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從總醫院出來時,已經快十二點了。
他也沒急著回單位去,而是在街邊隨便找了個小店吃了一口飯。
等填飽肚子,騎著車直奔老楊家去。
從總醫院那邊,到老楊家距離不近。
等杜飛吃完飯再趕過來,已經一點鐘了。
老楊跟他媳婦兒也剛吃完飯,沒想到杜飛竟然在這個時候上門。
杜飛還在他們家還看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跟老楊長得有六七分相似,卻高出有半個頭。
杜飛笑著道:“這是志成還是志功?”
老楊介紹道:“這是老大志成!”然后忙扭頭叫道:“來叫杜領導。”
楊志成稍微有些拘謹,上前跟杜飛鞠了一躬,規規矩矩道:“杜領導,您好。”
杜飛點點頭,跟老楊道:“今兒來有個事兒,還真跟志成有關。”
老楊跟瑞珠一聽,全都心頭一動。
杜飛笑呵呵道:“軋鋼廠保衛科那邊招人,我給志成要了個名額。雖然是臨時工,但也是個正經去處。”
老楊一聽,頓時喜出望外。
其實他的心思跟雷老六如出一轍,歸根到底就是想給兒子某一個正經出身。
杜飛正是瞅準了他們這個心思。
別看只是保衛科的兩個臨時工,卻比當面甩一千塊錢,更能叫他們感恩戴德。
等說完了這個事兒,杜飛才把老楊叫出來,倆人一起騎著自行車,來到什剎海附近新買的那處院子。
老楊不明就里,搬著自行車跟杜飛進院。
心里合計這是什么地方,杜飛帶他來這兒干什么?
杜飛也沒跟他解釋,反手把大門拴上。
兩臺自行車就扔在門邊兒,帶老楊往里邊走。
來到中院的東廂房,直接開門進去。
里邊滿滿當當的擺著各式各樣的家具。
老楊本就是木工出身,對于家具和木料的了解堪稱專家。
屋里這些東西,他用眼睛一掃就瞧出了個大概,心里不由得大吃一驚。
要說起紅木家具,人們立刻就會想到紫檀、黃花梨。
但同樣是紫檀和黃花梨,木質也有好壞之分。
而且同樣的木料,手藝不一樣做出來的家具也是高下立判。
這屋子里面擺的這些家具,在老楊眼里無疑都是上品。
甚至看那木工,一大部分是出自前清的宮廷造辦處,都是正經旳皇家御制。
老楊不由得看向一旁的杜飛,想問他這么多上好的家具,是從哪弄來的?
卻立即反應過來,忙又把話咽了回去。
明顯杜飛帶他上這兒來,并不是為了讓他問這些東西從哪兒來的。
老楊暗暗告誡自己冷靜,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
杜飛倒沒那么多想法,指著這些家具讓老楊去瞧瞧,有沒有濫竽充數的。
老楊不敢怠慢,連忙進屋仔細查看。
雖然一眼就覺著這些家具都是精品,但在杜飛面前,他也不敢拖大。
至少要把樣子做出,否則讓杜飛覺得他輕慢就不好了。
老楊進屋兜兜轉轉。
過了半晌,從里邊出來,信誓旦旦作保,里邊的家具都是精品,沒有一件拿不出手的。
杜飛點了點頭,倒也沒太意外。
他帶老楊過來,真正目的也不是看這些家具,而是要檢查院子里是否存在密室暗格之類的地方。
之前他已經答應出去,等下個月要把這里借給周鵬用一段時間。
在那之前,必須得讓老楊看看。
免得萬一被周鵬那貨做了什么手腳。
之前杜飛在買這座院子的時候,周鵬也表現出了興趣,只是被杜飛搶先一步。
這次又跟他借院子,杜飛雖然沒問他干什么事,但在心里未嘗沒疑神疑鬼。
別是周鵬早知道這院子里有什么秘密,借過去后暗中行動。
等杜飛道明了意思。
老楊心里卻覺得杜飛有些異想天開。
雖說過去的大戶人家,都喜歡弄個密室藏些金銀細軟之類的。
可那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輕易被人遺忘。
況且這院子前邊的主人,在這兒住了不是一年兩年。
從金家祖上算,住有百十來年,中間還有過幾次改建。
就算真有什么密室,還能留到現在,給杜飛撿漏?
