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庭后。
法庭現場。
“不愧是藍高檢!”
“高,實在是太高了!”
“藍高檢,您就是我的偶像!”
“藍高檢,我決定了,回去后就將您今天庭審時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編入學習筆跡中,每天背誦一遍!”
“一遍怎么夠啊,我覺得每天要背誦五遍,才能體現我們今日的收獲!”
有道是半場開香檳。
這幫新人圍著藍正葉吹捧,仿佛他贏定了一般。
“藍高檢,你的手段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趙春明也同樣豎起了大拇指,笑容滿面。
藍正葉高級檢察官,趙春明是重罪科辦公室領導,二人其實級別差不多。
但前者只聽命于檢察長,趙春明其實隱約要低對方半個級別的,這也是他同樣要客氣的理由。
“趙主管,你客氣了!”藍高檢卻擺了擺手,應付了一句。
對于這些吹捧,他本人并不在意。
反正等贏了官司,無論是同事還是媒體,這樣的吹捧顯然不會少。
他都已經習慣了。
眼角余光瞥到,張偉一行人正準備離開。
“趙主管,我要去給辯方施家一點壓力,先容我離開一會!”
藍正葉說著,徑直走向張偉等人。
那一頭。
庭審結束,張偉準備帶著被告方云舒離開法庭。
“師傅,那個家伙來了!”
林雨萌卻突然一指,小臉也氣鼓鼓的。
“藍高檢?”
張偉同樣看到了來人,瞇著眼睛,盯著對方。
“張律師,方女士,你們好啊!”
藍正葉笑著打了聲招呼,隨后無視了林雨萌等人略帶敵意的視線,而是看向了唯一能做主的人。
張偉!
“藍高檢,不知你來找我們…”
“哦,我只是要傳達控方接下來的意思,以及與你們商議一下庭辯交易!”
藍高檢倒也沒有含糊,直接道出來意,“我代表控方,向方女士鄭重告知,下周一開庭前,我方可能會向法官提交動議申請,改變庭辯主張!”
張偉瞇起雙眼,“哦,改成什么?”
藍正葉微微一笑,隨后面帶寒光:“原本方女士的殺人動機不明,但隨著剛才我的提問,我已經摸清楚了她的殺人目的,居然是…”
他說到此,視線卻看向了趙青巖。
他現在雖然沒有明說,但在法庭上,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下周一,不排除我方會將無期徒刑改為死刑,因為方女士的犯罪動機極其卑鄙,造成的社會影響極其惡劣,我們地檢總部考慮一切從嚴,以正視聽!”
聽到“死刑”二字,方云舒身軀一顫,林雨萌和鐵如云則是目瞪口呆。
就連趙青巖,眸光之中都有些愕然。
“威脅我們?”場中,為由張偉淡定自若,冷著聲回應對手。
他自然聽得出來,藍高檢這是打算用死刑逼迫他們就范,這手段雖然老掉牙,但“死刑”兩個字,可比其他任何籌碼的份量都要沉重。
畢竟,沒有人不怕死!
“藍高檢,說出你的條件吧,不要單純丟出‘死刑’兩個字,這樣可不算是談判,而是威脅了!”
張偉直面對方,目光倒是絲毫不退縮。
“居然沒有被我嚇到,這小子定力不錯啊!”
藍高檢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心中微微一愣,不過卻毫不在意。
“我的條件是下周一開庭前,你方如果認罪的話,無期徒刑或者30年有期徒刑!”
“單憑一點猜測,就要判死刑,然后用死刑來要挾我們,藍高檢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你怎么就認為這只是猜測了呢,也許是事實也說不定,我相信調查科一定能找到證據,證明控方提出的合理猜測!”
藍高檢特意在“合理”上加重了語氣。
“總而言之,條件已經給到你們了,希望你們能夠在周末兩天內考慮清楚,我也不希望這次的庭審浪費太多時間!”
他說完,又看向了趙青巖,“趙先生,剛才的提問都是為了案子,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是公事公辦!”
“當然,藍高檢你這么做,也都是為了公事,你的條件我相信小方已經聽到了!”
趙青巖的言外之意,顯然是打算送客了。
藍高檢倒也不惱,既然條件都給了出去,也算達到目的。
并且他有自信,只要辯方找不到任何證據能證明曾祥有罪的話,那么優勢就絕對在他這邊。
連調查科都找不到證據,單憑他們幾個非專業人士,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張偉這邊。
“總而言之,我們先回去吧!”
見氣氛壓抑且沉悶,作為唯一不受影響的人,某人也只能開口了。
一行人離開法庭,各自返程。
不過因為藍高檢的條件,一眾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雖然張偉知道,藍高檢不過是無的放矢,但死刑的威脅他也清楚。
難保方云舒不會有想法。
一旦當事人承受不住死刑的壓力,很可能選擇認罪,達成30年的交易。
“這是不是被人拿捏了啊?”
