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開拓」
第二天清晨，海上升騰起的霧氣還未被陽光拂散時，伍迪便頂著夾雜著冷意的微風，在陰霾的天氣中走出了昨夜借宿的旅店大門。
昨天他將能交代的已經交代給安捷列娜，而他也沒閑著，不僅又細看了一遍灰矮人的日記，還按照描繪畫了一張比較拙劣但形象的簡陋地圖，這讓他對灰矮人城市附近的地形有了更深層的理解。
整體來看，就像曲頸瓶式的洞口，最寬闊的瓶身便是灰矮人所居住的地方，而曲頸瓶口便是深潭，它的下游便是日記中屹立超過兩三百年的部落城市。
這和他想的一模一樣。
而為了今天的戰斗。
伍迪依舊穿的還是那身貼身質地堅硬的鯊蜥獸皮甲，靴子和馬褲顯得十分利落，加上黑色的斗篷以及背后扎起的馬尾，以及他手中正時不時把玩，以此來增加武器熟練度的修長曲刀，整體的扮相倒是有點像東方來的雇傭兵。
不少早起的漁民看見了他，都遠遠的讓開了道路，而伍迪則是踩著海鷗的鳴叫聲中來到了約定的位置。
“彎刀酒館”門口。
這是他昨天和安捷列娜約好的位置，原本是想在黑市前見面，但為了早做準備，又給了一條通道的時間方便兩人溝通。
他很快就來到了上次進入黑市的酒館門前，晝夜交替過后，還未清醒的酒館內只有火爐中發出的噼啪的火焰聲，以及一些醉酒旅客的囈語。
而這個位置抬頭望去，剛好能夠看見遠處山腰為迷航船只點亮道路的魔法燈塔，此時正還亮著，一般來說，在六點時便會熄滅，大抵是在巴勒莫的鐘樓響起之時。
不過在魔法燈塔熄滅后的半個小時，伍迪才在道路的盡頭看到了熟悉的聲音，還有那略顯匆忙的腳步聲，但在這已經逐漸復蘇的城市，稍稍顯得那么不起眼。
很快，安捷列娜便來到了伍迪的身邊，她仿佛是剛剛沐浴過，她的頭發與裸露在外的肌膚上都沾著水漬，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輕靈海風夾雜的海鹽氣息。
“抱歉，還是來晚了，撞到了一伙漁民，本來想從那里上岸，結果只能重新再找一個位置。”
安捷列娜解釋了原因，伍迪聽后點頭，不著痕跡的用手將她酒紅色長發中夾雜的一根纖細海藻抽出。
“沒關系，我也才來沒多久，小心為上自然重要，尤其是你這種以后還得帶著弟弟妹妹在這座城市生活的，更要注重保護自己的身份。”
“嗯，那我們走吧。”
安捷列娜沉默著點頭，似乎伍迪的話又勾起了她的心中往事，她曾經也想過離開的，可是現在琳他們這個樣子…
想到這，她對今天的幽暗地域之行，更是志在必得。
她當初在離開孤兒院前，就在病重的奶奶前發過誓，一定要將他們撫養長大，一個都不能少。
“那行，我們邊走邊說。”
于是，伍迪和安捷列娜走進了大廳，和剛剛起床的酒保小聲說了幾句，酒保便默契的點頭，帶著他們前往了碼頭區的地下黑市。
依舊是狹隘的小巷，來到了酒館后面。
不過在開啟通道前，這名酒保居然小聲地叮囑了兩人，說巴勒莫的執政廳不知吃了什么藥，這幾天都待在地下黑市，攪的是一團糟。
顯然話里話外是讓兩人去黑市前想清楚，先撇開自己的責任先，而他這類的話想必也沒少和其他人說。
畢竟前往黑市本就是為了購買一些市面上的違禁品，當官方摻和進來后，定然會影響到原來的市場，在說清楚后，對雙方都有好處。
但這對于伍迪和安捷列娜兩人而言，都不算什么，遲緩腳步的作用都未起到半分，他只是禮貌性的點頭表示感謝酒保的提醒，便轉身和站在身側的安捷列娜一同走下了幽暗深邃的階梯，直至背后的光完全不見，伍迪才定眼望向了一旁的武僧少女。
“深潭通道搞的怎么樣。”
伍迪開始詢問過程進度，同時將一樣東西遞給了安捷列娜。
“已經堵住了，額，這是…”
安捷列娜回答的很快，昨天她花了一番功夫，才把那個所謂的深潭地下通道給堵住。
