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現場。
隨著王主廚走下證人席。
陪審席和聽證席上,不少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張偉的眼神凝重,他看著王主廚的背影,心中產生了一些想法。
“控方?”
審判席上,劉法官繼續催促一聲。
“劉法官,控方決定不再舉證,并且結束開庭陳述!”
侯亮亮手頭已經沒有了強有力的證人,所以他決定暫時將舞臺讓出來。
但他并非沒有后招,甚至于他的手里頭,還藏著殺招呢。
“等被告上庭之后,我要你好看!”
侯亮亮的目光,死死盯著張偉和被告老談,面露陰狠與得意。
“張律師,現在輪到你們發言了。”
在劉法官的提醒下,張偉起身。
他看了一眼聽證席和證人席,最后做出選擇。
“辯方傳喚被告談志氣上庭自證。”
對于被告上庭,所有人都表示不意外,這也是辯方最常用的套路 就在全場注視下,老談一步一步走上法庭。
“你好,談志氣先生。”
“你好,張律師。”
“作為本案的被告,我相信你最近壓力很大吧?”
“是的,壓力很大,這幾天晚上都睡不著。”
老談說著,面露滄桑,一臉的精神恍惚。
“剛才王主廚上庭作證時,說你最近的心思都不在餐廳上,這是事實嗎?”
“一半一半吧…”
“哦,談先生,什么叫一半一半?”
老談在腦海中組織了一下語言:“我的心其實一直都在餐廳上,只是生命中突然多出了一個女人,然后又多出了一個兒子,就很難取舍…”
“你是說,你還沒有真正判斷出,應該將全部精力放在他們三者之間的某種比例上,你還沒有在三者之間找到平衡?”
老談愣了愣,驚訝的看著張偉。
他心中忍不住狂點頭,不愧是做律師的人,這么短短一會兒就總結的這么到位。
“是的,張律師說得對,我確實沒做好這一點。”
“嗯。”張偉點頭,隨后問道:“那你對于廚師這個行業,還有你的餐廳,是否在意呢?”
“當然,我肯定在意啊!”
老談神色一振,當即說道:“我是個粗人,14歲就進城來學手藝,燒了快半輩子的菜了,是廚師這份工作讓我有了今天,讓我討到了老婆,讓我有了兒子,我怎么可能拋棄我的事業呢!”
“嗯,看起來我確實能體會到,你對于餐廳和自己職業的熱愛了。”
張偉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雖然他知道這種事情別人不一定能理解的了。
同時他也看向聽證席和陪審席,不少人因為老談態度誠懇且直爽的發言,倒是產生了好感。
敵意正在減少!
雖然不能說占據優勢,但目前的局勢也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談先生,那我們繼續第二個問題,我想請問你,你的餐廳發生火災和爆炸事故時,是上周末接近凌晨1點的時候,那個時候你在做什么?”
“我在家啊!”
老談看著陪審席,一臉無辜道:“那個時間點,我早就帶著老婆兒子回家了,我們肯定在休息啊。”
“確實,你那天好像是早走了對吧?”
“是的,那天我差不多七八點就走了,因為要去接我老婆和兒子,走的比較早,當時店里的員工都看到我走了。”
“在那之后,你接完了老婆孩子,然后回到家,也就再也沒有出門了?”
“是的,我之后一直陪著我老婆和兒子,事實上第二天也就是禮拜一早上,調查科到我家之后,莪才知道店里出了這么大的事。”
“嗯,我想我明白了。”
張偉也流露出贊同的神色。
“我想說明一點,那就是之前的證人齊先生已經作證,我當事人的店里已經做過了清理工作,并且驗收完畢了。只有7周時間,一個半月的油污積蓄,是不足以引發火災的。”
“那么這就表明,火災并非意外,而有可能是人為的。并且也并非我當事人的失誤,而是另有他人意圖縱火。”
“同時我當事人也說了,他在案發時間段內,一直都陪著老婆孩子,并且早早就離開了餐廳,完全沒有作案的可能性。”
張偉說著,看向控方席,“不知道這個可能存在的縱火者,到底是誰呢,控方有沒有找到這個人?”