離開市法院時,張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有些討厭這種感覺。
當晚。
午夜時分。
趙府,主臥之內。
趙青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睡不著。
他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出現的就是曾祥慘死的模樣,還有方云舒痛苦卻無助的表情。
“阿祥,小方…”
他呢喃著,昏昏沉沉,最后在凌晨時分終于睡了過去。
黑暗中,空無一物,空無一人。
趙青巖渾渾噩噩之際,在這黑暗中走了幾步。
“趙哥,你為什么要幫那個賤人!”
突然間,一道聲音響起。
這個聲音,他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
“阿祥,你變了,你變得讓我感覺陌生!”
趙青巖看著某個方向,語氣充斥著無奈和不解。
黑暗中,走出一人,膝蓋和太陽穴都插著箭矢,可不就是死去的曾祥。
“陌生嗎,說不定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呢!”
曾祥嘴角露出詭異的笑容,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陰森恐怖。
“阿祥,我認識的那個人,對人生充滿激情,是當初我們團隊中,最拼的人,可你不是那個人!”趙青巖看著曾祥,又是嘆了一口氣。
“說這些又有什么意義,我都已經死了,我已經死了…”
“趙哥,你為什么要幫那個賤人,為什么不幫我報仇,為什么不幫我報仇啊…”
曾祥突然間發怒,朝著趙青巖狂吼,尖銳刺耳的聲音,在黑暗之中久久回蕩。
叮鈴鈴!
一陣急促的鬧鈴聲,將趙青巖吵醒。
黑暗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微弱的陽光,透過薄如細紗的窗簾,照進他的房間內。
“6點半,我睡了幾個小時?”
看著鬧鐘上的時間,趙青巖嘆了一口氣,決定不睡了。
他早起沖了個熱水澡,洗去身上的汗漬后,這才走下樓。
“張偉,今天你要一起跑步嗎?”
“好啊,小舞姐,今天我上午還要練拳呢!”
“嗯嗯,那我們走吧!”
“好嘞,走起!”
趙府大門外,傳來張偉和張心舞打招呼的聲音。
聽起來,張偉的心情好像很不錯。
“這個小張,哪怕壓力這么大,都能夠保持樂觀的心態,這一點就比我好!”
看著門外,趙青巖又再次嘆氣。
同樣要遭遇失敗,可自己的表現居然還比不上一個晚輩。
他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人老了之后,就會多愁善感。
像張偉這樣“沒心沒肺”,反倒是無憂無語了。
中午時分,趙青巖在家中吃過午飯,隨后走出趙府。
他在隔壁林府的大門前駐足片刻后,終于是鼓起勇氣,敲了敲。
“誰啊?”
“小張,是我!”
“哦,趙叔!”
張偉將門打開,結果看到了一臉蒼白的趙青巖。
“趙叔,您要進來嗎?”
張偉眼中閃過一抹心虛,但很快掩蓋下去。
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林府房子的二樓。
“不用了,外面出太陽了,我就想站在這里曬曬太陽!”
趙青巖說著,看向張偉:“小張,沒打擾你吃飯吧?”
“沒有,我已經吃好了!”
張偉樂呵了一句后,問道,“趙叔,你是擔心案子嗎?”
“是啊,這案子關系到小方的未來,我能不擔心嗎?”
提起案子,趙青巖又是嘆了一口氣。
這案子的情況,他可是全程都盯著,自然清楚。
正因為清楚,這幾天他都沒有睡好覺,晚上甚至還一直做噩夢。
“正好,趙叔你來了,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哦,你說!”
張偉左右看了看,當然附近是肯定沒人的。
“趙叔,我問你,你認為方云舒真的沒有撒謊嗎?”
“小張,你為什么這么問?”
“很簡單啊,因為曾祥如果真的跟蹤了她,那為什么沒有任何的痕跡呢?”
“阿祥曾經是我們團隊最厲害的網絡安全專家,他如果不想在網絡上留下痕跡,就連我都不可能抓住他的馬腳!”
“那是否還有一種可能,方云舒說謊了,曾祥真的什么都沒有做過,真的是被她騙到了房子里,控方所說都是真的?”
“這…”
趙青巖也猶豫了,張偉說得不無道理。
可一想到方云舒求助的電話,他卻再次搖了搖頭,“小方不是殺人兇手,幾個月前她就察覺到了阿祥跟蹤她,那時候她就和我說過這件事!”
“如果她真的是蓄謀已久,不可能一開始向我求助。而且她打電話的語氣,還有那樣的表現,絕對不是演戲,這一點我相信你也能看出來吧?”
張偉仔細想了想,也點了點頭。
除非方云舒是國際影后,否則不可能騙過他的眼睛。
但很顯然,方云舒不是,她的無辜應該不是裝出來的。
“可趙叔你也調查過了,曾祥沒有做過這些吧?”
“是啊,我搜遍了調查科從啊祥家里找到的所有設備,手機、電腦、甚至是電子手表,我連他愛車的車載系統都沒有放過,全都調查了一遍,可惜一無所謂!”
聽到這個,趙青巖又是嘆氣,“他的電腦里,那是一點痕跡都沒有,太干凈了,讓我都無從下手!”
“一點痕跡都沒有?”
張偉聽到這個描述后,卻突然問了一句。
“是啊,一點痕跡都沒有,他甚至都沒有千度的搜索記錄,也沒有瀏覽過任何的網頁…”
不等趙青巖說完,張偉直接打斷:“趙叔,你在電腦里發現了‘學習資料’嗎?”
