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周四,上班日。
張偉辦公室內。
蘇小茜正在向他匯報。
白美琪坐在一旁,仔細聽著,同時眸光之中閃過一絲好奇和疑惑。
“那個啊,我昨天和那位證人接觸了,并且套出了很多話。”
“他姓方,自嘲說自己以前是社畜,原本在一家玩具銷售公司工作,本來他找到這份工作,是看中銷售公司的彈性工作制,可以靈活安排時間。結果沒想到,他的上級主管強制讓他們996,甚至周末也要保持全天候待機,還用職場那一套PUA他。”
“將來成功的你,會感謝現在受苦的自己;剩著為王,堅持就是勝利;客戶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戶如初戀;沒有搞不定的客戶,只有不努力的銷售;越努力,越幸運…”
“以上這些就是他喝醉酒之后,拉著我說了大半夜的尬聊話題。”
蘇小茜說著,臉上滿是無語之色。
“這很正常啊,一般職場銷售都這樣,上級主管給手下人喝雞湯的多了去了,有時候老板還會和你大談成功學,但你無論賺了多少錢,自己還是社畜,富的終究是老板的錢包。”
張偉擺了擺手,表情淡定,“對了,他還和你說了什么,這些可不是咱們要的東西。”
“他說,當初當社畜的時候,他因為一直開不了單,被主管天天拉辦公室訓,已經快抑郁了,不得已去看了心理醫生,還開了一些抗抑郁的藥。”
“嗯,這個是有用信息。”張偉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還有嗎?”
“他還說,自己喜歡收集手辦,他租的房子里還有一面手辦墻,他還說自己喜歡年輕偶像,喜歡聽她們唱歌跳舞,他還加入了這些偶像的應援會,每次活動他都會到場支持。”
張偉聽后,感慨道:“這一點倒是和蘿卜很像!”
“蘿卜是誰?”一旁的白美琪突然插嘴。
“咳咳,是我的同學兼朋友!”張偉咳嗽著解釋一句。
這不重要!
重要的還是現在這個案子。
“小蘇你繼續!”他揮了揮手,示意蘇小茜繼續說。
“昨天他拉著我說了好多的話,還說對我有好感呢…”
蘇小茜嘆了一口氣,接著巴拉巴拉,開始大倒苦水。
足足20分鐘后,蘇小茜的爆料才終于結束。
那位方先生,拉著她說了非常多的話。
可能是對方長期壓抑,需要找個人傾訴,而蘇小茜的出現,讓他感受到了溫暖。
從昨日蘇小茜的身上,他可能看到了自己初入職場,成為社畜時的悲哀。
對方感覺二人有些同病相憐吧,這也是對方大倒苦水的緣由所在。
“明白了!”
張偉點了點頭,隨后朝蘇小茜勾了勾手指。
妹子湊上前。
“你,去吧老鐵叫過來!”
“啊,這種事,需要出動老大嗎?”
“不需要啊,我喊老鐵來,又不是讓他干活的,只是讓他露個臉就行了!”
“哦,那我去喊老大過來!”
蘇小茜過去了,帶著張偉的任務去找老鐵。
辦公室內,只剩下了張偉和白美琪二人。
“張律師,你有把握?”后者有些好奇。
“把握談不上,但我知道這種人怕什么,出言威脅一番的話,對方也許會就范吧!”
張偉認真想了想,如此回答道。
“威脅?”
白美琪也想了想,然后顧忌道:“如果控方讓他做證人的話,你們不就是威脅證人了?”
“那也得控方通過了申請才行啊!”
張偉詭異一笑,語氣揶揄:“雖然我知道徐素云一定會千方百計讓那個姓方的當證人,讓他上法庭提供目擊證詞。但通過申請也需要時間啊,這就是我約對方早上來的原因,現在他還不是控方證人呢!”
