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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操縱天下

  衛王回來了。

  灰頭土臉的模樣。

  楊玄在家令人備下酒菜,請了衛王和李晗來。

  他沒問衛王去長安作甚,也沒問衛王以后要做什么。

  喝的半醉時,衛王說道:“本王成了鰥夫。”

  李晗一怔,楊玄說道,“解脫了。”

  衛王點頭,“解脫了。”

  他的妻兒解脫了,若是越王上位,沖著一個和離的婦人和孩子下毒手,那不是陰狠,而是豬狗不如。

  帝王,好歹得顧及臉面。

  如李泌這等公然搶兒媳婦的奇葩,說句實話,史書上有,但史書上的評價就兩個字:畜生!

  “越王喜歡裝模作樣。”

  李晗一語道破天機。

  偽帝是壓根不掩飾自己畜生的屬性,而越王卻喜歡把自己裝作是個好人。

  所以,衛王解脫了。

  “喝酒!”衛王舉起酒壇子。

  楊玄搖頭,“喝不動了。”

  他的酒量本就不好,遇到兩個酒壇子也算是劫數。

  李晗按住了他,衛王親自動手灌。

  于是,晚些楊玄是被抬著回去的。

  “娘子,郎君說醉的厲害,就在書房里睡了。”

  “子泰怎地喝的這般狠?”周寧蹙眉問道。

  姜鶴兒說道:“衛王和李郎君聯手灌的。”

  “衛王這是遇到喜事了?”

  “說是和離了。”

  周寧點頭。

  良久,說道:“畜生!”

  把自己的兒子逼迫成這樣,當初生他們出來作甚?

  她摸摸自己的肚皮,“我的娃是個運氣好的。”

  第二日醒來,楊玄只覺得頭痛欲裂,腦子里空蕩蕩的。

  “水!”

  身邊人遞來了一杯水,楊玄接過喝了。

  “再來一杯。”

  楊玄連續喝了三杯水,突然一怔,“我在書房呢?”

  那身邊的是誰?

  “郎君,可要起床了。”

  姜鶴兒問道。

  “是你在伺候?”

  楊玄納悶的道。

  “是啊!”姜鶴兒說道:“花紅她們要忙著伺候娘子。”

  楊玄覺得不對。

  周寧不是那等人啊!

  為啥把姜鶴兒丟在書房?

  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

  他看了姜鶴兒一眼,天氣熱,少女穿的有些單薄,背身去提陶罐時,臀兒繃緊,腰肢一握,大腿筆直。

  楊玄有些無語。

  這少女怎么就沒個顧忌呢?

  姜鶴兒搓了布巾遞過來。

  楊玄擦了臉,躺在床上不想起。

  先前就像是失憶狀態的腦子里,漸漸泛起了昨夜的記憶。

  衛王如釋重負般的歡喜,酒到杯干。

  妻兒平安離去,他就沒了后顧之憂。

  這貨會干什么?

  楊玄算不到,也不想算。

  越王在南疆有監軍之職,衛王卻一無所有。

  他為何不謀此職呢?

  楊玄拍拍腦門,覺得自己想多了。

  黃春輝在,衛王再多的想法都得憋著。

  老黃看似一頭病虎,可病虎也能殺人!

  李晗昨夜好像作了詩,一邊作詩一邊咒罵著皇室,說男盜女娼。

  那個王八蛋,被梁王聽到了,絕壁會把他打個半死。

  楊玄甚至在想是否派個人給梁王透露消息:你孫子說皇室是一群畜生。

  “郎君,漱口。”

  姜鶴兒拎著陶罐過來。

  刷牙漱口,再躺下,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

  窗外,朝陽剛露頭,能聽到鳥鳴啾啾,也能隱隱約約聽到各種聲音。

  “郎君昨夜喝醉了,早上多半要躺著,別吵鬧。”

  管大娘在外面訓斥打鬧的侍女們。

  “知道了。”

  少女們聲音清脆,小鹿般的活潑。

  楊玄躺在床上,似醒非醒,倍感愜意。

  “鶴兒。”

  “在!”

  姜鶴兒就坐在榻邊。

  “到了這邊可還適應?”

  “這邊有些荒涼,不像是南周放眼看去都是青翠。不過,家里人多,州廨人多,熱鬧。”

  “你這還喜歡熱鬧?你阿耶不是讓你做淑女嗎?”

  “淑女都是哄人的。”

  “這怎么一個說法?”

  “就是裝的唄!”

  “裝的?”楊玄對女人不甚了解。

  “對呀!”姜鶴兒本是雙手托腮坐著,此刻緩緩端正了體態,神色平和,溫婉,卻又帶著些肅然。

  還真是有些淑女的味道啊!