現在蓄水方面肯定是杠杠的，完全不用擔心水流過大產生的虹吸效應，讓原本應該溢出的水歸于大海，但看到伍迪遞過來的東西后，這名武僧少女有些疑惑，但拿到手中才發現，這是一瓶瓶帶著圣光祥和的乳白色液體，還有幾張卷軸。
——“初級治愈圣水。”
——“治療中等傷勢。”
因為琳等人的緣故，昨天她還在曙光圣殿購買過這玩意，只不過這東西比她上次買的還要多，而且從濃度來看，更為高一些。
“到時候你受傷了就用這個，圣水和卷軸你看著使用，不要節省，不然受傷會令你理智迅速衰減，這是防止你對身體喪失掌控的有效辦法，雖然有些奢侈但真的很重要。”
伍迪耐心解釋道，他在昨天就考慮了不少事情，
雖然這次地底之行是攜著大勢而去，但是大勢萬一沒有起到作用又該怎么辦？
因此，卓爾精靈的殺傷力就需要考慮在內，而到時候化作巨齒鯊的安捷列納肯定是重要集火目標。
所以，為了方案能夠順利實施，在與安捷列納分別后，伍迪趁著夜色，又去了一趟貿易區，直接用光了身上的所有金幣，除了購買圣水外，還購買了兩張治療中等傷勢的法術卷軸，目的便是為了讓她在今天的戰斗中保持狀態。
嗜血和痛楚都會加劇詛咒的重疊，雖然前幾天他成功壓抑住了安捷列納體內的獸性，但是為了穩定起見，他自然不可能省這點錢。
如果用專業術語來說，便是想要攻略這個副本，那么前排便要足夠硬，不然他沒辦法偷輸出。
“好吧，我知道了。”
伍迪的解釋讓安捷列娜明白了這個的意義，因此就沒有過多推讓，而是直接收下。
兩人又聊了一陣，便又聽到了瀑聲如雷的響動。
黑市到了。
伍迪和安捷列娜都沒有進入那兒，而是直接挑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全數下水，伍迪開始用心靈感應與之溝通。
“我先下去，你在這里等我。”
伍迪使用索爾石戒前，簡單的交代了一番，便獨留安捷列娜在這黑市的湖泊中度過。
想要裹挾浪潮而下并沒有那么簡單，這里雖然積蓄了至少上億噸的河水，但深潭中的水想要溢出能夠掀翻城鎮的洪水，給上一個月估計都不行。
首先第一步要做的便是擴充水流通道，不然的話就算他將下面堵住，也是徒勞無功。
只有足夠粗，水流夠大才可以起到類似決堤的效果。
如果換做其他人，這種辦法最好的便是直接順著裂縫開挖。
但那樣想要挖通炸開通往地下深潭的路徑，恐怕也就只有傳奇法術才能做到。
但那樣他又何必舍近求遠，直接利用傳奇法術對付卓爾精靈不香么。
因此，有塑石手套以及索爾石戒的伍迪，才具備了成功施展這個計劃的必要因素。
感受著四周的動靜。
伍迪先融入泥土當中，五感雖然被屏蔽，但憑借著震顫感知，他很快就找到水流通道的截面，找到了這里，索爾石戒的任務便完成了，只見伍迪直接取消索爾石戒帶來的效果，整個人出現在水流通道的側面，然后開始迎著向下而來的水流，開始用雙手擴大通道距離。
有塑石手套的幫助，無論多堅硬的巖石也可以輕松被他像挖沙土一樣簡單，泥土直接被他利用水流沖刷而去，很快，一個十米寬，一米長的橫截面就出現在了這個處于巖石交接產生的縫隙中，從上至下湍湍的冰涼水流很快覆蓋，填充。
按照這個速度，很快他就可以用上那個東西了！
伍迪的目光投向了手中次元戒指，仿佛能透過位面的重重阻隔，看到戒指內擺放好好的火球術卷軸。
另一邊的幽暗地域當中，廢棄的灰矮人城市內一處恢弘的殿堂中。
庫雷亞正如每日，依舊使用著蛛療術給他這位失去了寇蘇斯特恩賜的可憐愛人治療。
現在的伊莉絲不像以往昏迷不醒，勉強能說幾句話，保持清醒的神志。
不過或許是察覺到了自身身體的缺陷，亦或是察覺到了神力已經遠離了她的原因，她說話的興致并不高昂，大多數時間都是庫雷亞，這名散發著優雅與誘人魅力的卓爾法師輕輕地說著話，話語中大多都包含著兩個人的未來。