“如果沒有找到,卻要讓我當事人來背這個鍋,是不是有些太過于武斷了呢?”
“反對,煽動性發言!”
聽到張偉的陰陽怪氣,侯亮亮忍不住了,直接站了起來。
“張律師,你…”
“劉法官,我說完了!”
就在劉法官準備警告一句時,張偉已經完成了目的,直接結束了自證。
法庭的風向,也確實發生了改變,因為張偉提出了一個合理疑點。
本案中是否存在惡意縱火者?
因為油污已經被清理過,之前清潔公司的老板也說了,油污起碼要積蓄五六個月時間,才有可能引發火災和爆炸。
一個半月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就排除了因為疏忽而引發火災的可能性。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只有可能是誰在惡意縱火了。
而老談,他是擁有不在場證明的!
雖然這個證明的效力…
控方席上,侯亮亮起身。
他眼神凝重,走路的速度很快。
“被告,我很高興你上庭作證,這樣正好給我機會,可以揭露你的罪行!”
“我有什么罪?”
老談一臉懵逼,我犯啥事了?
“哼,看起來你還不想承認啊!”
侯亮亮冷笑一聲,指著老談道:“辯方律師不是說了嗎,本案是事故的可能性不大,反倒有極大可能是人為惡意縱火引發的爆炸及火災!”
老談再次懵逼。
張偉是這么說的,但和我有什么關系,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被告,我問你,你是否給你的店買了保險?”
“買了。”
“保額是多少?”
“我買的是商鋪財產險,保額在300萬左右吧。”
“是基本險嗎?”
“是的。”
聽到肯定的回答后,侯亮亮仔細回憶了一下。
“我記得這個保險,一旦商鋪發生火災或者高空墜物,甚至是自然災害,都會賠給你吧?”
“好像是的,保險公司業務員是這么和我說的。”
聽到老談的回答,侯亮亮面色一冷,語氣冰寒:“換言之,你是不是也可能在自己的餐廳內放一場火,然后惡意騙保!”
“反對,主觀臆想!”張偉早就等著呢,直接起身打斷。
不過雖然如此,侯亮亮的話已經說出來了,陪審團和聽證席也都受到了影響。
“反對有效!”劉法官則是支持張偉,并且對侯亮亮眼神警告。
但后者卻仿佛沒看到一般,冷笑道:“張律師,你為什么反應這么快呢,是怕我說出事實,讓法庭上所有人都看清你當事人的真面目?”
“我只是覺得,沒有證據的話,控方還是不要亂猜的好!”
“笑話,我沒有證據,怎么可能會亂說?”
張偉翻了翻白眼,你丫的說這種話不臉紅?
之前你胡亂猜測的時候,有幾次直接拿出證據來了?
不過這一次,侯亮亮準備和張偉硬剛到底了。
“張律師,我現在就拿出證據來證明這件事!”
他說著,走到證人席前,冷聲質問道:“被告,你說你在爆炸發生的時間點,也就是周末與周一凌晨時分,一直在家陪伴家人對吧?”
“是的。”
侯亮亮冷笑,朝四周說道:“眾所周知,在刑事案件中,家人尤其是老婆孩子的話,是最沒有可信度的,因為他們會為了幫助家人脫罪而說謊!”
“不過在這里,我就不用讓他們上庭自證了,我也不想糾結這個,我只是告訴大家,被告所謂的不在場證明是非常不牢靠的。”
侯亮亮快步走回控方席,從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開始翻看。
“被告,請問你們餐廳自從開業以來,最高的年營收額是多少?”
“這個…”老談有些尷尬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是不是回答不出來?”