  “噗嗤!”姜鶴兒突然笑了起來,捂著肚子道:“我裝不了多久,哈哈哈哈!”

  “那你在家是什么樣的?”

  “在家我隨便什么樣。”

  “這日子,真是不錯啊!”

  “是呀!她們都說女人在嫁人之前是最舒坦的。”

  “那嫁人后呢?”

  “她們說女人嫁人后就是受罪,伺候公婆,伺候一家子,這些倒是沒什么。

  生了孩子后,你就徹底沒了自由,孩子嚎哭你得管,孩子生病了你備受煎熬,六神無主…夫君還隔三差五和你鬧騰。”

  “那就不嫁人!”

  “不嫁人更受罪,家里的白眼能讓你想逃出去。”姜鶴兒看著楊玄,好奇的問道:“郎君,那你成親之后,和娘子鬧騰嗎?”

  “鬧騰啊!”

  “也鬧騰啊!”

  “那是,夫妻之間不鬧騰,那不叫夫妻。”

  楊玄覺得精神好了些,就起床去尋周寧。

  姜鶴兒收拾了被褥,出去尋花紅。

  “花紅花紅!”

  花紅正蹲在水井邊清洗筆洗,沒好氣的道:“郎君今日不去州廨,你倒是得了清閑,這是來嘲笑我的嗎?”

  “沒有啊!”

  姜鶴兒蹲在她的身邊幫忙,“哎!花紅。”

  “干嘛?”有人幫忙干活,花紅的情緒好些。

  “你說,嫁人后夫君會時常鬧騰,那嫁人還有什么意思?”

  花紅默然。

  “哎!”姜鶴兒用肩膀撞撞她,“郎君可時常鬧騰娘子?”

  花紅依舊沉默。

  “你不夠意思啊!”姜鶴兒惱了,側身剛想數落,訝然道:“你的臉怎地紅了?連耳根都紅了!”

  花紅把筆洗胡亂洗了幾下,起身走兩步,回頭說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姜鶴兒蹙眉,“我不說假話!”

  這貨就是個沒心沒肺的。

  “那是…必須要鬧騰。”

  “為啥?”姜鶴兒不敢相信。

  花紅紅著臉,“男女之事,懂不懂?”

  姜鶴兒猛地點頭,然后,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

  我竟然和郎君提及了此事。

  羞死人了!

  楊玄此刻在周寧那里。

  “都說夫妻之間是牙齒和舌頭,難免有咬到的時候。咱們好像還沒怎么吵過架吧?”周寧問道。

  “難道你想吵架?”楊玄笑道。

  “不想。”周寧很享受這樣的婚姻生活。

  楊玄想起了昨夜衛王的一番話,“衛王說,丈人如今在中書頗為得力,于武事也有建言。”

  “這是南征帶來的好處吧?”

  “嗯!”

  “子泰,他動了一下!”

  周寧突然渾身僵硬,緩緩看著自己的小腹。

  “啊!”

  楊玄也被嚇到了,但迅速淡定了下來,“這是胎動,孩子在同你打招呼呢!”

  “是嗎?”周寧輕輕撫摸著小腹。她本是醫者,在懷孕后也查過許多醫書,但事到臨頭卻忘了個干凈。

  “郎君,州廨有人求見,說是有事。”

  “那我先過去了。”

  楊玄走后,管大娘進來。

  “先前肚子動了一下。”周寧依舊處在一種不敢置信的狀態中。

  “那是胎動。”管大娘笑道:“第一次有孕是會有些驚訝。”

  “子泰卻知曉。”

  管大娘訝然,“郎君這是私下去打聽了吧?真是有心。”

  “是啊!”

  楊玄到了州廨,盧強和曹穎都在。

  還有一個使者。

  “黃相公相召。”

  楊玄當即帶著人出發。

  桃縣。

  “天氣熱了,讓人煎熬!”

  廖勁坐在大堂里,額頭上可見汗水。

  “老夫卻覺著舒適。”

  黃春輝坐在那里,依舊是耷拉著眼皮子,到死不活的模樣。

  他動了動,“有人說,喜熱厭冷是油盡燈枯之相,可老夫就這般活了十數年,那醫者已經死了,老夫還活著。”

  廖勁笑道:“可見相公這盞燈的油還多。”

  “不多了。”

  黃春輝幽幽的道:“北遼游騎頻繁出沒,赫連峰看來是弄好了家事,準備來挑釁一番。”

  “可朝中卻不許出擊,此事倒是古怪了。”廖勁說道。

  “南疆大勝,北疆若是再度大勝,就會掩蓋住南疆的鋒芒。”

  “張楚茂?”

