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
殘破大殿外蟲鳴陣陣,窗內一燈如豆。
左凌泉手持驚堂劍,保持給玉堂護駕的姿勢,全神貫注注意外面動靜,卻聽玉堂罵了聲臭婆娘后,就沒了聲音。
左凌泉回過頭來,卻見一襲金色龍鱗長裙的女子,
雙腿平伸坐在軟毯上,保持著薄怒模樣,凝望前方原地愣神兒。
以前老祖附身靜煣,都在靜煣在跟前,老祖在萬里之外;彼此位置互換還是頭一回。
左凌泉見多了靜煣神游的模樣,自然明白老祖這是在干啥。
但配合孤男寡女、夜色寂寂的環境,天地間能動的就他一人,怎么看都有點‘時間靜止’的感覺…
左凌泉以前肯定不敢肆意打量丈母娘的美貌,
但老祖這時候明顯沒空注意他,他又無事可做,這眼睛自然就有點管不住了。
上官玉堂神游天外,令蒼生膽寒的氣場,隨著表情、身體的呆滯,消失的無影無蹤。
超強的氣場,其實一直沖淡了旁人對上官玉堂容貌、身材的印象,包括左凌泉,回想起老祖,首先從腦海浮現的也絕不是傾城容顏。
畢竟連這么想,
都會覺得自己欠收拾,
誰敢把注意力往這方面放。
拋開這些身份上的東西,上官玉堂的姿容反而鮮活了些,不再像是凡人難以撼動的山岳,
更像個正常美人了 左凌泉仔細看去,
老祖的瓜子臉、柳葉眉,
甚至帶著幾分秀氣,紅唇杏眸給人帶來的是眼前一亮的驚艷,而不是如見閻王的驚恐。
墨黑長發沒有束縛,
如瀑布般披在肩背上,稍微遮擋了香肩,金色修身長裙,猶如點睛之筆,把整個人襯托的猶如位居深海龍宮的龍女,又或者山野之間精靈,不顯貴氣俗氣,只有一股與群芳孑然不同的靈動。
身材嘛,老祖個子很高,作為武修身形完美到極致,增之一分則肥、少之一分則瘦,只要是正常男人看了,都會覺得又健康又性感。
至于手感…
左凌泉鬼使神差,想抬手去戳一戳老祖的肩膀,結果手剛抬起,老祖就睫毛微動,望向了他。
左凌泉嚇了一跳,抬起的手順勢捋了把頭發:
“呵呵,
嗯…”
左凌泉還沒想好說啥,就發現老祖變得有點不對勁兒。
老祖望向他后,
眸子里亮晶晶的,嘴角多了幾分驚喜的笑意。
左凌泉一愣,但這還沒完。
老祖先低看了下左右,然后就張開修長雙臂,挺著高聳衣襟,直接撲了過來,想給左凌泉一個洗面奶:
“小左…”
我靠!
左凌泉面對肉彈沖擊,駭的是肝膽俱裂,哪怕意識到面前的是靜煣,依舊是如此。
老祖用靜煣的身體和他肌膚之親,尚能搪塞解釋;靜煣用老祖的身體和他肌膚之親,老祖還不得弄死他?
“誒誒…”
左凌泉有些懵,想往后退,但他哪里躲得過駕馭老祖身體的靜煣,靜煣沒抱住,就直接摁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倒在了地上。
繼而驚艷無數的金裙美人,就嘟著嘴湊過來,想親他兩口。
這可是老祖初吻!
左凌泉再不要臉,第一次的重要性還是了解的,強忍著逆來順受的沖動,雙手捧住對方的臉頰,焦急道:
“誒誒誒!靜煣靜煣,你別亂來…”
湯靜煣跪在地上,完美臀線展現無疑,被捧著臉沒親上,看著下方和被用強似的相公,才意識到她現在用的是婆娘的身體。
那又如何?
湯靜煣握住左凌泉的手腕分開:
“親一口怎么了嘛,又不是她親的;她用我的身體親你不算數,反過來難不成就算數了?”
自然算數呀…
左凌泉連忙坐起來,提防靜煣的突然襲擊,認真道:
“靜煣,老祖身體有傷,你小心點,別亂動。”
湯靜煣聽見這話,才發現身體很虛,胸口極為酸痛;她皺了皺眉,這才老實下來,在毯子上側坐,拉開領口往里面查看:
“婆娘胸被打傷了?”