“伊莉絲，到時候我們離開主城，去個無人打攪的地方生活，就我們倆。”
“一直聽說微光海的景色很美，聽說那里的石頭就像地表的繁星一樣，在數千米高的洞窟頂端熠熠生輝、你不是以前說過想去看大海嗎，聽說在那行船就會有一種在晴朗夜空下航行的錯覺。”
“如果你覺得那里的瀑布聲太吵，我們可以換去靜寂林地，那里很安靜。”
“庫雷亞。”暢想未來的話語被打斷，庫雷亞驚喜的發現一直未出聲的伊莉絲開口了。
“你愛我嗎？”她長著那張因電光而裂成幾瓣的嘴唇說道。
“笨蛋，你怎么會冒出這個念頭？”庫雷亞哭笑不得，像是聽到了稚童說出的天真話語，他摸了摸她的干枯頭皮安慰道。
“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昔日在蛛后的見證下，我對你的愛，至死不渝。”
張開雙手，他將伊莉絲摟入了懷中，或許是常年研究法術的過于理性讓她體內感性情緒也同時得到增長，卓爾精靈很少有他這般清晰炙熱的表達自己的情緒。
但擁抱的意圖被輕微的推動觸動所停止，他低頭望去，看見懷中的少女正散發著極度怨恨的眼神望著他，顫抖的雙臂正抗拒著他的擁抱。
這個動作似乎就耗費了她很大的力氣，半晌后，喘著粗氣的伊莉絲才費勁咆哮道。
“不！庫雷亞！你不愛我！你愛的只是你自己，你活在了你自己的世界之中，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聽到這話，庫雷亞并未露出傷心的神色，而是一臉正色解釋道。
“我愛你！伊莉絲！我對你的夢想破滅我感到很遺憾，但我也不知道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雖然幻想過你失敗，但從未為此行動過，你得相信我！我對你的愛從未改變！”
他清楚的明白現在的伊莉絲，必然是因神恩的消失，從而憤怒變得不可理喻，畢竟對曾經作為高貴牧師的她而言，這是不可承受的嚴重打擊。
而他要做的，自然是包容。
“那你為什么現在還沒有行動，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我失敗嗎？”
伊莉絲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顯然，她有些癲狂。
“沒有，伊莉絲，我已經在準備了，噬魂蛛的儀式還需要一點時間，放心吧，那些傷害或者間接傷害你的人，一個都跑不掉的！”
庫雷亞的聲音冷峻的宛若從幾千英尺高的洞頂傾瀉而下水流，蘊含著暴怒與冷冽。
“可我現在就要，殺死那個破壞我計劃的人類女貴族！我記得她的名字，蘇珊·伊迪斯！”
說到人名時，她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其肉。
“還有那個貴族少年，我以為他死了，結果又活過來了，他也居住在那個莊園里，就是他們…就是他們害的我變成這個樣子的，本來我可以成功的。”
對此，庫雷亞展現出平穩有耐心的那面安撫道。
“都算在內的，等你傷好了，儀式也完成了，我就抓他們過來，到時候隨便你怎么折騰。”
聽著庫雷亞的安慰，情緒激動的伊莉絲逐漸平靜了下來，似乎沉浸在庫雷亞描述的美好未來中。
于是她也發出了夢囈般的語句。
“那到時候我要讓他們承受完卓爾地牢中的所有手段后再死去！…快，我已經等不及了！”
顯然，在幻想中，伊莉絲已經開始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不過下一刻，傳遍整個地底，以至于地表都聽到動靜的轟鳴聲與震感，在他們的頭頂某處。
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