“學習資料?”趙青巖楞了一下,有些不懂什么叫學習資料。
“趙叔,咱們這兒沒外人,你不必掩飾!”
張偉湊到趙青巖面前,神神秘秘道:“學習資料這種東西,當初你讀大學時,舍友就沒有給你傳過幾部,那些個老師就沒有陪你度過難熬的日日夜夜?”
“這…”
趙青巖暗道一聲好小子,你丫的居然和我講這個,你要我怎么回答你?
我找某人,難道不要面子的啊?
“趙叔,你想一想啊!”
張偉卻擺出一副你這都看不明白的態度,無奈問道:“曾祥是不是男人呢?”
“是啊?”
“曾祥離婚后,是不是沒碰過其他女人,就連那個身材不錯的女鄰居,他都沒有打過主意,和對方認識也不過是敷衍居多?”
“是啊,在法庭上你不都證明了嗎?”
“那他單身這么久,硬盤里一部片子都沒有,你說他是怎么熬過來的?”
趙青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張偉。
他總感覺,眼前這小子好像是在暗示什么。
什么叫單身這么久,硬盤里一部片子都沒有,要怎么熬過來?
你確定你說的是阿祥,而不是意有所指?
“趙叔,如果你找不到證據,可能證明曾祥確實沒有做過。但他電腦干凈的不正常,這就是一個疑點啊,很可能他有另外一套系統,就藏在調查科找不到的地方,而一切的證據都在那個系統里!”
“我明白了,你說的有道理,他的電腦干凈的確實不正常!”
趙青巖懂了,或者說他原本就有猜測,但張偉提醒了他,這個猜測很可能是真的。
曾祥一定在什么地方,藏著第二套系統。
無論是監視方云舒,還是報復當初的6家公司,都是用那一套系統做的,而調查科一直找不到那套系統的下落。
二人又交談了片刻,最后張偉和趙青巖分開。
他們一人需要再次復盤案件,而另一人則開始搜索另一套系統的信息。
周六一天,都在忙碌過結束。
午夜時分。
趙青巖再次入睡,并且在夢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
“趙哥,為什么,你為什么要幫那個賤人!”
“你是想讓我死不瞑目嗎,你是想讓我終生都纏著你嗎!”
“我是不會放過那個賤人的,我也不會放過你,你該死,你居然不幫我,你該死!”
再一次面對咆哮的“曾祥”,趙青巖這一次淡定了不少。
“阿祥,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幫你,祥云創立初期,你們沒有業務,是我說服了幾家公司,將訂單交給你們的!”
“還有那一次你們的貸款到期,銀行要回款,而其他銀行甚至金融公司都不打算借你們錢,結果有個投資者看好你們工作室,準備投一筆資金給你們解決燃眉之急,那個人其實是我安排的。”
“還有科技峰會那一次,你們工作室想要一個展位,主辦方卻看都不看你們,最后他們為什么給了你們一個中心區域的展位,因為也是我授意的…”
隨著一件件消失被趙青巖說出口,他面前的曾祥,臉色不再猙獰,他周身的黑暗,也在一點點褪去。
黑暗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處破舊的房子。
房子內,只有五個年輕人,他們各自占據著一臺電腦,分散在房子四周,鍵盤敲打著,電腦屏幕上是一行行代碼。
“趙哥,這個系統怎么樣,我可以跑十萬次,一次bug都沒有哦!”
“不錯啊,你小子果然厲害,不過我建議你回去睡一覺,你為了這個系統,熬了幾天夜?”
“哈哈哈,不就是三四天的事情,我身體扛得住!”
一個短發年輕人笑著向另一個戴眼鏡的人說著,匯報著情況。
“阿祥,還是睡一覺吧,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戴眼鏡的年輕人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膀。
“趙哥你處理,我當然放心,不過你也知道,這是我一個代碼一個代碼敲出來的系統,我必須要全程看著,不然心里頭不踏實!”
年輕人說著,從一旁的雜物中取出一條毯子,就這樣蓋在了自己身上。
“那趙哥,我就在這里瞇一會了,反正租的房子冷冷清清,我更希望我敲的系統就在手邊,這樣出了問題,我可以第一時間知道!”
“你啊你,這疑心病什么時候可以改改呢,小心將來找不到女朋友!”
“女朋友有什么好的,能比電腦香?”
年輕人再次笑了一聲,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電腦,這才躺在椅子上,開始補覺。
戴眼鏡的年輕人,開始操作,應該是幫年輕人進行收尾工作。
簡陋的房間,幾臺老式電腦,還有幾個年輕人,這就是奮斗的味道。
趙青巖看著眼前這一幕,心情卻久久無法平靜。
因為這里,是他們曾經奮斗過的地方。
他走到那個剛睡下的年輕人身邊,注視了對方許久。
“阿祥,你的習慣,難道一直都不曾改變過,對于自己的東西,你想要的就是絕對掌控?”
趙青巖的眼中,好似綻放出了一絲光芒。
他想到了,想到了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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