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華帝君逃了?”
“可是哪里露出了破綻?”
“此子當真狡詐,不動聲色誆騙了我等,卻是連碧霞元君都不信任。”
“此時當如何?去追嗎?怕是已是尋不到他們的蹤跡了。咱們也當立刻離開才是,若是被復天盟兵馬圍困,料想也會有些麻煩。”
“就這般走了?咱們白白忙活一場?”
屋內,那碧霞元君隱隱站在首位,那七八名老道面露難色。
一老道低聲道:“咱們拼了老命挪移來此界,著實是花費了不少力氣,若是如此無功而返,心又不甘,且在王母娘娘那也無法交差啊。”
假碧霞元君道:“主上早已言明,青華帝君有老君暗中護持,極難對付,今日不過一時失利,各位長老不必太過介懷。”
“不必灰心,此事還有另一個解法。”
一名灰袍老道撫須輕吟:“這是咱們自仙會之后第一次出手,若是空手而歸,今后怕也難以立足。”
“道友以為如何?”
“此地不是聚了數百仙人嗎?走得了青華帝君,還走得了他們?”
“道友的意思是…”
“讓此地流點血,再對外宣揚是青華帝君巧取豪奪,以修士之魂煉丹,哪怕復天盟之人不信,復天盟之外的修士總歸會對他生出惡感。咱們再對上宣稱此地都是復天盟的精銳,自然也算交了差。“
諸老道頓時意動。
碧霞元君卻道:
“滅了此地修士、潑臟水給青華帝君之事,本座自是應允的,但向上宣稱此地都是復天盟精銳就不必了。
“主上與天道相合,知一切事,明一切因果。
“這般誆騙,是絕對要不得的。”
這些老道各自點頭,又開始興致勃勃地商量接下來的計劃;他們必須快些動手,免得那青華帝君調兵殺回來。
窗戶旁的木頭縫中,周拯聽得有些頭皮發麻,嘴角也是禁不住各種抽搐。
這些家伙下手真黑啊。
論心狠手辣,自己跟智勇比起這些老東西,差得遠!
“周拯,咱們該怎么辦?”
冰檸傳聲問:
“聽他們說的,那院中五百多名仙人中,有兩三成是他們的人,有心算無心,再輔以毒霧,怕是真的要釀成慘案。
“必須想辦法阻止他們才是。
“這應該是一群邪魔,假裝出的清正之氣。”
周拯微微點頭。
對方都要在他頭上潑糞了,他如何能坐視不管?
必然是要潑回去的嘛。
周拯細細思索,傳聲道:“這個碧霞元君如果是假的,那真的元君在哪?”
冰檸道:“不如將為首的那名女子捉住,她必然是王母的心腹,興許能問出王母的落腳之地,方便以后斬殺。”
“咋的,我啥時候說過要去斬首了?”
“那你想如何解決三界之事?”冰檸反問,“最直接的辦法,不就是想辦法覆滅天道惡念與王母嗎?”
周拯話頭梗住,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們又聽了一陣墻角,確定了對方的計劃后,周拯悄悄地朝著前院飛去,并暗中聯絡了李智勇與肖笙。
對方的計劃很簡單。
先選一人偽裝成周拯的模樣,然后開壇講道,在講道過程中釋放毒霧,再給他們自己人發解藥,隨后就滅殺此地諸修士,以周拯的‘音容笑貌’錄制留影球,對外擴散青華帝君以修士煉丹的謠言。
周拯他們的破局之法也挺簡單。
“智勇,回來跟他們一起下藥!”
周拯傳信叮囑:
“這次得的好處五成給你,把你那些迷藥都搞出來,下一站咱們就去找個藥材交易市場,絕對給你回血。”
李智勇笑道:“班長,我可是錄音了的。”
“咱堂堂青華帝君,能忽悠你?”
