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包拯都對此處無可奈何,確實難以搜尋賊子下落…”
李彥將寒寂槍的角度調整,微微彎腰,帶著小黑,穿行在漆黑漫長的通道里,左拐右繞。
之前在無憂洞外轉了一圈,尚且不覺得什么,此時正式入內,感覺又不相同。
他行走的主要路線,是開封府衙當年設計的清掃路線,為了繪制這張輿圖,包拯派出得力手下,謀定而后動,準備充分后再進入,選擇的肯定是利于掃蕩的路線。
即便如此,那寬度也僅供兩個體型正常的人行走,高度更是讓身高八尺的人直接頂到頭,若是將這狹窄而逼仄的環境單獨切割出來,被認為是盜墓毫無違和感。
最可怕的是,剛剛進入一條路,走了不到百步就開始分叉,然后越分越多,方向感稍微差一些的,肯定會迷失于其中,就算是過目不忘的,也難以保證能夠原路返回。
因為李彥在途中,發現了不少明顯的人為封堵痕跡。
這里是地下,沒有人敢大肆清理土石,萬一出現塌陷的情況,后果不堪設想。
而退路一封,熟知地形的賊子再一干擾,恐怕是實力高強的武者都會暈頭轉向。
再加上越往深處走,越是可以隨處見到一些殘破的衣物,白骨的遺骸…
狹小的空間,悄然間制造的恐怖,給人以難以言喻的恐慌感,好似自己也要葬身于此地,埋骨于其中,心態不過關的快班弓手,被亡命徒通過地利優勢活生生玩死,再正常不過。
怪不得亡命多匿其中,自名無憂。
對于那些人來說,確實無憂。
“這才是練功的意義所在。”
李彥不驚反喜。
很久沒有環境給予他這樣的壓力了,玄奘能在西行路上悟出唯識勁,與外界諸多磨礪有關,他至今第六識未開,也因為都是他狂揍別人,終究欠缺了磨練。
現在無憂洞的壓迫力非同小可,一旦察覺到外界的危險,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五感的潛力似乎又有了繼續挖掘的可能。
李彥調整心態,面色古井無波,既不亢奮也不恐慌,脈搏心跳與之前在會仙樓里用膳時一模一樣,趨至于一種最淡然的狀態中。
略顯緊張的,反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小黑,貓爪落地無聲,鼻子不斷嗅動。
突然之間,它進入到戒備狀態,毛發近乎豎起,口中發出低沉的聲響。
大概晚了半拍的時間,李彥也嗅到了一股異味的靠近,停下了腳步,開始尋找換氣孔和光亮源。
這四通八達的無憂洞內,也不全是漆黑一片,有的時候會有從上面透下來的光亮,同時也是換氣的地方。
李彥走了這么遠,終于遇了敵,第一時間卻是先占據那片地區,再考慮其他。
他帶著小黑反過來占據了地利優勢后,開始等待。
大約半刻鐘后,在耳識開啟下很明顯的呼吸聲,來到了不遠處,在稍稍觀察之后,就嘶吼著撲了出來。
如果沒有昏暗的光亮,李彥幾乎認為這是一條惡犬,因為對方四肢著地,是爬行著的。
但這確實是一個人,一個體型只有孩子大小,但長相卻很明顯是成年的人。
渾身黑不溜秋,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臭味,卻又與洞內污濁的空氣不分彼此,嘶吼著怒撲過來。
李彥沒有出槍,彈指點出兩道破空真勁,準確的打在對方雙腿關節上。
噗通!
對方狠狠砸在地上,由于沖勢太猛,還往前滑行數米,然后一頭撞在旁邊石壁上,撞得塵土簌簌而下。
這種撞擊屬于標準的看起來都疼,換成常人就算不暈厥,至少也得爬不起身來,但這個人身軀只是在地上扭動了幾下,居然就爬起來,繼續咆哮著往李彥這邊沖來。
小黑見了,頓時露出人性化的嫌棄之色,因為對方怒張的嘴里,除了幾乎掉光的牙齒外,就是半截畸形的舌頭。
而李彥迎著那獸性十足,幾乎沒有半分人性的眼神里,一指點出。
眉心血洞綻開,那人撞飛出去,倒在墻邊滑下,沒了動靜。
“無憂洞的外圍人員,都是這樣,既不能說話,也無法溝通的么…小黑,要辛苦你了!”
