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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章 誰說我要做臣子

  楊玄一直很好奇貴妃為何沒有身孕。

  當初梁氏嫁給太子時,必然是經過了一番觀察,乃至于診治,覺得生養沒問題,這門親事才會作數。

  否則二人成親數年,梁氏一直無法受孕,難道和離再娶?

  所以,楊玄覺得貴妃身子有問題的可能性不大。

  其次,在納了梁氏后,皇帝還令嬪妃受孕過數次。

  也就是說,皇帝沒問題,貴妃按道理也該沒問題。

  可她就是不下蛋。

  有人說是不是皇帝不想令貴妃受孕,這話扯淡。

  從皇帝的角度出發,他最想看到的是貴妃生下一個兒子。

  他年歲不小了,等那個兒子長大時,他也老態龍鐘,如此,正好完美避過父子猜忌的局面。順帶謀劃一番,還能給國丈和皇后一擊。

  完美啊!

  這樣的局面連宮中的狗都知曉完美。

  可南望宮中一年又一年,貴妃的肚皮中,除去脂肪之外,就是內腑。

  楊玄也曾揣測過此事,覺得應當是巧合。

  興許,貴妃被搶過去后,恰好失去了生育能力。

  怡娘私底下曾惡毒的詛咒偽帝斷子絕孫。

  楊玄覺得怡娘的詛咒神靈多半聽不到。

  連曹穎都曾在喝多后,說孝敬皇帝在天有靈,定然會讓偽帝一家子不得好死。

  他覺得孝敬皇帝在天真有靈的話,就該親自出手弄死偽帝父子,而且,不會等那么久。

  所以,當聽到太子說是他親手下藥,讓梁氏失去了生育能力后,楊玄,麻了!

  傻了!

  在天下人的眼中,太子就是個綠帽男,雙手奉上了自己的女人后,繼續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茍延殘喘。

  “許多人說,孤,活的不如一條狗,孤覺著,沒錯。可誰能想到孤早已布下了手段…哈哈哈哈!”

  太子狂笑著。

  “就在他和孤要那個賤人時,孤就想到了后續。奪了孤的女人,孤便是他的眼中釘。他越是寵愛那個賤人,就越看孤不順眼。楊玄。”

  楊玄一個激靈,“殿下。”

  “你若是搶奪了別人的女人,那人就每日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還是你的接班人,你會如何?”

  我特么壓根就不可能會搶別人的女人啊!

  楊玄默然。

  “那一刻,孤知曉,此生再無繼位的可能。孤等著他的毒酒,就如同當年孝敬皇帝一般。”

  我老爹可沒被搶女人。

  “毒酒沒來,孤就明白了。他暫時不想弄死孤,而目的,不外乎便是讓孤守著太子之位,讓其他野心勃勃的兄弟沖著孤來使勁。

  他就在上面冷眼看著,左拉右打,看著自己的兒子們鬧得不可開交,他的帝位就越發的穩固。”

  太子,竟然一開始就知曉皇帝的手段!

  這份心機!

  令人心驚!

  關鍵是,他是瞬間就想通了這些。

  “他搶了孤的女人,把孤丟在東宮當做是靶子,還想讓那個賤人懷上孽種,他,好大的臉!”

  太子看著楊玄,“這些年,他一直想讓那個賤人受孕,可卻屢屢受挫。宮中的醫官診治過無數次,那賤人湯藥也吃了無數,為此,還變得癡肥…”

  原來,梁氏的豐腴是吃藥吃出來的?

  “鏡臺窮搜天下名醫,悄然弄到長安來,知曉賤人是被藥壞了身子,可不知曉藥方,依舊無功而返。”

  太子笑的很開心,“他走投無路,這才想到了孤。他令你來,便是想試探孤,曾經的太子中允,和孤沒什么恩怨,孤許久未曾和人說話,想來會喋喋不休…”

  他壓低嗓門,“可孤,如何不知曉他的謀劃?”

  在他的目光下,楊玄覺得脊背發寒,就像是一條毒蛇正在那里蜿蜒攀爬。

  “他想要藥方,隨后尋了名醫來對癥下藥,挽救那個賤人。你說,孤該答應嗎?”

  楊玄想走了。

  “告訴他,哦,想來周遭就有他的眼線,無需你去稟告。”

  “告訴他!”太子閉上眼睛,面色漸漸發紅。

  “他搶了自己兒子的女人!他讓孤活的不如一條狗!他還想讓孤說出方子,讓那個賤人受孕。他,怎地不去死?”

  太子抬頭,聲音漸漸尖銳,“孤如今生不如死,可卻不想死。

  孤不怕死,可孤想看著他的下場。

  他弄死了自己的伯父,逼迫自己的生父退位,搶了自己的兒媳,弄死了自己的孫兒,幽禁了自己的兒子。

  他還奢望什么?

  告訴他!那個女人早已死了。

  孤問出了那個藥方的出處后,就勒死了她!