不過這些話老楊在心里想想就罷了。
表面上他卻一臉鄭重,開始仔細檢查院子的每個角落。
杜飛有些好奇,在后邊亦步亦趨跟著。
雖然只是一處跨越,但前后三進三出,房間和面積都不少。
不過老楊也有竅門兒,它對于古代建筑的規制爛熟于心,知道什么地方要仔細檢查,什么地方可以走馬觀花。
就算院里有密室什么的,首先肯定不能放著下人和客人居住的地方。
放在上屋的概率也不大。
因為一旦有賊人進來,甭管是偷是搶,主人住的上屋肯定是重點關照的目標。
就像杜飛現在住的四合院。
那間隱秘的地下密室,就被放在后院西廂房的下邊。
然而,結果卻令杜飛有些失望。
老楊從頭到尾把前、中、后三個院子都走了一遍。
除了在中院上屋的耳房里,發現了一處空間不大的夾壁墻,并沒有找到別的密室暗格。
夾壁墻的入口隱藏在柜子里,只看暗門磨損的程度,應該是經常開關。
但現在,里邊早就空空如也。
這個結果令杜飛有些失望。
在這之前,他其實也沒指望能從院子里找出一個裝滿金元寶的大地窖。
但至少弄個仨瓜倆棗的,也算是個安慰。
老楊在一邊不敢吱聲。
這次杜飛叫他過來,明顯是對他抱有期望,末了兩手空空,連屁也沒找到。
這令老楊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杜飛很快調整好心情,也沒再糾結下去。
轉而把昨天那枚‘昭和十七年’的徽章,拿出來遞給老楊,好整以瑕道:“老楊,你看看這個,認不認識?”
老楊拿過來,先翻過來看見‘昭和十七年’的字樣,立刻皺起眉頭,仔細打量起來。
杜飛之所以拿給老楊看,因為上次只通過家具的制造手法,就看出是日本人的木作,沒準能知道什么。
但老楊看來半天,卻為難的搖頭道:“杜領導,這個…我真不知道是什么。不瞞你說,我對東洋人,也就木工這方面有所了解,其他的…”
杜飛沒報太大希望,見老楊這樣,笑著說“沒事兒”,收回徽章,轉又問道:“對了,上次你上那日本人家里,除了那張床,還發現什么沒?”
“日本人”老楊吃了一驚,之前他只是懷疑,但聽杜飛這個口氣,竟然是實錘了!
沉吟道:“這個…要說還有什么特別的,就是他們家廚房的灶臺比一般的高出一塊。”
杜飛皺眉,心說這算什么特別的。
但他也看出來,再問下去有些強人所難了。
實際上,這次老楊能發現那個潛伏的日本女人,已經算是立了一大功。
而且那王家兩口子被抓之后,他們家的房子肯定要進行仔細搜查,就算真藏著什么東西,也輪不到杜飛了。
想到這里,杜飛也沒打算繼續在老楊身上費功夫。
正打算走了,卻剛從后院的上屋出來,老楊忽然指著通向后園子的月亮門道:“杜領導,那邊是什么地方?”
杜飛這才想起來,忘了跟老楊說,還有個后園子。
此時老楊有些不甘心。
今天杜飛興致勃勃來找他,可他到這里來,除了看看家具,其他的什么都不成。
這讓老楊的臉上有點掛不住。
所以聽杜飛說,后邊還有一個園子,立即提出要去看看。
杜飛看了看表,剛下午三點多鐘。
也沒什么急事,干脆讓老楊去看看。
可惜主院和東跨院那邊住著人,否則一并讓老楊看看,沒準還能另有收獲。
杜飛一邊想著,一邊跟老楊來到后園子。
后園子的面積很大,差不多有六十米寬,四十多米長。
除了靠近中院和東跨院那邊,被住戶占了一些地方挖菜窖,其他大部分都荒著。
解放后,金家雖然守著這座院子,但也不得不低調下來。
自然不可能再花錢維護這么大一個后園子。
里邊的各種花草樹木都在野蠻生長,原先足有一畝大的池塘也早干涸了。
假山干脆塌了,亭子頂上的瓦片,不知讓誰揭走給賣了。
甚至杜飛買下院子之后,都沒正經在后園子走一圈。
反倒這次跟老楊進來,順著園子里原先的小道走了一遍。
雖然說是荒著,但實際上這園子里也不是沒人來。
這里邊,早就成了住在主院和東跨院的熊孩子們的樂園,到處都有孩子們玩耍的痕跡。
所以杜飛跟老楊進來,走下來一圈也沒費什么事兒。
原本杜飛沒報太大期望,但老楊嚴峻的表情,卻讓他有些詫異道:“有情況?”