左凌泉剛看到白皙鎖骨,就暗道不妙,迅速偏過頭:
“靜煣,你…”
“哇!婆娘胸脯好大,竟然還不穿肚兜,不知羞…”
左凌泉只覺自己在‘飲鴆止渴’,明知會被打死,還是覺得這情況讓人欲罷不能,想聽又不敢聽。
左凌泉背對著,實在沒敢去看靜煣在干啥,只能道:
“煣煣,你悠著點,老祖知道準打死我…“
“她敢打你,我就把她從九宗除名,把她的錢莊掛到伱名下…”
“啥?”
“現在我是九宗老大,對了,你猜我剛才干啥了?我剛才和那些尊主劍皇商量,把婆娘許配給你…”
“啥?!”
左凌泉回過頭來,滿眼震驚的望著靜煣。
靜煣自然沒脫衣裳,已經把衣領合上了,不過掂胸脯稱量‘清婉與玉堂孰重’的動作依舊在持續,肉感顫顫,把左凌泉看的心驚肉跳,半點旖旎心思不敢有,連忙把頭又轉了過去。
湯靜煣臉上滿是笑意,詢問道:“你猜結果如何?”
左凌泉頭皮都是麻的,但遲疑了下,還是好奇詢問:
“如何?”
“還能如何,全答應了。”
“這能答應?!”
“為什么不答應,他們敢說半個不字?哪個老李…”
“老李?”
“李澗楊,就是住咱們大丹對門那個老漢,特別會來事兒,當時就開始商量怎么安排…”
左凌泉都被這海量的信息搞蒙了,腦子都不知道怎么轉。他又回過頭來,心驚膽戰詢問:
“老李現在如何了?可還建在?”
“自然建在,人家說媒,婆娘臉皮再薄也不能打人,她一動手名聲不就爛了,以后誰敢給她找婆家…”
湯靜煣興致勃勃說了片刻,見相公臉都是白的,根本不敢接茬,只能悻悻然收聲,轉而道:
“瑩瑩姐呢?”
左凌泉聽到這里,激蕩心湖才平息了些,示意外面:
“瑩瑩姐抱著她師父,落到外面去了,目前不知去向,得等老祖身體好些再去尋找。”
靜煣自然擔憂瑩瑩安危,她連忙躺下:
“不知去向你還不著急?趕快給婆娘治傷呀。”
左凌泉微微攤開手:“我不會呀,剛才看了好些醫書…”
靜煣打量了下,發現左凌泉坐的很遠,略微琢磨,想明白了‘緣由’:
“她是不是不讓你檢查傷勢?”
左凌泉搖了搖頭——是他根本不敢動這個心思,開玩笑,想‘事急從權’脫姑娘衣裳檢查傷勢,得男強女弱,老祖重傷都能把他吊起來打,需要他來檢查嗎?
靜煣覺得自己的推理很合理,就勸導:“病不忌醫,你又沒安色心,怎么能依著她…”
我怎么可能沒安色心?
脫姑娘衣裳檢查還自喻沒安色心,豈不成了不想負責的渣男?
左凌泉見靜煣準備脫衣裳讓他仔細看看,連忙抬手:
“別別,老祖自有分寸,如果真有需要,把我就地正法,老祖都不會皺下眉頭,豈會因為這個扭扭捏捏。”
靜煣想了想,覺得也是,這才打消寬衣解帶的念頭。她詢問片刻處境后,便要急著回去吩咐團子遠征。
但老祖正在開會,她又不好搗亂,只能老老實實躺著,等著身份換回來。
老祖憑啥換回來?
玉堂不在家,靜煣都稱大王了。
亂七八糟的東洲局勢不處理,她跑回來和女婿養傷調情不成?