侯亮亮冷笑一聲,翻開手中的文件記錄,“這是稅務給檢控的文件,上面有記載,你們餐廳最高一年的純利潤收入是15萬左右。”
“15萬一年,這是在去掉人工、運營、水電、燃氣、安檢等費用的情況下,你作為老板的凈收入,這個收入是需要上報稅務的,所以我才能知道。”
“15萬一年,這個收入還挺不錯的啊,月收入都快有1萬塊了吧?”
老談有些尷尬。
因為那是最高的年收入,換言之開店十幾年,其他時間都沒有賺到這么多。
“但我想說,這點錢在東方都,顯然是沒辦法過上你想要的日子的,對不對?”
老談無奈了,但這就是事實。
“對了,我問一你,你老婆陳瀟雨,年收入是多少?”
“回答不出來了,但是你心里頭,應該有一個大概的范疇吧?”
老談面露難色,看了眼聽證席前排的陳瀟雨,眼神復雜。
“我來告訴你吧,事實上我也沒想到,陳瀟雨居然有這樣的背景,他居然是鐵匠科技首席研發官趙青巖的前妻!”
此言一出,法庭內不少人愕然。
鐵匠科技的趙青巖,那可是東方都的名人,不少科技研發的發布會和采訪,對方都會出境。
甚至可以說,對方是鐵匠科技的門面。
“趙青巖和陳瀟雨離婚時,他還不是鐵匠科技的董事會成員,但也有一小部分的技術入股,他將其中一部分作為離婚財產,給到了陳瀟雨。”
“正是依靠著這些股票,陳瀟雨每年都會有幾百萬的分紅利潤,每一年都有,從來沒有間斷過。”
侯亮亮說到此,感慨道:“被告,你辛辛苦苦工作這么久,賺的錢是不是連你老婆一年的收入都沒有?”
此言一出,老談的臉色都變了。
心中的尷尬,被人當面戳了出來,而且還是在法庭上。
“反對,提問與本案無關!”
關鍵時刻,張偉起身打斷。
但侯亮亮也早有準備,同時看向審判席,“劉法官,我認為我說的和本案有很大關系,正是因為被告賺不到錢,或者說被告被妻子所持股票的年分紅收入刺激,他才會萌生出惡意縱火騙保的可能性!”
劉法官陷入猶豫之中,但他仔細想了想,控方說的好像也不無道理。
“反對無效,控方可以繼續發言!”
這一次,劉法官沒有顧忌侯亮亮的背景,而是單純以法官的直覺來做出判斷。
張偉無奈,只能悻悻坐下。
侯亮亮的笑容更得意了,“被告,我剛才說的有錯嗎?”
“我…”
老談張了張嘴,但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你不反對,就說明默認了!”
侯亮亮自然是順水推舟,直接坐實了這件事。
“那好,我再問你,你是否在心中產生過不平衡,為什么老子辛辛苦苦干一年,才掙那么一點錢?”
“可自己的老婆陳瀟雨,她一年什么都不干,卻能夠賺到自己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賺到的錢?”
老談這次都不說話了,只是一臉憤恨的看著侯亮亮。
他恨什么,自然是恨對方當眾將此事揭露出來。
“你是不是壓力很大,覺得自己如果不掙到錢,那么一輩子都不可能抬起頭來?”
“你是不是在此時,萌生出了騙取保險的念頭,決定要通過保險賠償金,來‘賺’到足夠的錢?”
隨著侯亮亮的發言,法庭的氣氛也開始緊張起來。
聽證席上,陳瀟雨抱著談小志的雙手,不自覺的握緊了許多。
懷中的談小志感覺到媽媽的異常,又看了看證人席,他覺得自己的爸爸要哭了。
聽證席,陪審席上,不少人都用古怪的眼光打量著老談。
這男人確實難啊,辛辛苦苦打拼,一年才賺多少錢,結果老婆天天不干活,每年能掙你幾十倍甚至上百倍的錢。
誰的心里能平衡?
哪個男人能接受這種事實?
如果接受不了的話,內心萌發出想搞錢的想法,是不是也屬于正常呢?