  “他沒這個本事。”黃春輝輕蔑的道。

  二人默然。

  這事兒,明顯是皇帝的制衡手段。

  北疆太得意,那就抬起南疆,壓制北疆。

  “不累嗎?”廖勁問的沒頭沒腦的。

  “操縱天下,如何會累?”黃春輝也答的沒頭沒腦的。

  “相公。”一個軍士在門外。

  “是斥候。”廖勁說道。

  “進來。”

  軍士進來,說道:“相公,北遼萬余騎出現在桃縣前十里開外,正在掃蕩那一帶的村子。”

  “都撤了吧?”黃春輝問道。

  聞訊趕來的劉擎說道:“早就撤完了,只是那些莊稼,可惜了。”

  “莊稼沒了還能種。地在,人在,就好。”黃春輝干咳一聲,“人沒了,那真是什么都沒了。”

  “相公,出擊吧!”廖勁目光炯炯,“就說敵軍突襲,我軍逼不得已…”

  “你可知桃縣有多少別人的眼線?”黃春輝淡淡的道:“鏡臺的就不少于十人二十人,還有一家五姓的眼線,南疆的眼線,北遼的眼線。”

  “娘的!”廖勁深吸一口氣,“罷了,忍忍。”

  皇帝嚴令北疆不得挑釁。

  “挑釁,如今是北遼來挑釁。”劉擎冷笑道:“制衡的太明顯。相公,好歹不能被動挨打啊!”

  “急什么?”黃春輝又干咳了一下,廖勁趕緊叫人弄了一杯熱水來,遞過去。

  黃春輝喝了一幾口熱水,“那小崽子也該來了吧?”

  廖勁指著劉擎說道:“看看老劉,一張老臉笑的都開花了。”

  劉擎笑道:“那小崽子南征之后,大唐名將之名響徹北疆,也不說來看看相公,無禮!”

  黃春輝笑道:“你是覺著他沒來看你,有些失落吧?”

  廖勁說道:“他如今也是一州刺史,陳州事多。再說了,沒有相公的吩咐,他也不能來桃縣。”

  “相公。”門子來稟告,“陳州楊使君求見。”

  “來了。”

  三人相對一視。

  楊玄進來,行禮。

  隨后站著。

  按理黃春輝該讓他坐下。

  可黃春輝卻一言不發。

  三個老鬼在打量著他。

  楊玄覺得就像是三把刀子在自己的身上來回的刮動。

  還不能動。

  黃春輝干咳一聲,“如何?”

  廖勁說道:“比以往多了沉穩,看著,內斂了不少。”

  劉擎說道:“多了些溫文爾雅,又多了些威嚴…還英武了些,就沒小娘子追著你?”

  黃春輝不禁啞然一笑。

  楊玄被打趣了一番,也不管黃春輝沒開口,就大大咧咧的坐下,“這一路熱得很,來杯冷茶,冷水也成。別告訴我相公這里連冰都沒有。”

  黃春輝淡淡的道:“若是沒有呢?”

  “若是沒有,回去我帶著人來修建冰窖,弄個大的。”

  “老夫死了正好裝里面,不朽!”

  這話俏皮的讓人不禁莞爾。

  閑話說完,黃春輝頷首,廖勁說道:“北遼那邊,赫連峰處置完了家事,如今他沒了子孫,這人就少了顧慮,這陣子遼軍頻繁襲擾,令各處苦不堪言。”

  楊玄有些納悶,“守城最忌死守,沒出擊?”

  劉擎罵道:“小崽子,相公的謀劃是你能置喙的?”

  楊玄趕緊起身請罪。

  他是故意的。

  想看看黃春輝是否真的暮氣沉沉了。

  黃春輝一雙老眼瞥了他一下,楊玄覺得自己里外都被看通透了。

  “長安吩咐,謹守,不得挑釁!”

  “這不是扯淡嗎?”楊玄愕然后就是憤怒,“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個道理長安不懂?北疆戰事難道還得事事請示長安?荒唐!”

  三人靜靜的看著他。

  楊玄猛的一怔,“南疆!”

  黃春輝笑道:“如何?”

  廖勁點頭,“后生可畏,比老夫當年厲害多了。”

  劉擎撫須,得意的道:“老夫就說,子泰定然能看穿里面的制衡手段,否則也不值當相公看重。”

  老頭為他說了一籮筐好話。

  楊玄裝作赧然的模樣。

  “別裝了。”黃春輝打趣道:“都是大唐名將了,裝赧然,草原上那些人看到你這個模樣,怕是會笑破了肚皮。”

  這話。

  話里有話!

  “最近三大部如何?”

  “很是老實。”

  “那么,能否讓他們不老實?”

  楊玄心中一跳,“相公想讓他們不老實,那他們就算是鵪鶉,也得蹦跶起來。”

  聰明!

  黃春輝抬眼,老眼中多了厲色。

  “老夫要你,滅了三大部中的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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