另一頭,天帝城。
數十位尊主、劍皇、掌門,老實巴交跟在后面,帶著和煦謙遜的笑意,模樣和陪領導下鄉視察別無二致。
珠圓玉潤、模樣溫婉的靜煣,獨自走在前面,個頭比后面的大部隊矮一截,但氣場卻碾壓眾生,讓人一看就知道誰是頭兒。
這也再次說明,‘氣場、劍意’之類的東西,真和境界、相貌無關,仙帝重生為稚童,照樣是仙帝的氣場;村漢轉世為仙帝,境界再高也撐不起場面。
上官玉堂帶著隊伍出大殿,自然不是游街接受萬人朝拜,而是巡視天帝城的仙家工坊。
異族開著渡船從港口冒頭,高境修士才發覺,雖然有望海尊主刻意隱瞞的成分,但這也沒法掩飾,正道在煉器工藝上已經出現了代差。
如果不研究出應對之策,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里,各大仙君都只能畫地為牢,蹲在近海的海底放哨了。
但境界、戰力、人口等差距好追,法門研發開創、自然規律探索等領域,卻不是加大投入就有用的。
帝詔尊主商詔,無疑是個天才,但只是常人能理解的天才,距離吳尊義、商寅這種足以‘封圣’的偉人,還是云泥之別。
上官玉堂看著天帝城當前的法器研發進度,又回想起望潮灘上化身神明的吳尊義,兩相對比,只覺得這里和原始部落的石器工坊沒啥區別,而她偏偏就是這里的部落酋長,心里的壓力可想而知。
上官玉堂站在偌大工坊的觀景臺上,眺望片刻后,回頭道:
“當年吳尊義參加九宗會盟,誰是主考?”
帝詔尊主商詔,冷汗都下來了,回應道:
“是丹器房的一名執事,自從神降臺顯世后,其就自行卸去職務,在宗內面壁,已有悔過之心,再懲戒未免…”
上官玉堂平淡道:“識人不明,是你天帝城造詣欠缺,怪不得弟子。往后再出現此類情況,你自行卸去尊主之職,可能沒有你,正道面臨的壓力還要小些。”
再強的對手,也沒有把天才往對面推的豬隊友危害大,這是九洲共識。
帝詔尊主自知此事難逃其咎,也沒抱怨,只是道:
“時至不迎、反受其咎。向這種天降偉人的機遇,商某此生應該遇不上第二次了。”
李澗楊是鑄劍師,算是煉器師的分支,對此道的了解遠比其他尊主劍皇深。
剛才得罪的方丈,李澗楊自然想表現一下,給方丈分憂,以免被扔去當掃地僧,他開口道:
“以后可能很難遇上,不過以前倒是有。天帝城的葉算子,曾經有‘鬼才’之稱,就是太過偏執誤入了歧途;如今在雷池受罰三百余年,想來已經悔過,不如…”
商詔眉頭一皺:“這…即便九宗不計前嫌,葉算子恐怕也不會再為正道盡忠;而且修行中人性格之堅,豈是區區三百年雷罰既能改變,他出來,誰知道會不會又搞些禍及九洲的東西。”
陳朝禮對此也抱有否決態度。
三百年前把葉算子打為邪魔外道關入雷池,商詔絕對沒錯,哪怕因此讓正道損失了一名千年不遇的鬼才。
因為葉算子要搞的東西,就是借助太陰神力的‘神降臺’。
按照現今的情況來看,葉算子繼續研究,很可能就搞出了‘神降臺’,乃至‘五圣神宮’等物件。
吳尊義行事尚有底線,哪怕在九宗胡搞,也是冤有頭債有主,只針對帝詔尊主一人,動機所求都很明確。
葉算子則不然,為了私欲暗中和妖魔聯系,已經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鬼知道他會怎么達成目的、把力量給誰、會波及多大范圍。
陳朝禮想了想,看向上官玉堂:
“上官尊主,你覺得此舉可否合適?”
上官玉堂思索了下:“吳尊義尚有是非之分,葉算子心中已經無道,放出來對正邪兩道來說,都是一場不可控的災禍。玉瑤洲還沒有淪落到需要赦免邪魔外道,才能茍延殘喘的地步,發動全力去培養好苗子,嗯…放寬限制提倡創新,任何構想無論有沒有用,都予以褒獎,哪怕是狐貍…咳,狐貍耳朵、自走驢這種奇葩造物,都加以鼓勵,不能因為無用就打擊弟子熱情。”
尊主劍皇面面相覷。
自走驢他們倒是知曉,天帝城弟子杰作,百里消耗兩個饅頭,據說現在還搞出了燒水驅動版,自己坐著師弟跟后面跑添柴火,被師長噴的狗血淋頭。
但狐貍耳朵是什么東西?還咳嗽一下?
