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平安度過了三日,隨即三朝洗兒。
楊玄每日就多了一個愛好,抱孩子。
但孩子時常嚎哭,令他也頗為頭痛。
誰來帶孩子,這是個問題。
周寧在慢慢恢復,乳娘只是喂奶的,誰來帶孩子?
“郎君,家中送來的兩個婦人,都是帶慣了孩子的。”管大娘說道。
兩個婦人站在前方,抱著孩子的楊玄看了一眼。
“鄭五娘呢?”
門外,鄭五娘說道:“郎君,奴在。”
“進來。”
鄭五娘進來,兩個婦人看了她一眼,隨即無視。
周遵自然沒工夫為女兒挑選看護孩子的婦人,周勤在家沒事兒就遛鳥,卻有空閑干這事兒。
“奴二人在周氏帶了不少孩子。”為首的婦人微笑道。
這是專業版本的。
楊玄把襁褓遞過去。
婦人接過,熟練的抱著襁褓,輕輕動了動。
孩子皺著眉,吧嗒著嘴。
“哇!”
楊玄的眉心蹦跳了一下。
家中有了孩子后,每日都不得消停。
婦人輕輕拍打著襁褓外,緩緩擺動。
阿梁顯然是個倔的,開口就不停。
楊玄的眉心跳的越發的厲害了。
婦人看了他一眼,說道:“這是鬧覺了。”
孩子哭的原因很多,說句實話,就算是親生父母許多時候也琢磨不出原因來,更遑論一個外人。
一只手伸過來,“奴,試試。”
婦人看了鄭五娘一眼,蹙眉,“你?”
她們到了楊家后,就發現鄭五娘整日就盯著周寧。等孩子出生后,鄭五娘更是眼巴巴的盯著襁褓,仿佛這便是她的命。
這個女人在覬覦帶孩子的權力!
楊玄還年輕,周氏內部普遍認為這位姑爺前程無量。阿梁是他的長子,不出意外的話,以后將會承襲楊玄的一切。
誰能帶大阿梁,誰以后在楊家就是功勛老人。
這等老人主家會格外看重,待遇優渥就不提了,子孫也會跟著享福。弄不好楊玄和周寧開恩,還能讓她的子孫跟著阿梁讀書。
如此,子孫的前程就有了啊!
所以,這個職位競爭頗為激烈。連章四娘都意動了一番,只是后來覺得自己的本職就是那個啥…勾搭郎君,這才放棄了。
競爭,早在周寧懷孕中,就已經開始了。
現在,便是決戰。
鄭五娘說道:“奴試試。”
婦人看了楊玄一眼。
郎君,這個野路子女人,能行?
楊玄點頭,“給她。”
婦人把襁褓遞過去,輕聲道:“小心。”
隨即,她矜持一笑。
她們帶的是貴人的孩子,精心之極。若是論經驗,她覺得能輕易碾壓了看著土里土氣的鄭五娘。
鄭五娘說自己在太平學了如何帶孩子,但究竟學到了什么,楊玄也不得而知。
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當然要小心再三。
所以,今日也算是個考核,看看誰的能力更強。
從他的角度來說,自然希望鄭五娘能勝出,可眾目睽睽之下,沒法作弊啊!
鄭五娘接過孩子,剛開始還有些拘束,讓兩個婦人相對一笑。
隨后,她漸漸放松了下來,抱著襁褓輕輕晃動,嘴里哼著輕柔的曲子,眉眼間皆是溫柔。
“哇!”
哭聲,竟漸漸小了。
鄭五娘輕聲哼著歌,抱著孩子在屋里緩緩踱步。
孩子停住了哭泣,鄭五娘為他拭淚,隨后笑道:“小郎君看看外面,好春光嘞!”
孩子呆呆的看著她,突然笑了起來。
鄭五娘歡喜的道:“郎君,小郎君在笑。”
“是嗎?”楊玄湊過來看了一眼,果然,阿梁在笑。
這個時候的孩子笑是沒有意義的,但楊玄顯然忘卻了這一點,“他這是樂了。”
兩個婦人愕然。
楊玄坐回去。
“鄭五娘。”
“奴在。”
“以后,阿梁就辛苦你了。”
鄭五娘一怔,然后福身,“郎君放心,奴在,小郎君就在。”
楊玄莞爾,“沒那么可怕。”
這是楊家后院,不是沙場。
他看看兩個婦人,饒有興趣的問道:“我有些好奇,她們一看便是帶孩子的老手,按理應當不差。可為何你能哄住孩子,她們卻不能?”