老楊“嗯”了一聲,伸手指著位于園子西北角的亭子:“那亭子擺的位置不對。”
杜飛皺眉:“不對?怎么講?”
老楊道:“所謂,安亭有式,立地無憑!在庭院里安放亭子是有規矩的。”
杜飛也沒仔細問什么規矩,反正知道那亭子有問題就行了。
老楊接著道:“杜領導,這么大個園子,在早年間住的肯定是達官顯貴。設計這個園子的,也得是行家里手,不可能不知道規矩。現在卻把亭子放在那里,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是故意的,要么是后人不懂,隨意加以改建的。”
杜飛反問:“那你覺得哪種可能更大?”
老楊胸有成竹道:“從現場看,應該后者可能性較大。因為除了這個亭子,整個院子的設計,都是規規矩矩,沒有一點出格,是個園林高手。”
杜飛一聽,也來了興趣:“走我們再去看看。”
老楊則道:“杜領導,咱這有沒有撬棍啥的?小鐵錘也行。”
杜飛叫他等著,立即跑到院里,背著老楊從隨身空間里拿出一根撬棍。
這些工具都是他之前,為了打通地下室入口準備的,完事就丟到隨身空間里。
隨后,兩人再次來到只剩下一個框架的涼亭旁邊。
看得出來,這座亭子當初建造相當用心。
地面都是漢白玉的條石,打磨平整,十分講究。
亭子的柱子是整根的圓木,原本上著紅漆,現在漆都掉了,又風吹雨打多年,顯得十分斑駁破舊。
頂上橫梁的彩繪,只剩下了一些痕跡,甚至有好幾根橫梁都爛了。
老楊拿著撬棍“叮叮咚咚”的這敲敲那敲敲。
杜飛在一邊跟著聽音兒,半天沒聽出什么名堂。
反而老楊忽然停住,在亭子靠西邊的基座下邊反復敲打幾下,隨即看像杜飛道:“這底下是空的。”
杜飛沒想到老楊還有這個能耐,心說:“這能聽出什么?敲出的動靜跟別的地方,也沒什么兩樣啊!”
不過老楊既然這樣說了,想必是胸有成竹。
杜飛問道:“能有多大?”
老楊皺眉想了想:“應該不小,可能是地道,聽回聲不太像是密室。”
杜飛有些失望。
但轉念一想,真是一條地道,似乎也不可理。
這個地方已經是園子的西北角,只需再走幾米,就能翻墻出去。
把地道設置在這兒有什么意思?這不脫褲子放屁嘛!
其實老楊也有同樣的疑惑。
不過他跟杜飛的想法不同。
杜飛的目的是想找個密室尋寶。
老楊則是要在杜飛面前展示一下他的能耐。
能發現這個亭子,下邊可能有地道,老楊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至于究竟是地道還是密室,他其實也不太在意。
杜飛道:“能找到入口嗎?”
老楊為難的看了看:“這附近應該填過土,把亭子的一大半地基給埋上了,要想找到入口,必須得挖開,這工程…恐怕不小。”說著向主院和東跨院的方向看了看。
那意思很明顯,很難不驚動住在那邊的人。
杜飛也明白,眼下不適合大興土木,又問道:“如果是地道,能找到那頭的出口嗎?”
老楊為難道:“根據剛才的回聲,下邊至少有三四米深…”
杜飛一聽,就知道肯定沒戲。
這時候,他不由得想到灰大仙。
像小烏、小黑一樣,再弄只老鼠,打洞下去看看豈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