“只要不是證人,那我們約他來談什么都可以。”
“話是這么說,可你要和他談什么呢…”
白美琪又不解了。
“當然是‘友好交談’咯!”張偉再次陰森一笑。
不多時,鐵如云就在蘇小茜的帶領下,來到了辦公室內。
“張偉,什么事,還要讓我出馬?”
“老鐵,請你貼上這個!”
張偉將一份貼紙遞給了蘇小茜,讓她幫鐵如云貼上。
“這是啥?”
“這是一些小朋友的玩意,給你臉上貼一個刀疤印,等會需要你撐場面呢!”
張偉一邊解釋,蘇小茜已經開始在鐵如云臉上招呼了。
“這玩意,能行嗎?”
感受著臉上多出了一張貼紙,鐵如云有些不自然起來。
“當然可以,你待會就往那邊一坐,全場一句話都不用說,只要把帶刀疤的臉露出來,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了!”
張偉嘿嘿一笑,如此吩咐著。
“這玩意洗的掉嗎?”撕下貼紙后,鐵如云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刀疤”。
“放心,用肥皂就能洗掉,這玩意也就是小孩子的玩意。”
張偉擺了擺手,表示你放心。我還能坑你?
“那行吧。”鐵如云也不好說什么,畢竟是白律師請求幫忙的案子,自己也不需要說話,就當是友情出演咯。
“很好,接下來就等這位方先生來了!”
張偉說著,看向了電梯門口,等待起來。
15分鐘后。
金城大廈,一樓大廳。
眼睛男到了,一臉惆悵的站在金城大廈一樓大廳內,內心忐忑,略有不安。
“你好,請問是方先生嗎?”
門口,就有女助理看到了他,當即開口詢問。
“我…我姓方…”
“哦,是方先生啊,請隨我來,刑事部的張律師已經等你多時了,我這就領你上去!”
“哦,麻煩你了…”
在女助理的帶領下,眼鏡男一步一步跟隨,坐上電梯,來到了25層。
電梯門一打開,金碧輝煌的接待大廳是讓他面露驚嘆。
不愧是金城集團,不愧是東方都十大行第一的金城律所,真夠有錢的。
他心中感慨,當初要是報考法學院,當了律師的話,說不定也能加入這樣的律所,成為一個牛逼轟轟的律師。
結果呢,他考了個二流大學,畢業后聽別人忽悠當了銷售,一年到頭忙里忙外瞎忙活,賺不到幾個錢不說,身體還累得不行。
要不是年輕扛得住,他早就要有職業病了。
“張律師他們已經在會議室等你了,請進!”
眼鏡男被女助理領導了一間大會議室門口,隨后幫其打開了門。
女助理離開,眼鏡男只能自己走進去。
剛一走進會議室,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兇神惡煞的臉。
“這樣的人,也是律師?!!!”
看到那陰霾的眼神,臉上猙獰的刀疤,還有那一頭披散無常的頭發。
眼鏡男覺得,此人絕對不是善茬,說不定是刀口舔血,手上有過人命的狠人。
然后隔壁坐著一位氣場高冷的女人,很漂亮,就像是一朵盛氣凌人的花,讓他不敢再多看一眼。
反倒是第三位,看著比較年輕,但臉上陰森的笑容,讓他心里頭有些發毛。
“是方先生吧,請坐!”
年輕那位笑了笑,指著一個空著的座位,讓其坐下。
眼鏡男身體僵硬著,緩緩坐下。
這一剛坐下,壓力就來了。
因為這座位,正好可以看到面前三位。
刀疤臉律師,高冷女律師,還有笑里藏刀的年輕律師。
恐怖!
實在是太恐怖了!
眼鏡男覺得,自己今天就不應該答應他們,就不應該來金城律所。
這里還是刑事部,專門打刑事官司。
說不定這些律師,認識不少三教九流的人,還認識一些社會份子,幫派成員,指不定還認識一些干黑活的人。
自己要是一個說不好話,被他們記住了,豈不是…要遭!