小黑聽命上前,認真地在尸體上嗅了嗅,開始換了個前后位置,在前面帶路。
李彥之前所言并無夸大,在這樣的環境里尋找敵人的蹤跡,小黑確實比他更重要。
畢竟人類是有極限的,狗的嗅覺大約是普通人類的60倍,貓的嗅覺則是80倍,而李彥開始了鼻識,嗅覺比起普通人要敏銳太多,但小黑也在進步。
它本來就受動物之友的提升,遠比普通猞猁要強,后來當天賦連升兩階,成為神奇寶貝大師后,已經正式往靈獸發展。
目前別的能力還看不出來,但至少在嗅覺敏銳這方面上,這位絕對是最得力的幫手。
在小黑的領路下,李彥的精力就放到戒備上,然后又將幾名撲出來的東西一一解決。
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顯然都是完美的哨子。
拔掉了舌頭,不會說話,更不可能識字,那股赤裸裸的獸性,丘神績都審問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想必當年開封府衙組織了規模浩大的搜尋,最后解決的,大概都是這些棄子。
再殺了七八個后,李彥淡淡地總結:“這也從側面證明了,無憂洞內的亡命徒,確實是有組織有規劃的結社幫派,而我們接近賊人的窩點了。”
小黑點點腦袋,表示明白。
對上第一個哨子,李彥還想留活口,弄出了動靜,到了后面就是占盡先機的秒殺,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于是乎,當他終于來到無憂洞內的真正據點時,里面的人一無所覺。
而在李彥和小黑的視線里,前方豁然開朗。
其實也當不起這種形容,但在狹小的通道走多了,來到了這片相對較為寬闊的區域里,身心是為之一暢的。
可惜只要看一眼里面的畫面,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感受。
印入眼簾的,首先是一口大鍋。
很令人疑惑,這口鍋是怎么運進來的,但確實架在柴火上,蒸騰起熱氣,里面咕嘟咕嘟冒著氣泡。
鍋的四周首先是雜亂的血肉碎骨,然后才是圍坐的人。
從體態上或許能夠稱之為人,神情上沒有半分人樣,要么是注意力凝注在鍋里,咕嘟咕嘟咽著口水,要么是往上瞧著,迎著透下的光亮,照在襤褸的衣衫上,眼神充斥著兇戾與貪婪。
因為洞頂的最高處,與繁華的汴京,好似僅僅隔了一層土石,透過出氣孔洞,喧鬧都能傳下。
上面是城中酒樓高入天,烹龍煮鳳味肥鮮,公孫下馬聞香醉,一飲不惜費萬錢。
下面則是人含鬼色,鬼奪人神,逢人多見鬼,遇鬼反疑人…
地上樊樓。
地下鬼樊樓。
李彥沒有見過鬼,也不怕鬼,可這一幕場景,真的如同陰間鬼蜮的一角,令人不寒而栗。
小黑都被嚇到了,磨了磨爪子,發出一絲響動。
而其中一名乞丐耳朵聳動了一下,立刻有所察覺,厲聲喝道:“誰?”
李彥將背上的寒寂槍解下,大踏步走出。
乞丐們陸陸續續地站起身來,眼神里幾乎露出不可置信:“上面來的?”
自從四十多年前,包拯都在無憂洞折戟沉沙后,還有誰敢不開眼地來這個地方?
乞丐頭子更是笑了起來,他的談吐顯然與之前連話都說不出的哨子完全不同:“又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謂俠士,這幾十年間,無憂洞埋葬過多少如你這般的人了,你們怎么就不接受現實呢,無人能夠清理無憂洞的!”
他本來以為,接下來聽到的,會是正義的反駁和滿口的空話,然而李彥微微點頭:“你說的不錯,無憂洞確實難以完全清理。”
“水淹、火熏甚至釋放有毒的氣體,對于縱橫數百里的無憂洞來說,都不實用。”
“這里還是汴京,大宋都城所在,多少名臣猛將匯聚,百多年時間,若能解決,早就做了。”
“辦法不是絕對沒有,但要考慮得失,弄不好你們這些亡命徒沒事,上面的汴京老百姓率先遭了秧,正因為有諸多顧慮,投鼠忌器,最后連包待制都選擇罷手…”
乞丐頭子驚咦一聲,十分奇怪地道:“閣下既然清楚這點,為何還來到此處?”
李彥道:“我曾經有一位朋友,行走天下,針對各地的牙婆,殺得完么?也還是殺不完的,但他依舊會那么做…”
“罪惡無法完全消滅,不代表就不去消滅罪惡,治標和治本至少要去治一樣,而不是知難而退后的聽之任之!”
“所以我來了這里,接下來還會常常來這里!”
乞丐頭子瞳孔微縮,一股不安感突然彌漫心頭。
乞丐聽得不耐煩了:“頭兒,跟他廢話什么,煮了他!煮了他!”
乞丐臉色恢復正常,森然笑道:“不錯,孩兒們,今夜有添食了!上!”
眾乞丐歡聲雷動,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狂撲過來。
迎接他們的,是凌空長虹,流星雨落。
寒寂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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