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汪大成和他身邊倆人都一愣。
因為陳中原在市局已經算是高層領導,除了局長副局長,在處級干部里都是頭面人物。
汪大成這種普通警員,又不在一個處,平時很難接觸,就算偶爾遇上也是立正敬禮叫一聲陳處長。
所以,杜飛乍一說出陳中原這個名字,他們也沒反應過來。
稍微愣了一兩秒,才露出驚愕表情,心里暗暗慶幸,剛才沒有嘴賤,否則今兒怕是要麻煩。
雖然秦鋒背景也不弱,但到現在還是個科長,而且他年紀比陳中原大,雙方無論實力還是潛力,都不在一個層次。
尤其最近傳出風聲,治安處那邊大頭頭馬上退了,陳中原很有希望再進一步。
汪大成嘴角抽了抽,喉嚨滾動著,咽一口唾沫,干笑道:“那個,都都是誤會,誤會!”
現在他終于明白,為啥搬出秦科長名頭,蔣東來還敢跟他硬頂,原來是靠上陳中原這棵大樹…
半小時后,市局治安處,陳中原辦公室。
杜飛拿著暖水瓶給陳中原的茶杯倒上水遞過去,嘿嘿笑道:“三舅,最近挺忙,也沒去看您和舅媽。”
陳中原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邊,哼了一聲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我看你也是挺忙,說說吧,怎么跟刑偵處那幫人頂上了?”
杜飛自個拿個茶杯,打開陳中原桌上的茶葉罐,一下抓了一把茶葉。
看得陳中原眼角直抽抽,連忙道:“你少擱點!這是好茶,上好的君山毛峰。”
杜飛管他那個,一聽是好茶,拿起來聞聞,卻沒聞出啥名堂。
不過君山毛峰他聽說過,瞟了一眼陳中原的白瓷茶杯,撇撇嘴道:“三舅,這好茶給你喝都糟踐了。”
陳中原一瞪眼:“嘿怎么說話呢!”
杜飛不慌不忙道:“我聽說,人家君山毛峰講究用玻璃杯泡,水不能太熱,沖下去之后,茶葉立起來,講究‘七上八下’十分好看。”
陳中原對茶葉還真沒啥研究,這君山毛峰也是人送給他的,告訴他是好茶。
“你小子,一天凈研究點用不著的。”陳中原笑罵一聲,心里卻暗暗合計,回頭換個玻璃杯,嘴上卻道:“行了,別東拉西扯的,說你的事兒。”
杜飛好整以暇道:“這事還得從上次我跟您說,我們家隔壁要賣房子說起…”
到了這里,杜飛也沒隱瞞,從蔣東來調查李家賣房的事情開始,再到牽連出張家,以及張啟文和魏哥之間的關系,還有魏哥要坑楚成的事,都大概說了一遍。
最后,除了他拿那些金條和現大洋,就連蔣東來他們四個人分錢的事也和盤托出。
陳中原皺眉道:“你是說,這個張啟文還牽涉到詐騙楚成的案子?”
杜飛搖頭:“牽涉不牽涉不知道,反正這倆人原先走得很近。”
陳中原點點頭沒再問,不知道在合計什么,沉默了一分多鐘,才又問道:“那張富貴又是怎么回事?”
杜飛知道,到這一步,張富貴那老財鐵定跑不了。
落到公安手里,漢奸身份暴露,藏匿那些財產也早晚吐出來。
可惜這跟杜飛再沒一毛錢關系,全都得上繳充公。
所以,杜飛也沒糾結,直接回答道:“三舅,這個張富貴原先是山西河曲縣的一個地主老財,抗戰那會兒當過漢奸,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解放后卻妄想逃脫人民正義的審判,跑到京城,隱姓埋名。卻不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陳中原打斷道:“行了,別在我這唱高調,還不知道你?”
杜飛嘿嘿一笑,正要繼續說,卻在這時傳來敲門聲。
陳中原也沒問誰,直接喊了一聲:“進”
緊接著“咔”的一聲,辦公室的房門被推開。
一個穿著中山裝,戴眼鏡,梳背頭的中年人,滿臉帶笑從外邊走進來,正是刑偵處的秦科長秦鋒。
陳中原毫不意外的站起身,繞到一旁的柜子前,打開柜門,翻了幾下,拿出兩支透明玻璃杯。
秦科長也毫不見外,坐到旁邊的沙發上,打量著杜飛道:“老陳,這小子是你外甥!”
“去把茶葉拿來。”陳中原對杜飛道,笑呵呵拿著杯子,坐到茶幾側面的單人位上,跟秦科長道:“杜飛,在王大姐那上班。”
秦鋒目光一凝。
雖然他認識不少姓王的大姐,但陳中原說的王大姐,卻是特指杜飛所在街道辦的王主任。
十多年前,陳中原和秦鋒剛進公安系統時,都在王主任愛人楚紅軍手下干過。
除了他倆,還有幾個人,經常跑楚紅軍家里混吃混喝,那時都管王主任叫王大姐。
接過杜飛拿來的茶葉罐,陳中原又指了指秦鋒道:“你叫秦叔兒。”
杜飛笑呵呵的招呼一聲。
心里卻犯合計,沒想到陳中原跟秦科長,看起來關系還挺不錯。
秦鋒上下打量,點點頭道:“不錯,一表人才,像你舅舅。”
杜飛笑了笑,站在一邊沒做聲。
他有點看不透陳中原跟這個秦科長究竟是敵是友。
倆人雖然看著融洽,但誰知道會不會當面一套背后一套?
這種時候,最好少說多看。
陳中原則拿起茶葉罐炫耀道:“看著沒,正宗的君山毛峰,主席家鄉的名茶!”
秦科長也來了興致:“呦你這擱哪搞來的?”
陳中原笑而不答,開始泡茶,還一邊吹:“老秦,我跟你說,這種茶不能用陶瓷杯子,必須得用這種全透明的玻璃杯!哎茶葉放到里頭,水溫不能太熱,沖下去后,茶葉立起,上下飄飄蕩蕩,緩緩舒展,七上八下…”
杜飛在旁邊看著,心說當官的果然皮厚心黑,居然當面理直氣壯現學現賣。
秦科長也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嚯老陳,幾天不見你長本事了!”
陳中原看也沒看旁邊的杜飛,一副行家模樣,舉著玻璃杯,看里邊的茶葉上下漂浮:“偉大領袖常說,學習讀書無止境。怹老人家都活到老學到老,我們有什么理由不學習?”
秦鋒表情古怪,大概是不知道說什么好,索性也端起杯子,有模有樣的看起里邊的茶葉上下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