兩個婦人也想知曉。
鄭五娘說道:“奴也不知。”
兩個婦人沮喪,知曉自己會被退回周氏…長安她們自然愿意回去,可卻不想用這種失敗的方式。
一個婦人問道:“帶孩子都有手法,娘子是不愿說嗎?那也是,畢竟,是自己的手藝。”
這是別人的飯碗,打聽犯忌諱。
“倒也不是什么手藝。”鄭五娘抱著孩子想了想,讓楊玄想到了在村里的那些婦人,就是這么抱著自己孩子出門和鄰居說八卦。
“奴在太平時,有空就去幫人帶孩子,又問了帶孩子的手法。
剛開始知曉了好些法子,奴一一記下,一一去試,有的管用,有的不管用…
奴有些迷惑,想著為何呢?
后來奴才想通了,孩子不同,你這個手法興許對這個孩子管用,對那個孩子就不管用。
后來一次,奴去了一戶人家幫襯帶孩子,那個婦人有些憨直,可帶孩子卻極好。那孩子養的白白胖胖的,且很是活潑。
奴就看著她如何帶孩子,心想應當是有手段。可看來看去,都是隨意而為。
奴心想,這樣粗略的帶孩子,為何能好呢?
后來,奴一次帶孩子,抱著他的時候,奴忘記了什么手法,只記得孩子,看著那張小臉,心一下就溫柔了,那孩子竟然沖著奴笑。”
鄭五娘抬頭笑道:“那一刻,奴才明白,帶孩子,知曉如何帶是應當,可更要緊的是,你要用心。”
“用心。”楊玄想到了先前鄭五娘那溫柔的笑,以及輕柔的曲子,顯然全身心都在阿梁的身上。
明白了!
你的愛,孩子能感受到。
于是,他就心安了。
兩個婦人雖說手法高妙,可卻少了愛,帶孩子對于她們二人而言,更像是一份差事。
兩個婦人仔細一想,不禁汗顏。
周寧得知后,也有些訝然。
“這是個癡人。”楊玄低聲說了鄭五娘的遭遇,“那事之后,她就覺得生無可戀。我在太平拉了她一把,她就把我當做是依靠。如今孩子讓她帶著,孩子便是她的命根子。安心!”
周寧明白了,“她就是要尋個活著的由頭,以前是郎君,如今是阿梁。”
“對。”
“是個可憐人。”
“以后善待她就是了。”
“嗯!對了。”周寧說道:“可叫人去長安報信了?”
“三朝洗兒后,就令人去了。”
要熬過三天,確定老天爺不收人后,才能去給老丈人報信。
“阿耶知曉了,定然歡喜。”這一刻,周寧想家了。
“嗯!回頭咱們一起回去。”
“不好。”周寧搖頭。
“為何?”
“如今北疆與長安鬧翻了,咱們若是一家子回去,我就擔心…”
“擔心皇帝扣住你和孩子。”楊玄不禁莞爾,“丈人是白給的?”
皇帝真敢扣人,不說周遵,周勤就敢罵街,隨即手段百出,能讓皇帝焦頭爛額。
他只是刺史,不是節度使。
周寧說道:“你遲早會成為北疆節度使。”
到時候,就需要妻兒留在長安為人質。
“到時候,興許就不同了。”楊玄說道。
“能有什么不同?”
當然不同。
楊玄笑了笑。
“郎君,赫連娘子請見。”章四娘在門外說道。
“你歇著。”楊玄摸摸妻子的臉頰。
周寧別過臉,“一直沒沐浴,都臭了。”
“香香的。”楊玄俯身親了她的臉頰,然后笑著走了。
赫連燕在外面等著。
“娘子可好?”
“好。”
楊玄指指側面,示意去邊上說話,免得吵到周寧。
郎君好像更細心了。
“何事?”
楊玄止步。
赫連燕說道:“最近奴總是覺著不對勁,看著那些商隊,就覺著是密諜,可查來查去卻不是。奴并未釋然,反而越發的覺著不安,總覺得有眼睛在盯著奴。”
“你這個…可是沒睡好?”
楊玄覺得赫連燕最近太忙碌了些,“要不,歇歇吧!”
赫連燕搖頭,“郎君,奴的直覺很準。”
可我沒見過你直覺發揮作用的時候啊…楊玄隨意問道:“在潭州就靈驗過?”
“那次皇叔想出門,我覺著不安,就讓他多帶些護衛,皇叔不聽。”
“然后呢?”皇叔不是好好的嗎?
“皇叔被人潑了一頭糞水。”
晚些,赫連燕去尋到了烏達,“郎君令你帶著護衛,聽從我的吩咐。”
赫連燕身后站著的是姜鶴兒,姜鶴兒點頭。
烏達問道:“要作甚?”
“殺人!”