商詔作為煉器大家,琢磨半天也沒明白深意,就詢問道:
“上官尊主,這狐貍耳朵…”
“就是狐貍耳朵,嗯…擁有天遁牌的功效,戴在頭上…反正就是當代年輕人玩的花樣,你們身為老祖,不要一直待在山上,要接地氣,多下去走走…”
在場幾十號人,平均歲數一千五往上,啥都厲害但肯定和年輕不沾邊兒,聽見這番話,微微點頭,覺得自己是有些年沒去下面轉轉了…現在年輕人都玩這么花了?
商詔在腦海里構想了下狐貍耳朵形天遁牌,有些一言難盡,但老大都認可了,他只能道:
“上官尊主說的是,商某這就讓弟子趕制一批,送去鐵簇府…”
劍皇尊主眼神微變,應該是想起了鐵簇府純爺們帶著狐貍耳朵遛街的場面。
媽耶…群魔亂舞、百鬼夜行…
上官玉堂眼神也變了下,老祖口誤讓弟子背鍋,未免太影響市容,就開口道:
“云水劍潭也是煉器宗門,你們應該多互相交流,送去云水劍潭吧,讓云水劍潭弟子多多學習。”
李澗楊如遭雷擊!
不過李澗楊剛得罪方丈,哪敢說半個不字,連忙點頭:“謝上官前輩提攜。”
“嗯…吳尊義的侄女吳清婉,技藝不算出眾,但思路清奇多有妙想,她以后是鐵簇府丹器房二房長老,等其從外面歸來,你們可以派弟子過去請教。順便把這消息和映陽仙宮透漏一聲,免得他們大老遠跑過來收徒白跑一趟…”
上官玉堂認真安排著各項事物,忽然發現天上的星月光芒被遮擋。
轉眼看去,一尊龐然巨物從城中央冉冉升起,眨眼便化為身高數里的巨獸,毛茸茸的腦袋幾乎接觸到了云層。
諸多仙家巨擘齊齊轉身,眼神驚異不定。
“嘰?”
龐然巨獸在半空張開小翅膀,望著上官玉堂,發出了一身疑惑的咆哮。
結果偌大城池的璀璨燈火,肉眼可見的滅了一半,一股狂風從城內襲來,把觀景臺上的旗幟吹的東倒西歪。
上官玉堂內心都驚呆了,她轉眼望向人群中的一道目瞪口呆的人影,怒聲道:
“仇泊月,你是沒聽懂本尊的話?”
仇泊月一臉蒙逼:“我吩咐了敖葉教變大小,嗯…這都變大了,變小想來也是遲早的事兒…”
團子發現了站在城邊邊的老娘,抬起爪爪,眼看著煽動翅膀飛過來——之所以不邁開八字步,是因為城內除了中心廣場,已經沒地方落腳了。
上官玉堂還未變色,商詔已經滿眼驚悚——這一翅膀煽下去,天帝城絕對變成大災變現場——他連忙抬手:
“誒誒,別,快收了神通!”
“嘰…”
團子站在原地,動都不能動,有點委屈了。
上官玉堂只覺頭大,飛身而起來到城中央,瞧見下面的黑龍敖葉,還滿眼驚嘆,露出‘孺鳥可教’的眼神,恨不得一巴掌把這黑泥鰍拍死,她懸浮在團子面前,認真道:
“把剛才運轉的功法反向施展,變小。”
反向?
團子微微歪頭,眼看著就要原地翻身,表演大爪爪朝天。
“?”上官玉堂連忙抬手:“別動!”
“嘰?”團子張開翅膀,單爪‘金雞獨立’定住。
“是法門,運氣路數,身體不用動。”
團子琢磨了下,然后在滿城驚嘆聲中,渾身飄蕩的白毛毛,變成了黑色。
遠看去,猶如天帝城里面放著一個大煤球。
上官玉堂瞪大眼睛,饒是仙君的心智,也快繃不住了。
遠處的諸多尊主劍皇,看的是目如銅鈴、嘆為觀止。
姜太清摸了摸胡子,小聲道:
“這真是咱們玉瑤洲以后的南方之主?”