甚至可能會有…生命威脅。
眼鏡男想到這些,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而坐在他對面的三人組,全都看出了這一點。
當即,一人起身。
“方先生,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張偉,人送外號‘殺人律師’,當然了,這個綽號都是別人給起的,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啊,你也不要去搜索什么程麗莎,我什么都不知道哦”
眼鏡男低下頭,悄悄摸出手機,在千度上快速鍵入“程麗莎”三個字。
不多時,關于程麗莎死亡的報道,全都刷新了出來。
在報道中,多次出現了“張偉”兩個字,眼鏡男的臉色頓時變了 殺人律師張偉!
眼前這位就是傳說中的殺人律師?
只能說恐怖,太恐怖了!
“哦,對了,這兩位是我同事,對于你可能牽扯到的案子,他們也展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不過你不用擔心,他們一般不會插手別人的案子…”
張偉說到此,卻幽幽改口道:“只要某些人懂分寸的話,他們一般也不會動用什么手段…”
這句話,就好像是他隨口說出來的。
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某些人要是不懂分寸呢,那會怎么樣?
和程麗莎一樣,被自殺?
咕嚕…
眼鏡男吞咽了一口唾沫,勉強壓下心中的那一絲不安。
篤篤篤!
會議室外,有人敲了敲門。。
“哦,對了,你還沒見過案子的辯護律師吧,我來給你介紹一下,蘇小茜,小蘇,她就是本案的辯方律師代表!”
會議室的大門大開,隨后蘇小茜走了進來。
“你是,昨天的,小蘇…”
看到來人,眼鏡男眼睛大睜,一臉愕然。
蘇小茜卻好像沒看到他一樣,冷冰冰的走到張偉身邊,將一份文件遞給了后者。
“方先生,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今天找你來,就是想要和你談一談你的事。”
現在,依舊是張偉發言:“你知道嗎,我們是辯護律師,是幫委托人解決麻煩的人。”
“委托人花了錢請我們來,就是讓我們幫她解決麻煩!”
他說著,語氣再次轉變,變得冰冷無比:“有時候我們可能會做的更多,如果實在是解決不了麻煩,那我們可能會解決提出麻煩的人!”
咕嚕嚕…
眼鏡男連續吞咽了數口唾沫,心中壓力大增。
他感覺,自己的肩膀上,好像壓著兩座山,他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額頭滲汗,后背滲汗,腿上滲汗…
感覺自己全身都在滲汗。
“方先生,咱們就坦誠一點吧!”
張偉也在此刻站了起來,走到了眼鏡男面前。
“小蘇是本案的辯護律師,有些話她不方便說,所以我來說!”
“我們的客戶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這案子到底有什么結果,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接下來的時刻,需不需要走上法庭的問題。”
“我個人是非常不希望你出現在法庭上的,如果讓我在下一次開庭的時候,看到你的臉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我也會非常的困擾。”
“等到了那個時候,我不排除小蘇會對你進行什么樣的交叉質詢,可能會把你之前當社畜的經歷全都說出來,可能會把你還在服用抗抑郁藥物的事情也在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甚至于她可能會公開你收集手辦,追偶像明星,還參加應援會的私人興趣!”
“方先生,請你想象一下!”
張偉說著,俯下身,湊到眼鏡男面前,語氣陰森道:
“下一次開庭,你在證人席上,聽證席上坐著你的朋友,坐著你的家人,坐著你認識的任何一個人,而你要在這么多人面前,將你身上的所有隱私全都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來,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他們,他們不會來法庭上的…”眼鏡男幾乎是顫抖著,牙齒哆嗦著說出了這幾個字。
“他們不會?”
張偉眉頭一挑,冷笑道:“你看來是小看了我們金城的力量,我保證他們都會到場,那他們就一定會到!”
