋嗎?那就給挑了吧。”
眾人再次大跌眼鏡,許多人甚至懷疑,杜飛是不是傻了。
包括棒桿兒和張勇,也都一臉懵逼。
杜飛則一臉平靜,看著王雙道:“不僅如此,我也給你磕仨,怎么樣?”
這一下語不驚人死不休。
在場的誰也不是傻子,從剛才杜飛過來,一掌打彎單杠,展現驚人強勢,跟著卻急轉直下,一聽張素珍作證,立即讓步,道歉賠錢,現在還說要磕頭!
這特么是什么操作?
只有反應最快的幾個人,臉色驟然一變。
尤其王雙,他可不傻。
下意識看了一眼幾米外栽愣膀子的單杠,頓時從后尾椎冒出一股涼氣,順著他后嵴梁一直竄到腦瓜頂。
殺人不過頭點地啊!
人家面子里子都給了,他要是還不答應,就是給臉不要臉。
這是要不死不休呀!
王雙再次想起剛才被杜飛扼住脖子的恐懼。
“好”下意咽了一口唾沫:“我答應。”
杜飛“嗯”了一聲沒再廢話,當即叫棒桿兒道歉。
棒桿兒有點不情愿,但對上杜飛眼神,還是乖乖低頭。
沒什么誠意的,含湖其辭道了歉。
王雙也沒較真兒。
一來他自知理虧,二來知道今天遇上狠人了。
不說別的,單就杜飛展現出的武力,真要鐵了心想殺他。
除非他一輩子躲在部隊大院,否則保準沒跑兒。
隨即杜飛道:“今天出來太急,身上沒帶著錢。”說著看向黎援朝:“那一百塊錢你給墊上,回頭上交道口街道找馮大爺拿。”
黎援朝驀的一愣,脫口道:“你認識馮叔兒!”
這一下在場的眾人全都吃了一驚。
他們原以為杜飛就是一個身懷絕技的奇人異士,豈料人家也有背景。
夠資格讓黎援朝叫一聲“叔兒”的可不多。
杜飛卻沒搭話,叫上棒桿兒二人,轉身就走。
黎援朝皺了皺眉,有心攔著再問,可是仔細一想,這兒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倒是王雙十分忐忑,連忙湊上來問黎援朝,那位馮叔究竟是哪位。
杜飛帶走棒桿兒二人,匯合了井蓋兒,直接離開冰場。
一路上棒桿兒低著頭,一直出了北海公園上,上了大馬路,終于沒忍住,眼淚掉下來,小聲道:“杜叔兒,我真不是…”
沒等他說完,杜飛“嗯”了一聲:“我知道。”
棒桿兒一愣,詫異道:“那您還…”
杜飛道:“道歉賠錢嗎?”
棒桿兒“嗯”了一聲。
杜飛推著自行車也沒騎上,澹澹道:“小孩兒才論對錯,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弊,我以為你早就懂了。”
棒桿兒一愣,隨即羞愧的低下了頭。
他感覺自己讓杜叔兒失望了。
杜叔兒拿他當大人,他卻這么孩子氣。
因為他的愚蠢,才讓他杜叔兒委曲求全…
其實杜飛就是想讓他閉嘴,別再哭哭唧唧的。
至于剛才,杜飛從頭到尾都沒想過使用武力。
花一百塊錢,外加棒桿兒兩句不疼不癢的道歉,把這件事解決了,完全可以接受。
順便看一看黎援朝的成色。
雖然前后只是說了幾句話,但杜飛對黎援朝的印象還算不錯。
別的不說,單是遇事沉得住氣,就比同齡人高出一個檔次。
另外杜飛十分好奇,黎援朝和李志明這對表兄弟究竟是怎么回事。
之前跟李志明已經有了交集,這次正好跟黎援朝建立聯系。
這也是為什么,在最后杜飛提到了馮大爺。
其實一開始,杜飛亮出朱婷的名頭,就可以直接跟黎援朝要個面子。
但那樣一來,杜飛就欠了人情,甚至連累朱婷也欠黎援朝一個人情。
為了這點破事兒,就欠一個人情,實在得不償失。
所以到最后,杜飛只字未提朱婷,反而拿馮大爺當鉤子來釣黎援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