“記住要輪換盯著,否則一個人老是照面,容易被人認出來。”
耶律玦帶著幾個鷹衛在雜耍那里看熱鬧。
“是。”
“這里就不錯。”一個鷹衛說道。
“是不錯。”耶律玦說道:“你等就換著來看雜耍,順帶盯著州廨。”
鷹衛說道:“官衙對面不許擺攤,便是擔心被人盯著。楊狗卻毫不介意,這便是天要亡他啊!”
“謹慎些!”耶律玦輕聲呵斥,但語氣輕松,顯然,他也贊同這個看法。
木架子上,梁花花在翻跟斗。
下面,錢氏在教導二羊。
“二哥來了!”
耶律玦見雜耍班的人齊齊看向身后,就緩緩回頭。
王老二嚼著肉干來了。
“二羊!”
“二哥!”二羊不學了,一溜煙跑過來,仰頭問道:“二哥,你今日不辦事嗎?”
“辦完了!”王老二問她,“學的咋樣?”
“好疼!”二羊眼淚汪汪的,“要拉筋,拉的好疼,站都站不穩。”
“就熬一陣。”王老二給她一塊肉干,揉揉她的頭頂。
“二哥。”架子上的梁花花一個跟斗翻下來。
“花花!”
王老二歡喜的招手,卻沒發現幾個男子面色難看。
“是那個人頭狂魔王老二!”
“咱們還在這蹲點嗎?”
所有人看著耶律玦。
耶律玦搖頭,沒有絲毫猶豫。
“換地方!”
有人低聲道:“州廨有人出來了。”
耶律玦回身,微微低著頭。
州廨門子笑著說了些什么,接著,赫連燕當先出來,身邊是心腹捷隆,身后是一群護衛。
“騷狐貍!”耶律玦冷笑,“當初在潭州時,她躲在皇叔的羽翼之下艱難求活,靠的便是會看人眼色。如今到了陳州,靠的卻是床笫之力。楊狗是周氏女婿,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多久。”
大戶人家的后院事兒多,據聞每個大戶人家的水井里都有幾條人命…且都是女人。
在所有人的眼中,赫連燕這等尤物應當早就成了楊老板的禁臠,連百姓都在茶余飯后說著八卦,在猜測楊老板能有幾個女人。
“盯著!”耶律玦隨即去了軍營那邊。
軍營周圍的行人大多不會停留,這是自發的。按照岳二的說法,這里有機密,你沒事兒就盯著機密看,不抓你抓誰?
一個鷹衛跟著他,低聲道:“那些護衛散開了,就在州廨附近。”
“我看到了。”耶律玦說道:“看來,楊狗也是感覺到了些什么。大戰之前,消息為先,誰先獲取了對手的消息,誰就立于不敗之地。”
“軍營那邊不好靠近。”
“那就潛入周邊的宅子中。”
午后,一個鷹衛悄然潛入了軍營西面的一個宅子中。
這戶人家沒狗,他輕松潛入進去,避開了主人家常出沒的地方,在側面的一個雜物間中找到了棲身地。
雜物間是茅草屋,他從里面開始拆,拆出了一個能容納人進出的孔洞。
他爬了上去,趴在屋頂上,身下是茅草,頗為舒服。
好地方啊!
這里能看到軍營中的情況。
校場上,陳州軍正在操練。
第一天,他收獲不少,回去稟告后,得到了耶律玦的夸贊。
“赫連燕依舊無頭蒼蠅般的到處轉。”耶律玦給麾下打氣,“打起精神來,一旦能提早獲知陳州軍出擊的時日,以及兵力多寡,首功便是咱們的。大統領賞罰分明,說不得咱們能回寧興。”
潭州這地方他們是待夠了,但凡能回寧興,哪怕只是做個普通的鷹衛也愿意。
第二日,鷹衛依舊趴在上面觀察。
“楊狗來了!”
楊玄被人簇擁著進了軍營。
“這是,要開始了?”
首功到手…鷹衛狂喜。
他小心翼翼的看看左右,沒看到赫連燕的人。
“那個騷狐貍,就是個賤貨,可惜這等尤物卻不能嘗嘗。”
鷹衛換了個姿勢,愜意的趴著。
“當初咱們就盯過她,這個賤人毫不知情。今日耶耶就在臨安,有本事你就來啊!來了耶耶陪你大戰三百回合,嘿嘿嘿!”
腳步聲從左側傳來。
“汪汪汪!”
幾只大狗被人牽著,氣勢洶洶的沖了過來。
鷹衛渾身一僵,旋即安慰自己,“只是路過。”
赫連燕出現在巷子里。
目光轉動,看著兩側。
“上屋頂!”
章說和書評暫時不顯示,不過作者后臺都能看到,應該很快就恢復了。
看到大少爺出生時大家的章評了,對于能和大家同頻,爵士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