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
一道道黑色霧氣如泥流入海,盡數歸入李彥手中的圖卷,靈隱寺的福地靈區重新回歸本來面目,除了地上橫七豎八倒著的一大批忍者尸體。
陶隱見了,條件反射似的上前,開始熟練地割下首級。
赤煉本來拿著毒牙,在舌頭上舔來舔去的,見了詫異地道∶“兒啊,你這是做什么?“
陶隱道:“一顆人頭二百兩銀子。”
話音落下,就見老娘瞬間出現在身邊,唰唰唰的割了起來。
李彥沒有理會,凝神查看百鬼夜行圖的情況,開口問道∶“小倩,你感覺如何”
小倩圍著圖卷飄來飄去,有些害怕,又覺得可憐∶“這些鬼被困得時間太長了,就算是普通的鬼魂,也被逼成了厲鬼,怨氣太濃郁,要不我進去幫助疏導”
”現在不行,等我徹底祭煉了那頁經文,再嘗試一二。”
李彥搖搖頭,目露鄭重∶“這只是一個開始,百鬼夜行圖不止一卷…”
他以旃檀功德佛激發涅槃文,將扭曲的經文重歸原貌時,就有種呼應的感覺,神識在遙遠的地方過了一遍。
那是一頁頁佛經,被祭煉成了不同的法寶,鎮壓鬼物。
不僅證明了有緣之物遠遠不止眼前這件,還說明了一個很可怕的問題。
人世間…
到底有多少怨魂惡鬼?
“地府出了問題,陽世也沒人超度么?“
李彥將百鬼夜行圖收入袖中,轉身看向那邊噶人頭的母子倆,尤其是赤煉∶“下剛剛說,佛修消失了佛門寺院雖然在本朝衰弱,但還不至于直接消失吧”
赤煉將手背到身后:“僧人多的是,佛修幾乎見不到了,大寺院早早封閉山門,封慢的就如這地方,誰都可以來,反正禿驢不能來…”
李彥微微點頭,又問道:“水漫杭州是怎么回事”
陶隱面色立變,赤煉則冷笑道∶“那群島人用靈體相助,助老娘水漫杭州,將海上的軍隊淹沒,還能是怎么回事”
李彥打量著她:“下氣息外強中干,顯然是近來受傷,傷勢還很嚴重,想要興起海浪,水淹杭州,怕是沒有那個能耐了。”
陶隱怔了怔,再度露出擔憂之色,赤煉的豎瞳則瞇了起來∶“好眼力!”
李彥道:“在南京你放言要水淹大明沿海時,應該就被倭人盯上了,為了利用你,還偽造出了另一個陶隱…你受了傷,急需恢復傷勢,才反過來利用他們”
這次換成赤煉怔了怔:“不錯,老娘就是這樣想的!”
李彥基本確定了對方的智力狀況,再加上思維方式對不上,便也不再多言,臨走時淡淡丟下一句話:“你剛剛應付了部分敵人,也有一份功績,藏十個人頭夠了,別太貪。”
陶隱看向老娘:“娘親…”
赤煉神色如常,從背后提溜出一排忍者的首級,以過來妖的經驗諄諄教誨∶“跟人打交道,不要信他們的花言巧語,就看有沒有現成的好處,老娘以前就是沒明白這個道理,才吃了大虧,現在學明了…”
“呦,他還有丹藥”
離開靈隱寺,回到自己的小院,李彥進入丹房,取了丹藥給陶隱,赤煉看得頓時一陣眼熱,嚷嚷道∶“那個道醫,我兒幫了你不少忙吧,也給我幾顆恢復傷勢的!”
李彥對著陶隱道:“你去療傷,放心,她打不過我,就打不起來。”
“你說什么”
赤煉瞪起眼睛,陶隱則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李彥伸手一招,一個葫蘆飛了過來∶“這里面是‘回靈丹,,對于任何靈體的傷勢都有恢復,不過我有一問,令郎說你們五絕洞赤鱗一族,與人世交集并不多,不殘害生靈”
赤煉冷哼:“我們五絕洞就在蘇州城外的隱 龍窟內,若說與人類毫無交集,那也不至于,不過你若問吃人,老娘實話告訴你,我們祖祖輩輩都說,人難吃得很,一點靈氣都沒有,要吃也吃那些為了蛇膽入我洞窟的道士!”
李彥眉頭一動,想到了這個世界凡人的屬性只有1到5點,和大唐世界相仿,當時他覺得低到不尋常,但此時聽了這個蛇妖所言,倒是發現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妖魔橫行的世道,如果凡人的屬性高了,又沒有高到能跟妖魔相抗衡,那恐怕要被吃成獅駝國,就算朝廷中樞有高人護持,鄉野之地的村民無法保護自己,還是會被趕得只能聚集在大型城池里。
現在的世間沒有發生那樣的改變,仍然是正常格局,就說明妖魔雖然作亂,但對于大部份人的生活沒有造成巨大影響。
就像是西行路上的許多國家,有妖怪作亂,總體上卻還能維持得下去,碰到那種遵紀守法的妖怪,買東西都會花錢。
只是難以跟國泰平安的大唐比較了…
眼見李彥沉吟,赤煉也難得地思考了一下,為什么一個把自己兒子抓走的道醫,居然讓兒子極力維護,想來想去,除了兒子被騙外,還找到了另一個答案∶“你是不是要陶仲文死“
李彥再度看了過來。
赤煉自信滿滿,提出交易∶“你們這些人類修行者,有了些本事,都想當天師…我知道陶仲文許多丑事,拿丹藥來換!”
