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
當寬袍面具,腰懸長刀的李彥出現在面前,洞云子激動起身,稽首行禮。
李彥打量他:“你使用鬼器后,可有不適之處?”
洞云子道:“多謝前輩關心,這些鬼道之器確實陰邪,小道準備了那么長的時間,只用了邪引之式,法力才能保持純澈。”
李彥點頭:“那就好,剩下的取出,予我一觀。”
洞云子將法器取出,分別是鬼烈披甲、厲魂燃血和三根噬心刺。
李彥伸手,五指遙攝,噬心刺飛起,在他的身前微微旋動,一縷縷漆黑的光氣彌漫開來。
之前他尚未激發泥丸宮,儲存法力的時候,只是感覺到這些鬼器氣味難聞,予人很不舒服的感覺,此時就能清晰的察覺出,一旦接觸到這種鬼道之器,里面一股股微不可查的怨氣就瘋狂激發,無孔不入地鉆進生靈體內,尤其是修道之人,會與法力纏繞,不分彼此。
因此使用這等鬼道之器,稍有不慎,就會落得個性情大變,道行盡毀的下場。
那童貫將這些法器交給洞云子,讓他去刺殺公孫昭,是真的夠陰毒的,一毀毀兩個,都省卻殺人滅口的功夫。
李彥問道:“童貫那邊可有催促?”
洞云子道:“他們不再催促,反倒是讓小道稍候再行動,如今京城內風聲鶴唳,他們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刺殺公孫昭。”
李彥看著他:“那你呢?經此之事,覺得如何?”
洞云子稍稍沉吟后,回答道:“起初看到朝廷反應,京營禁軍調動,小道是有些懼意,甚至后悔的,是不是該收集罪證,讓朝廷論處,但后來也明白,那根本不切實際!”
“童貫讓小道刺殺公孫判官,固然是私心惡念,但也確實是我等行事的辦法,若無我等除惡,如向宗回那般地位的賊子,又有誰能奈何?”
“善惡終有報,若朝廷不公,那我等就予他們一個報應!”
李彥看著他眉宇間的堅定,露出欣賞:“你能看清自己的道路,很好。”
每個人都有定位,若是成為體制內的官員,李彥會維護那個帶來權力和秩序的制度,比如大唐世界,既然選擇了內衛為官,無論是賀蘭敏之還是武后,都不能用刺殺的方式解決,否則衍生出的問題會更多更亂。
想要江湖人快意恩仇,就別當官,浪跡天涯,行俠仗義,而當了官,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否則就得收起江湖上打打殺殺的那一套,學會運用體制和規則行事,合理合法地滅敵。
不過來到大宋世界后,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已經對于局勢有了較為深入的了解,也不準備融入這個無論是好官貪官都在瘋狂內斗的朝廷里。
在這樣的情況下,明明被體制排斥在外,卻反倒用體制內的手段去解決問題,受其束縛,那就是愚不可及的事情。
屁股決定腦袋,話粗理不粗,偏偏堅持自己的立場,其實并不容易。
洞云子心中秉持的,就是最簡單的善惡邏輯,也改變了歷史上的向氏兄弟,在向太后死后,反倒被趙佶為表孝道大肆封賞,混得不錯的局面。
李彥再加以總結:“我們針對的從來不只是外戚,甚至現在都不只是太后,而是這個腐朽的朝政和渾噩的世道,伱或許不知,負責查辦此案的公孫判官,和言官集團開始爭斗了…”
洞云子啞然,他自然不希望自己被抓,但聽到在這個顏面大損的關頭,朝廷還不忘內斗,冷然道:“真是不知所謂,他們既然喜歡斗,那我們就讓朝廷顏面再失,向宗回已除,接下來就是向宗良,小道已經準備好了!”
李彥道:“有了弟弟的慘死,這位永嘉郡王府上的防備,可要森嚴多了,若是只有你去,勢必過度動用鬼器,不可取。”
洞云子激動地道:“前輩的意思是?”
李彥頷首:“此番我親自出手,你為我壓陣!”
洞云子想到無憂洞中,兩人合力清除賊子的,雖然自己只負責打光,但也算并肩殺敵,頓時萬分期待起來。
只是心中又不免有奇怪,壓陣是什么意思啊?
不是刺殺么…
他也取出一個面具戴上,正在思索間,就見天空黑點下落,那頭極為神駿的鷹兒劃著變幻莫測的弧線,降落下來,飛到李彥肩頭,與他親密地挨了挨。
洞云子語氣羨慕:“前輩訓練的這神鷹真有靈性,便是那些御獸派系里,整日喂服靈藥,都無這般趨吉避兇的天賦。”
李彥摸了摸鷹兒:“其實這不算是天賦…去吧,好好偵查!”