“那可是沒少忽悠。”
李智勇暗自輕笑,并未離開太遠的他們,已是抓緊時間回返。
為了方便行動,李智勇將肖笙與金鈴兒收入銀梭,并將銀梭放入袖中。
其實,李智勇泛起過讓肖哥與金鈴兒在外等候的念頭,但這念頭剛起來,就被他硬生生的掐斷。
金鈴兒關系重大,很可能早就被天道盯上。
與天斗,就要時刻保持警惕,不能有半點松懈。
于是,道觀內外兩撥別有用心之人,同時開始了行動。
那七八名老道暗自布局,周拯與李智勇里應外合破局,就是苦了道觀前院那些眼巴巴等著青華帝君現身的仙人們。
他們都是從附近幾界匯聚而來,能被選中進來聽道的,大多都是真仙、天仙之流,都是各界能叫得上名號的‘高手’,還真有不少復天盟效命的仙人。
如果不是周拯多了個心眼,沒直接走人,這些家伙怕是真要折在此地,成為截天教這火邪魔的撒氣筒。
這里面還有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女仙人啊。
周拯對此頗為感慨;
并將自身穩妥地藏在了對方布置毒霧的范圍之外。
很快,一名老道變化做了周拯的模樣,身周模仿出了青木大道的道韻,持著禪杖緩步而來。
四位童子在前開路,端來了兩只香爐,擺在了左右兩堵院墻內側。
假‘青華帝君’拈花一笑,屈指輕彈,一片葉子緩緩飄到空中,轉眼間化作了透明的圓碗,倒扣住了前院。
眾仙各自喝彩,都道青華帝君好手段。
不過也有仙人暗自納悶。
青華帝君不是號稱天仙境嗎?就剛才這一手,不是資深金仙可耍不出來啊。
且聽帝君講道,眾仙屏氣凝神。
假周拯也沒藏私,真就將自己對木屬大道的理解緩緩道來。
下方眾仙本打算只是隨便聽聽,但聽著聽著,一時竟是沉醉其中,只覺得一條康莊大道藏在這些不緩不急的話語聲中。
誰也沒注意到,兩邊墻畔那香爐中的云煙越發濃郁;一縷縷云煙漂浮各處,已是讓此地變得霧蒙蒙。
“這毒不錯,”冰檸傳聲點評。
周拯笑道:“應該是迷毒之類的,讓人元神困倦,所以生不出警惕之心,倒也不是太厲害的名堂。還是智勇的毒有料啊,無聲無息就讓人醉了。”
“你對李智勇就沒有過懷疑嗎?”冰檸突然問。
周拯想了想,傳聲回道:“懷疑他什么?如果他要殺我,就憑我們兩個相處的時間,我已是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們在教官你的課上認識的,彼此已經建立了互信。”
冰檸卻道:“世上之人,大多都有各自的欲望,我的玄冰心能照出這些。”
“還有這回事?”周拯頓時有點心虛。
左右無事,冰檸便緩聲說著:
“我與嘯月親近,是因它心思單純,一門心思想著光耀天狗一族的門庭。
“我覺得你是個值得眾生托付的帝君,是因你骨子里有一份擔當,你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想得到旁人的尊重,哪怕是在這般尊重中轟轟烈烈的死去,也不愿平平淡淡的把自己埋進墓地。
“你的心魔只是源于你對少年時期的遭遇無法釋然,并非是你道心走了岔路,相反,你的心魔是我見過最古怪的一個…更像是你自己主動培養的。”
“這個,這個心魔確實有用。”
周拯苦笑道:“教官你知道的也太多了!”