眼鏡男又吞咽了一口唾沫,并且絲毫不懷疑,張偉的話可能成真。
對方真要請自己的朋友親戚來,那這幫人說不定真會全部到場。
那到時候,豈不就是…
“哦,對了,我們不排除要公布你的瀏覽器搜索記錄!”
張偉卻在此時,又是“不經意”間提了一嘴。
此言一出,眼鏡男全身一顫,身體下意識的哆嗦起來。
完蛋!
徹底完蛋了!
“不…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方先生你在說笑嗎,你如果要上庭當證人,并且對我方客戶的人品做出質疑,那么我們同樣會對你的品格做出彈劾,而瀏覽器搜索記錄,就是品格彈劾的證據之一!”
張偉說著,拍了拍眼鏡男的肩膀:“畢竟,一個人平日里喜歡上網搜索什么,很可能會讓陪審團以及聽證席上的人知曉,他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方先生,你的瀏覽器搜索記錄里,不會藏著什么見不得人的內容吧?”
“我…”眼鏡男又張了張嘴,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決定了,回去之后,就將瀏覽器的搜索記錄全都刪除。
“哦,對了,我們公司有合作的資深黑客,就算你刪除了瀏覽器搜索記錄,他們也能夠把記錄找回來。”
“你知道的,網頁上的東西,就算你在臺面上刪除了,但背地里卻還留有訪客記錄,留有蛛絲馬跡。只要你的技術夠好,要恢復這些記錄不是什么難事!”
眼鏡男徹底沒轍了,臉色變得一陣青一陣白,身體好似失去了支撐,癱坐下來。
“所以,方先生,為了大家在接下來的時候不至于撕破臉皮,我認為你可以重新考慮一下,關于你牽扯的案件,以及控方要讓你上庭作證的請求。”
“你知道嗎,雖然徐師太會用各種方法‘要挾’你上庭,但我可以告訴你,就算是重大刑事案件的目擊證人,也只是有義務出庭作證,檢控絕對不能強制你這么做!”
“咱們的案子,又是這么一件可以說輕于鴻毛的小案子,我認為大家都沒必要大動干戈了!”
“方先生,你說是吧?”
最后,張偉“笑盈盈”的看向眼鏡男。
后者心里頭“咯噔”了一下,開始慌了。
這是要自己表態了嗎?
如果自己不答應,會不會也和那個“程麗莎”一樣,被干掉啊?
叮鈴鈴!
突然間,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那個,我來電話了…”眼鏡男不好意思的取出手機,一看號碼后臉色一變。
因為這是檢控的號碼,他存了記錄。
“方先生,這個電話你可以出去接,我們今天的談話也正式結束了,慢走不送!”
張偉揮了揮手,直接打發。
“告…告辭!”
眼鏡男當即飛也似的逃開了,頭也不回,直奔電梯。
對他來說,這里就是地獄,而他剛才從地獄中逃了出來。
至于電話,可去他丫的,現在逃命要緊,還接什么電話。
辦公室內。
“檢控來電話,應該是通知他法院通過了證人申請,他要出庭作證了!”
“不過白律師請放心,這位方先生一定不會上庭作證的,徐素云肯定會千方百計動員他,但他絕不會改變主意!”
“所以最后,徐素云一定會將這筆賬記在我的頭上,但其實沒有意義!”
張偉微微一笑,語氣自信道:“誰讓她慢了一步呢,時間上終究對我們有利。只要這位方先生沒有收到正式通知,他就不是控方證人,那我們的談話就不需要顧忌保護證人條約,也不算是騷擾證人。”
“不愧是張律師,果然厲害!”
白美琪見張偉如此自信,也忍不住點了點頭。
“不過,話說,瀏覽器的搜索記錄,真的這么有威脅嗎?”
“當然了,對于一個宅男來說,瀏覽器搜索記錄,永遠都是最有威脅的大殺器!”
張偉說著,想到了好朋友羅小布。
如果法院說要公開他的瀏覽器搜索記錄,他說不定會羞愧的無地自容吧…
這玩意,殺傷力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