鷹兒點了點頭,振翅高飛,在上空盤旋,化作高空的眼睛,發出指引。
不過事實證明,這點是過于應對的,李彥在白天去郡王府時,還看到了京營禁軍把守在外,很像那么一回事,現在卻呼呼大睡,警備程度連防火的鋪兵都不如。
反倒是府邸里面,腳步聲不斷,門客在來回巡邏,還有豪奴呼喝的聲音,讓眾人加強戒備。
向宗回剛死不久,正是草木皆兵的時候,這個時候豪奴難免緊張,而久經陣勢的門客,反倒是比較放松的。
賊人再囂張,剛剛殺了一位郡王,難道還會來殺第二位?
那大宋朝廷的威嚴何…
“誰?”
正在此時,從府邸正門處,閑庭信步走入的一道偉岸身影,打破了他們的思緒。
根本未及反應,來者腰間的刀就已神奇地躍至手中。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那道如神似魔般的身影,宛若鏡中花月,又似夢幻迷離,瞬間出現在面前,刀背拍出,然后他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壓陣的洞云子享受到了最真實的視角,看著前輩大模大樣地走入府中,身影如神龍掠起,又似游龍飛下,驚鴻似的一閃,來到了呆若木雞的門客面前,刀背拍出。
此刀名為“不老夢”!
悄無聲息的沖刺展開,一個個門客被拍暈在地上,來不及發出驚呼。
不過里面的布置終究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弓箭聲很快嗖嗖響起,占據了有利地形的門客,尖叫著開射。
然后他們更加恐懼地發現,來者的身上升騰起一股煊赫的黑色火焰,形成一套略顯虛幻,卻又真實到能夠抵御箭矢的甲胄。
法器鬼烈披甲。
洞云子所獲得的那些免費法器里,噬心刺需要御器之法,厲魂燃血對于法力的要求極高,唯獨鬼烈披甲要求最低,也最難用。
因為在甲胄“穿”在身上的一剎那,一股呲呲的聲音就開始響起,仿佛在灼燒血肉。
這是一柄再明顯不過的雙刃劍,傷敵,亦傷己。
而李彥面容平靜,真武圣體所蘊含的強大氣血轟然勃發,鬼烈披甲都隱隱被他撐開,整個身軀陡然膨脹,如神似魔。
他右手持鏈子刀,左手揚臂,長臂展開,寬袍的大袖橫飄了起來,如另一柄刀,輕靈如舞,驚心動魄地橫掠而出。
一路所至,除了門客倒下的聲音,整個郡王府邸安靜得不可思議,讓后方的洞云子,除了驚嘆再無其他。
李彥從正門飄然而入時,他就意識到今晚的刺殺,有些與眾不同。
但哪怕一再提升期待感,仍舊被狠狠的震撼,想象不到天底下竟有這般的武功。
武功至死,已入道境,早已不是單純的爭強斗狠,殺敵破陣,而是孕育出一股獨特的美感。
“武道與法器配合,確實好用!”
而李彥自始至終保持著穩定的心態,也明白他能如此盡展千秋訣的刀法,與周身那層鬼烈披甲是分不開的。
到了他這般武學境界,雙拳早已可敵四手,在軍隊中沖殺也可以辦到,但要耗費的精力勢必巨大,同時也有顧此失彼的可能。
而法器的存在,很好地彌補了這個缺陷,讓武道可以盡展鋒芒,所以這群武藝看起來還行,可與他存在著巨大差距的門客,人數優勢也蕩然無存。
為了不表現出已經來到一次的熟悉感,他將外圍全部清理了一遍,才邁入內宅。
這里已經被驚動,一個個嚴陣以待的門客和護衛,在一位看起來也武功不俗的豪奴帶領下,打氣鼓勁:“為郡王效忠的時刻到了,禁軍支援馬上就到,我們…”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為當刺客出現在面前時,他不可思議地發現,對方的武器居然都未出鞘,身上也無絲毫鮮血。
這是刺殺??
外圍的門客,是許多臨時雇用來的,與永嘉郡王關系不深,自然也就沒有必要遭此無妄之災。
而這內宅之中,就是與向宗良有著密切關聯的豪奴和門客了。
鏈子刀自此出鞘!
一道閃亮的刀光,映在每個人的瞳孔之中…
駭人嗡鳴震蕩,忽若風雷回響!
房內的向宗良已經醒來,正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腦海中回想著哪些人會對自己兄弟恨之入骨,但人數太多,只剩下一團亂麻。
忽然。
外面寂靜下來。
屋門緩緩開啟,一道狀若神魔的身影,將他完全籠罩在陰影之下。
“饒…”
連一句話都未說出,這位永嘉郡王的腦袋已經飛了起來。
天旋地轉之間,他腦海中所想的,不是面和心不和的弟弟,還有那個太后妹妹,而是自己的榮華富貴。
“本王…真的…不想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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