  孤,親自動的手,用弓弦勒死了她!

  隨后,孤令人出宮,殺了出這個方子的醫者。

  這個方子就在孤的腦子里,他想要?做夢!

  這輩子那個女人永遠都別想為人母!

  那個老狗,此生只能與自己的親人為敵,永遠!

  讓他來弄死孤!孤發誓不去輪回,就在九幽之下看著這對狗男女的下場。

  孤要在地獄中看著那對狗男女。

  永世,沉淪!”

  楊玄目瞪口呆。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出倫理大局竟然是如此的峰回路轉。

  房梁上的那人,定然不是來殺人,而是來窺聽。

  既然如此,還留著數毛玩?

  “告辭!”

  他沒法待下去了。

  門外的侍衛在瑟瑟發抖。

  屠裳站在那里,目光轉動,“郎君,沒有埋伏。”

  “淡定些。”楊玄和他一邊出去,一邊說道:“我死在宮中,周氏會咆哮,北疆會咆哮。為了我,不值當!”

  “可郎君違背了他的意思,破了基波部。”

  “黃相公那邊出頭了,說是他的吩咐。”

  “黃相公,有擔當。”

  “是啊!”楊玄把偽帝和黃春輝比較了一下,“這二人,一個是人。”

  “另一個呢?”

  “人渣!”

  出了宮門,王老二和老賊蹲在外面。

  “郎君沒事吧?”老賊起身,“老二先前想闖進去,小人拽不住,幸好周侍郎路過,擔保郎君無事。”

  楊玄笑道:“老二覺著不對勁?”

  王老二嘿嘿一笑,“郎君若是有事做,就該叫老賊,老賊最油滑。可郎君卻叫了屠公去,那就是要動手。”

  “狗曰的!”楊玄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回頭肉干減半。”

  “憑什么?”王老二炸了。

  “再說就沒了。”楊玄瞪眼。

  老賊放慢腳步,和屠裳并肩,“如何?”

  “皇帝父子之間的狗血,無恥之極。”

  “郎君為何讓你去?”

  “說的東西太嚇人,都是犯忌諱之事,郎君大概是擔心滅口吧!”

  “真要滅口你去也無濟于事。”

  “只需擋一下,把事情鬧大就好。”

  “也是。”

  老賊心癢癢想問太子說了什么,但附近人太多。

  “哎!郎君可從未處罰過老二,今日怎地要斷了老二的肉干…”

  屠裳淡淡的道:“天氣燥熱,老二好幾日沒拉屎了。”

  “子泰!”

  周遵在前方等著。

  楊玄疾步過去,“讓丈人擔心了。”

  “可是大事?”周遵神色從容。

  “就是太子和陛下的一些往事。”

  “貴妃?”

  丈人這份敏銳…楊玄點頭,“是。貴妃…”

  “那些狗屁倒灶之事別告訴老夫,老夫怕臟了自己的耳朵。”周遵見他無事,心中一松,“沒事回頭去家中。”

  “是。”

  楊玄行禮,周遵看了王老二一眼,“你那隨從以往看著憨憨的,老夫心想你怎地尋了這等人跟著,今日見了,卻格外忠心,可見你還是有些眼光。”

  楊玄笑道:“當初收下他,卻不是為了什么忠心。”

  “那是為何?”周遵不解,覺得收這么一個傻傻的隨從有些不可思議。

  “緣分。”

  “緣分?”

  “是啊!一家人的緣分。”

  周遵頷首,多看了王老二一眼,隨即去了。

  老賊這才得了自由,追問了一番。

  最后,他有些詫異的道:“這等犯忌諱的話題,郎君為何不早早就離了那里?”

  楊玄說道:“皇帝既然讓我去,便是想通過我來試探太子,順帶,想尋個坑我的理由。

  不說弄死我,但讓我灰頭土臉,借此打擊周氏與北疆,這便是一僵雙雕,他最喜歡的手段。我待的越久,他就越難下手…”

  “為何?”老賊不解。

  楊玄說道:“他大概也沒想到太子會說出當年的秘辛,我若是聽了一半就走,或是聽了個開頭就走,那么,他坑我,我如何辯解?”

  “郎君聽完了,他若是下手坑郎君,郎君只需把此事的經過盡數說出來,周氏那邊拿著秘辛就能和他對質。”

  楊玄淡淡的道:“他想處置我,卻忌憚周氏。故而,丈人會在此地等我。另外,從我們出來,必然一直有人跟在后面。此刻,那人就在!”

  “哎喲!”老賊身體蹲了下去,“崴到腳了!”

  “別看!”楊玄說道:“一路出去。”

  老賊低聲道:“被人跟著不自在。”

  “走。”

  一行人出了皇城,楊玄說道:“去東市。”

  他的采買還沒完成。

  一路采買。

  楊玄在一家店鋪前說道:“老賊盯著。”

  老賊點頭,“就在身后十余步,換了兩身衣裳。”

  有心算無心,老賊覺得自己就像是逗弄老鼠玩耍的貓。

  到了前方,楊玄低聲吩咐了幾句話,稍后,轉進了左邊的小巷。

  東市外,幾個男子聚在一起。

  “監門為何要令盯著楊玄?”