“但我看不透李智勇,”冰檸道,“他道心近乎無欲無求,欲望、心愿、渴望,盡數被他藏的無影無蹤,他像是一個透明的人,透明到我有時候無法感受到他的存在。”
冰檸話語一頓,又道:
“而且我一直在注視著你們,從你開始修行到現在,我基本都是在的。
“你身上的變化主要是體現在心態上,李智勇卻是從未變化過的,他從最開始就是這般,這未免太怪異了些。”
“智勇是來幫我們的。”
周拯斟酌著語句,對冰檸叮囑道:“這件事只有老君與我知曉,教官你也不要對旁人提起,智勇的師父是個超脫者。”
“超脫者?”冰檸有些不解。
“就是徹底擺脫了原生宇宙的強者。”
周拯打量著場內的局勢,發現已經有少部分修士腦袋低垂,似是進入了悟道之境,實際上已經被迷暈。
周拯拿出一枚留影法寶球,多留一份證據。
隨后他繼續緩聲道:
“教官你沒接觸過超脫者這類存在,我上次跟天道善念交流時,對方透露給了我許多消息。
“世界起源于混沌海,混沌海是無形無質的,那里只有‘存在’這個概念,而在混沌海中也存在著我們無法理解的強大存在,這些存在被稱之為先天神魔。
“混沌海有個特殊屬性——它是時間的源頭,所以在混沌海中流淌出的時間長河,就成了有形之界的基礎。
“一個混沌海不只是流淌出一條時間河流,一個時間河流也不只發展出一個世界,會有很多枝杈。
“如果將混沌海看做是一套書冊,那我們此刻所在的三界,就是一本書中的薄薄一頁,與我們臨近的宇宙,大道規則就與我們相近。
“道則之海就是這本書的裝訂部位,也是有形之界與混沌海的連接地。”
冰檸似懂非懂地應了聲,又問:“那超脫者具體可以如何理解?”
“強如三清祖師,如果當年沒進入道則之海,而是向外走,就有可能成為超脫者。”
周拯笑道:
“掌握混沌本源道則,能脫離原本宇宙的大道范圍,卻可以繼續發揮出自身力量,這就是超脫者。
“超脫者能隨時開辟天地,但開辟天地要付出極高的代價。
“李智勇的師父就是一位超脫者,據莪現在所了解的,他師父開創了個穩教,曾經是某個與我們相似宇宙中的太白金星。”
“哦?”
冰檸只覺得有些頭昏腦漲,低聲道:“那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智勇隱約透露了一部分,老君透露了一部分,天道善念做了點知識普及。”
周拯輕嘆了聲:“也足可見,咱們這個宇宙、這個三界,問題確實已經嚴重到了幾乎無法挽回的地步,讓外面的超脫者都在想辦法幫助咱們。”
“勝算很低嗎?”冰檸問。
“我與智勇做過推算,”周拯道,“想要獲勝,只有一條路,一個法子,還沒有多少把握。”
“路?”
“那是我的路,”周拯道,“您就別問了,隨我走過這段星路就已經足夠了。”
冰檸輕輕蹙眉。
她有些不喜周拯這般說辭,就跟她不能為了眾生犧牲自我一般。
周拯也沒察覺到,身邊的教官大人似是有了小性子。
他靜靜地觀察各處,發現此地已有半數仙人昏沉睡去,還有半數依然是沉醉在‘青華帝君’的講道之中。
甚至,周拯發現…
這講道的內容,對他還有一點點增益。
哪怕增益不多,但這白嫖來的好處,不要白不要。
嗡——
一縷蚊聲飄過,李智勇化作的蚊子二號,趴在了周拯所在的墻縫中。
“搞定了,”李智勇傳聲道,“大概還有十就會全部發揮效果。”
“十什么?”
“九、八、七、六、五…”
周拯額頭掛了兩道黑線,聽著李智勇數到了‘一’,院內立刻響起了叮鈴咣當的聲響,五百多修士齊齊昏睡。
正講道的假周拯話語一頓,嘴角勾勒出少許微笑,淡然道:“將咱們自己人帶出來,給他們服用解藥吧。”
那假碧霞元君帶著六名老道出現在前院,各自用仙力封住了口鼻,很快就將一百三十多人拽到了法案附近。
有老道拿出一只凈瓶,淡定地笑著,屈指輕彈,一滴滴仙露鉆入這些‘自己人’鼻中。
“道友好本領。”
“這般旁門小術,不值一提。”
“咦?”有老道納悶道,“他們怎么毫無動靜?”
“解藥拿錯了?”端著凈瓶的老道眉頭輕皺,低頭打量了幾眼,又拿出了瓶瓶罐罐,接連彈指數次。
整個院落落針可聞,呼嚕聲都沒半點。
假碧霞元君已是快步向前,仔細檢查這些仙人的狀態,徒留那六個老道與假周拯在那大眼瞪小眼。
“真無趣。”
一聲輕笑忽在左側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