法庭的風向,正在悄悄改變。
雖然侯亮亮沒有拿出石錘證據,但所有人都會不自覺的往這個方面想。
因為很多人都會將自己代入到老談的視角,將自己代入其中,然后他們就會發現,自己也會萌生類似的想法。
老婆賺的錢實在是太多了,多到我都懷疑人生。
那這個時候,我會怎么辦?
一部分人不要臉了,躺平了,打算靠著老婆混吃等死,頤養天年。
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很多人都拉不下這個臉來。
那么另一部分,或者說絕大多數人呢?
我會想著靠自己的努力,追上自己的老婆,能夠和對方擁有平等地位。
可有這個心是一回事,但有沒有這個能力,又是另一回事了。
事實證明,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要我們一年隨隨便便掙幾百萬,實在是太難了,哪怕是拼死拼活,也掙不到這么多錢啊。
這樣一想,來一招騙保險,是不是也有可能了?
法庭上很多人都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他們看著老談,露出理解的目光。
不過理解歸理解,他們也認定,老談十有八九會這么做。
那么,縱火的人,一定就是他了!
“被告,我再問一句,是不是你因為老婆的收入,而產生了心里不平衡,所以選擇惡意縱火,燒毀自己的店鋪,騙取銀行的大額賠保!”
“我,我沒有…”老談連忙否認。
“哦,是嗎,你沒有?”
但侯亮亮卻冷笑一聲,一臉譏諷,“你沒有,我怎么就不相信呢?”
“反對,煽動性發言,劉法官請你為我當事人主持公道!”
張偉再次忍不住了,直接打斷侯亮亮,并且拉出了小劉。
“反對有效!”
劉法官也適時開口,同時眼神警告控方。
可惜,無論是劉法官,還是張偉,都知道為時已晚。
因為證人席上老談,此刻已經滿臉頹然,仿佛認命了一般。
這個表情,就好像是在告訴所有人,我是有罪的。
“很不妙啊!”
張偉看到這一幕,內心直搖頭。
“咳咳,今天時間有點晚了,我們明日再開庭吧!”
關鍵時間,還是劉法官的發言,打斷了這一切。
他看了看時間后,直接敲響法槌,宣布暫時休庭。
法庭解散,所有人陸陸續續離場。
控方席上,肖百合和譚瑩瑩起身,并且有些復雜的看著張偉。
哪怕她們沒有上庭發言,她們也清楚一點,那就是張偉要輸了。
法庭的風向,對辯方非常不利。
“好家伙,檢察長的兒子要贏了?”
聽證席上,趙春明也有些愕然,完全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們一直都覺得,張偉猶如一座大山,就這樣阻攔在他們地檢總部的面前。
但沒想到要翻過這座山,其實一點也不難。
“張律師,如果我是你的話,還是勸你的當事人早點認罪吧,早點認罪的話,我說不定可以給他減到10年有期徒刑!”
侯亮亮也在此時,仿佛勝利者一般來到張偉面前。
“公訴人,你很自信?”
“當然!”
侯亮亮一臉自信,頭都要仰起來了,“如果我是你,就該考慮如何進行有罪辯護了!”
“畢竟惡意縱火騙取保險,而且還以縱火方式傷害了一條人命,如果讓我證明你的被告存在主觀故意縱火的話,他往后的余生可能都要在牢里度過了!”
嘚瑟,侯亮亮此刻十分的嘚瑟,仿佛勝利者一般來到張偉面前挑釁。
挑釁完畢后,他自然是揚長而去,讓人恨不得揍他一頓。
“要不咱們在地檢總部的門口堵他,套他個麻袋,把他塞汽車后備箱,然后拖到小樹林里狠狠揍他一頓?”趙瀟瀟果然忍不住了,一臉的陰險。
不得不說,這丫頭裝出一副壞蛋的模樣,說出一些危險的發言,還是活躍了一下氣氛。
“二閨女,你的想法很危險!”
張偉趕忙打斷,將這個念頭掐滅。
違法的事情,咱們可不能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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