  一個男子不解的道。

  “聽從吩咐就是了。”帶隊的樁子說道:“叮囑后面的人,別被楊玄發現了。”

  那個男子笑道:“那楊玄又不知曉咱們盯著他,有心算無心,他若是能發現咱們的人,我王虎便把名字改叫做王蟲!”

  小巷里。

  楊玄轉過了一個拐角。

  身后的男子腳下匆匆。

  他突然覺得身后不對勁,仿佛有什么跟在脊背后。

  他回頭看了一眼。

  王老二就在他的身后不遠處。

  笑嘻嘻的。

  男子腳下一急,就飛掠到了拐角處。

  剛想大叫。

  身前一個高大男子出現。

  單手伸出來,閃電般的捏住了他的臉頰,隨即一拳就打暈了他。

  轉過小巷子,剛到,正好一輛馬車出現在巷子口。

  車簾掀開,高大男子把他丟了進去。

  馬車緩緩而去,直至出了市場。

  男子被一巴掌拍醒。

  他努力適應著環境,緩緩抬頭。

  楊玄坐在對面。

  “說,為何盯著我?”

  男子慘笑,“弄死我!”

  少頃,到了楊家。

  “弄地窖里去!”

  男子被弄進地窖里,等候多時的老賊起身,“老夫來伺候你!”

  慘嚎聲被堵在了嘴里,一刻鐘后,男子崩潰了。

  “監門說,要尋你的把柄,好彈劾你!”

  楊玄起身道:“原來是鏡臺,我還以為是那人要下黑手!”

  男子說道:“做臣子的被咱們鏡臺盯上,自求多福吧!”

  楊玄笑了笑,“誰說我要做臣子?”

  男子一怔,“你…”

  楊玄回身上去。

  老賊冷冷道:“你該換個稱呼!”

  男子自忖必死,冷笑道,“難道該叫他宰相?”

  “不,是陛下!”

  楊玄走了之后,太子就站在門口。

  大門緩緩關閉。

  太子回身。

  “孤待在此處許久了,沒人說話,周圍的人都把孤當做是瘟神,沒事離得遠遠的。故而此處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時日久了,孤的五感越發的敏銳。”

  聲音在殿內輕輕回蕩著。

  “你,躲在上面不難受嗎?”

  房梁上,一個黑影飄了下來。

  “開門!”

  大門再度打開。

  隨即關閉。

  太子就坐在地上,手中拿著幾顆被把玩的圓潤無比的珠子。

  不知過了多久,大門再度打開。

  “逆子!”

  太子逆著光抬頭。

  “阿耶!”

  皇帝站在大門外,光線從他的身后籠罩住了他,看著恍若神靈。

  “說!”

  “你做夢!”

  “你在逼迫朕!”

  “是啊!你又能如何?”

  皇帝伸手,“弓!”

  韓石頭遞過一把長弓。

  靜靜的看著皇帝走進去。

  心中仿佛有什么東西被撩動了,竟然歡喜異常。

  他甚至還砸吧了一下嘴,就像是即將看到烹飪美食般的垂涎欲滴。

  皇帝大步走過去。

  太子抬頭。

  皇帝把長弓套進了他的脖頸里。

  目視著他,威嚴的冷哼,“嗯!”

  太子微微搖頭。

  皇帝緩緩擰動長弓,弓弦絞住了太子的脖頸。

  他漸漸發力。

  太子的呼吸一下就停住了,胸膛起伏幾下。

  “逆子!”皇帝一邊發力,一邊森然道:“說,還是不說?”

  面色鐵青的太子竟然在微笑搖頭。

  他的眼神漸漸茫然,看著虛空處。

  當初還是孩子時,他也曾孺慕的看著父親,覺得他雄姿英發,就是自己的靠山,也是自己的榜樣。

  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一切就變了。

  好像,是從他開始謀劃奪嫡開始吧!

  從那時起,他就漠視了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

  原來,毀掉這一切的是…

  是權力嗎?

  他的喉嚨那里發出咯咯咯的聲音。

  恍惚間,他看到了慈祥的伯祖。

  那位孝敬皇帝。

  伯祖俯身,輕輕摸摸他的頭,笑著說道:“要好生讀書啊!”

  他用力點頭,“好呀!”

  孝敬皇帝揮手遠去。

  他的眼前變成了黑暗。

  意識漸漸模糊。

  突然,脖頸那里一松,肺里的氣往外沖了出去,接著,空氣涌了進來。

  他大口的呼吸著,茫然看去。

  “狗都不如的東西!”

  皇帝轉身就走。

  太子捂著咽喉,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不敢殺我!你還得要我在東宮為你擋著老二和老三,你這條老狗!

  連伯祖的一根頭發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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