理由是錯的,結果倒是無誤,李彥確實準備在修煉的過程中,于世俗中也占據一定的地位,再加上他對于歷史上的陶仲文印象就不太好,自會有所準備。
不過他并沒有給予丹藥:“我確實不喜這位神霄天師,如果此人專為妖道行徑,那也是不配當天師的,但陶仲文與下的往來,屬于家庭事務,這些我從不干涉。”
赤煉眉頭擰起:“你們做人的真麻煩,要殺就殺,偏要找些理由!放心,我要與你說的,不是那些事,陶仲文喜歡占卜,號稱能掐指算得天機,在你們的皇帝面前老是算卦,甚至還預知了行宮大火,你可知道”
李彥點頭:“知道。”
赤煉冷笑:“狗屁的天機,那天晚上是老娘親自動手,幫他放的火,燒了嘉靖的行宮。”
說完目光炯炯地看過來,期待對方大驚失色的表情。
李彥淡定地點點頭:“若真如此,正是妖道行徑。”
就不說這個世界,就連真實歷史上,都有不少人懷疑陶仲文預言嘉靖行宮失火,是偷偷放的火。
這不是完全的臆斷,有道士為了博取名聲,人為地制造卦象靈驗,都是有記錄的,而敢騙到皇帝身上,聽上去膽大包天,但也恰恰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自古以來專門去欺騙皇帝的方士數不勝數,畢竟回報率太高了,在巨大的誘惑面前,總有人鋌而走險,不缺陶仲文一位。
赤煉眼見放火燒皇帝都沒有震住對方,頓時急了:”那太子呢太子病逝,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李彥的神情終于微變:“太子是他動的手腳”
陶仲文的預言,最為靈驗的其實還屬于“二龍不相見”,太子不見嘉靖時好好的,見到嘉靖后真的病逝。
不過后世也有分析,是陶仲文看出太子身體不好,故意營造出這種緊張感,等到太子及冠時,本就是人生大事,再加上許久不見父皇,緊張之后才會倒下,結果真就病死了。
講白了就是一種話衍賭博,賭贏了青云直上,賭不贏除非太子一輩子無病無災,否則總能攀扯,方士的話術和騙子一樣,都是模棱兩可的兩頭堵,只有稍微能挨到邊,就往上靠。
李彥覺得奇怪的是“:道門各宗,應有能掐會算,預測天機的能力,依你之言,陶仲文全靠蒙騙,如何能多年身居高位”
赤煉抱起雙臂:“這你問我”
李彥道:“那關于這些事情,你以前為何不說”
赤煉道:“以前他用我兒牽制,現在我兒已經擺脫神禁的控制了,自是再無顧忌!”
李彥微微點頭,將丹藥倒了五粒,遞了過去。
赤煉趕忙接過,嗅了嗅丹氣,又撇嘴道∶“小氣!”
“下剛剛所言就值這些,我若真要用到你時,自然不吝報酬…“
李彥視線落在她手中的匕首上,倒是沒有忘了初衷:“若下愿意借此寶予我研究一番,也可以獲得丹藥報酬。”
赤煉將毒牙縮回去,大為警惕∶“你要我族至寶”
李彥手掌一翻,百鬼夜行圖出現∶“你若是擔心,用此物抵押如何若論價值,它不遜于這支毒牙。”
赤煉瞪起眼睛:“這可是我族代代供奉的大妖遺物…”
李彥等著后半句。
果不其然,赤煉看向丹房,舔了舔嘴唇,趁機提出過分的要求∶“再加一葫蘆丹藥…不,三葫蘆丹藥!”
小半個時辰后。
在丹房邊上屋舍療傷的陶隱,終究有些不安,豎起耳朵偷偷聆聽,發現一直沒有爆發沖突,才稍稍心定。
他知道娘親的脾氣其實很差,不過妖族敬畏強者,那位深不可測,連佞人的寶貝都隨意掠奪,在這樣的威懾下,應該能相安無事。
只是娘親的傷勢不知道是否嚴重,又是被誰打傷的,一定要報仇!
正自思考呢,熟悉的氣息傳來,陶隱面色一喜,就見門縫開啟,老娘腰肢扭動,滑動了進來,臉上滿是得意的表情∶“兒啊,兒啊,老娘占大便宜了!”
到了兒子面前,赤煉迫不及待地將三葫蘆丹藥取出:“看看我多明,才來多久,就撈了如此多的好處!兒啊,你要跟我多學!”
陶隱怔了怔,沒好意思說這一葫蘆丹藥,藥材成本也就值一顆倭頭,卻也十分奇怪:“給了這么多么“
那位并不小氣,卻也從來不會隨意賜丹,至今為止也就胡宗憲一人得了丹藥,還是在抗倭卓有成效后,才加大供應,他的娘親之前還有沖突的跡象,怎的突然如此大方 陶隱暗道不妙,趕忙詢問∶“娘親剛剛跟李道醫說了什么”
赤煉笑道:“就是他想當天師,要對付陶仲文,你老娘我跟他說了不少秘密,唬得他一愣一愣的,又想要尖牙研究,老娘靈光一現,趁機敲了一筆…“
陶隱顫聲道:“母親把大妖遺物換了”
赤煉理所當然地取出百鬼夜行圖:“換了啊!他新得的那件法寶都壓老娘這了,待會試試能不能祭煉,這么劃算的事情,為什么不換”
陶隱閉上眼睛。
完咧!
赤鱗蛇族本就沒什么靠山,如今唯一的法寶,也被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