陳朝禮點了點頭:“應該是吧,幼年神祇,咱們以前也沒見過。”
商詔想了想,來了句:“這么平易近人的神祇,嗯…也算是天佑南盟。”
九宗尊主都沒有接茬,心中對此言表示懷疑。
畢竟神祇可是一地的象征,九宗就一直喜歡以‘鳳凰涅槃重生’,來標榜當今的成就;監兵神殿、玄武臺等等,基本也是以信奉神明的風格,來作為自家門風。
要是神祇這么‘玩世不恭’,風氣自上往下傳遞,以后九宗怕是得全體變成修行奇葩、東洲活寶…
“讓你變大小,不是變顏色。”
“嘰…”
“不是變大,是變小,天要捅穿了。”
“嘰…”
“你光變小翅膀,是想當湯圓神?”
“嘰”
“變小了才能吃!再學不會,今天晚飯就沒了。”
“嘰!”
龐然煤球,瞬間從萬人視野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要說修行奇葩,就不得不提一位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奇才。
時間已經到了冬月,北疆大地上雪如鵝毛,一只肩高約莫五丈有余的巨型青牛,在白雪皚皚的曠野上前行,兩角上掛著一長串兒書籍。
青牛快闊的背上,蹲著幾只雪狼、金毛虎,體型都不小;中間還有衣著各有不同的四道人影,圍著一堆在青牛背上生起的篝火交談:
“這牛角懸書,可很有說法,人族那邊,都用來夸獎很勤奮的人,就是一邊種地,一邊不忘讀書…”
“哞——”
巨型青牛叫了一聲,有點不滿。
坐在青牛背上的獸類,并非中間幾道人影的靈寵,而是苗正根紅的妖,其中兩道人影,也是幻化為人行的大妖。
在西北兩洲結盟之后,人族與妖族達成約定,分疆自治。
妖族出于天性,無一例外都慕強,雖然妖族整體敵視人族,但沒有一只妖不羨慕人族繁盛至極的傳承。
在頂層強令之下,大環境區域和平,各種踏上修行道開靈智的飛禽走獸,減少了生存壓力,自然會去學習那些為禽獸時接觸不到的東西,提升自我。
妖族沒有文化傳承,這些知識只能學人族,學的越多,就會變得越來越像人;而低境妖族發現,越像人的妖越厲害,自然會向強者靠攏,學習這些知識或者干脆‘附庸風雅’。
這種情況從人妖對立之初就有,等幾千年的結盟環境持續下來,如今的妖族基本上變成了集體崇洋媚外,以更像人族為強者標志。
奎炳洲還好,在九尾狐這位正白旗禽獸的統領下,還有點妖族的傲氣,大部分大妖都會捍衛自身族群的尊嚴,不會改變形象。
而北狩洲的妖王直接是個人模人樣的劍修,下面的妖怪會如何可想而知。
像是玄鄴這種只以術法變化外形的,都算是北狩洲妖族中的保守派,還有些許大妖,直接選擇了‘換血改源’的大神通,摧毀本體、重塑金身,徹底變成了人。
這種方式代價極大,不僅得請頂尖仙尊代為操刀,重鑄軀殼后,修為能剩下三成都算好的,還會失去妖族的天賦神通;但即便如此,大妖依舊趨之若鶩,以便擺脫‘禽獸’的低賤身份。
不過能請高人幫忙重鑄金身的大妖,肯定是頂層大妖,下面的妖族,能幻化為人形都已經算道法高深的‘豪門禽獸’了。
青牛的背上,坐在四個人,兩個帶著斗笠做劍客打扮,另外兩個則穿著錦衣和書生袍;后面的雪狼老虎,都是妖子妖孫,規規矩矩站著聆聽。
書生袍的男子,手上拿著把扇子,在大雪天里搖搖晃晃,聽了片刻后,點頭道:
“左兄當真博學,白某以前還真未聽過這說法,受教了。”
左云亭也拿著把扇子,但是沒煽,繼續道:
“這人族的講究可多得很,當年我在婆娑洲和雪兄、玄兄論道…”
黃色錦紋袍的壯漢,疑惑道:“左兄說的,可是雪狼王和蛇祖玄鄴?”
左云亭拿起火堆里聞著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看來金兄還有點見識。”
白姓書生,說起來和雪狼王同族,滿眼欽佩:
“往年去婆娑洲服兵役,白某還有幸見過雪狼王一次,實乃妖中豪杰,沒想到左兄竟然認識。”
“唉,點頭之交罷了,不足掛齒。”
壯漢看起來有點憨,仔細打量兩人幾眼后,好奇詢問:
“左兄這修為,當真深不可測,金某到現在也沒看出您是什么妖。”
左云亭作為‘人妖’,自然不敢暴露底細,高深莫測道:
“人族有句老話,叫‘英雄不問出身’,你們化為人形,卻總不把自己當人,非要以妖分群,那你們化為人形有何意義?”
白姓書生如醍醐灌頂,滿眼敬佩:“高見,聽君一席話,勝讀百年書。”
壯漢也深感慚愧,回頭教訓起子孫道:“看到沒有,瞧瞧這氣味…不對,氣度,和人一模一樣,要我看來,妖王也不如此。”
“不敢當。”左云亭喝了兩口酒后,詢問道:“兩位道友是準備去哪兒呀?”
“唉,去向陽山拜會下高人,求點破境的丹藥。”
“巧了,我也是去哪兒求丹藥,第一次去,白兄可了解門路?”
篝火旁邊,頭戴斗笠的老陸,拿著酒壺扮做左云亭的護道妖,看著左云亭和兩只大妖談笑風生,表情未變,心里已經是嘆為觀止。
在婆娑洲失陷,妖族敗退后,老陸乘亂擠上了一艘渡船,上船時沒注意,等跑了一截,才發現船上到處都是飛禽走獸,僅有幾個人模人樣的,看起來也不怎么像人。
好在人妖結盟,都是在前線作戰的‘戰友’,落敗撤退,妖族也不可能把他倆當軍糧,順道就給拉到了北狩洲妖族轄境,讓他倆自己等船歸隊。
老陸正道出生,對‘妖’這個字自然忌憚,想趕快離開。
左云亭卻是不想敗壞‘左氏門風’,說來都來了,這些妖看起來都面善,咱橫穿過去不就行了。
老陸反正也沒把命當回事兒,莽就莽唄,然后就偷偷溜出了港口。
但妖族和人族劃分轄境不混居,可不光是劃地盤那么簡單;很多妖物幼年都靈智不全,獸性壓不住,容易傷人,有些到了玉階才會開靈智。
彼此結盟,成年妖不遵紀守法受罰合情合理,小妖只是肚子餓了想吃口飯,天性使然你總不能把人家剁了吧?
為此妖族轄境是嚴令人族進入的,非要作死進去,被吃了怨不得虎狼;而妖族也是同理,沒有許可進人族轄境,被燉了也別鬧騰。
老陸和左云亭出了港口,才發現外面的妖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和藹可親’,鼻子還一個賽一個靈光,在妖族地盤肯定不敢殺人家的妖,只能一路逃亡,跑到了妖煙稀少的北域。
北域天寒地凍,妖物確實罕見,但一旦遇上,那就不是小妖了。
就比如面前這倆虎狼,正兒八經的玉階大妖,帶一幫子小妖,直接就把路堵了。
這場面,可比當年上官玉堂誤入妖族城池還刺激;老祖身邊至少有小母蛇,蛇味十足,裝成白娘子、小青,也混過去。
老陸和左云亭,可是正兒八經的人,左云亭還是藏都藏不住的凡人。
眼見撞上強敵,老陸殊死一搏讓左云亭逃的心思都有了,結果左云亭上前就抬招呼,稱兄道弟那叫一個‘一見如故’。
兩只大妖也心虛,畢竟這倆太像人了,但說是誤入轄境的人族吧,‘左兄’看氣息,很羸弱,和凡人區別不大,只要不是人族智障,應該都不會往這里跑。
這口才、這談吐、這氣度,看起來應該不是智障,那肯定就是徹底化形的妖族巨擘,或者大妖子嗣了。
這種狠角色,是只妖都知道不能得罪,倆人看起來也沒啥值錢的地方,兩只大妖自然不會發神經去賭。
于是乎,倆人就成功加入了隊伍,一起上了路。
至于到了向陽山,會不會露餡,老陸并不擔心。
因為就目前這形勢,到了向陽山,兩只大妖磕頭拜師叫‘左先生’,變成他徒孫都不稀奇。
想到這里,老陸甚至打量起書生打扮的白狼——嗯,根骨是不錯,收為記名弟子,倒也不辱沒老夫的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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