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凜冬(二)
污！警報聲倏忽而至，根本不管還在酣睡的上千萬市民，在清晨八點半，響徹整座華倫天龍城的大街小巷。前腳剛抵達自家的城郊莊園門口的柳一飛，還來不及進門，就被這噪音吵得眉頭一皺。被她抱在懷里的趙彥武，被這冷不丁的動靜吵醒，睜開眼睛，小嘴一張，就嗷嗷嚎哭起來。跟在柳一飛身后的成雙和叔平姐弟倆，也茫然地看著四周，一臉疑惑。
莊園前巨大的空地上，羅北空和十幾名跟隨柳一飛的柳家保鏢，紛紛緊張地圍攏到他們的主母身旁，護住柳一飛和三個少爺小姐。
白及直接從腰間掏出手槍，二話不說上膛，做出了防御姿勢。
一群人就這樣站在莊園的大門前，一動不動地警惕了至少半分鐘。
直到莊園的大門從里面被人打開，柳家的管家胡思旺帶著一大群人從門內匆匆走出，羅北空他們，才解除了防御姿態。
柳一飛立馬問胡思旺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這是華倫天龍城的戰時警報，該不會是黃金盟和白銀盟打起來了吧？”胡思旺同樣不明所以，只能確認是黃金盟方面的官方動作。
“開戰了？”柳一飛聞言有點驚慌，下意識地想馬上回去找趙九州。
可就在這時，警報聲又毫無征兆地戛然而止。
四周一片寂靜。
胡思旺小聲道：“會不會…是搞錯了？”
柳一飛臉色不太好看，但懷里的趙家五阿哥哭個不停，她也只能說道：“不管了，你再找人問問吧，不行我就回烏孫敦…”
反正不管白銀盟和黃金盟怎么打，烏孫敦禁行區的老木屋那邊，肯定是挨不到炸的。
一群人嗚嗚泱泱、浩浩蕩蕩地從大開的大門進了莊園。
新投靠來的古竹，縮著脖子跟在最后頭，心里頭不住地滴咕，這世道也太亂。
這都跑到華倫天龍城來了，居然也會遇上這種情況？
他一輩子拼了命的茍延殘喘，到頭來還是混到這種身不由己的境地。
這特么的…
命運這種事，上哪兒說理去啊？
“怎么回事？”華倫天龍城的另一頭，唐威從古堡地下的臥室床上坐起來，身上的黑色線條，已經澹下去不少，依稀已經能看出幾分“人類”的模樣。
他抬手看著從手表中投射出的科林將軍的全息影像。
通訊器那頭，一身白大褂的科林將軍，站在一臺大型計算機前，神情凝重，沉聲道：“一只咒靈體蘇醒了，目前確認危險系數，超過有記載以來的所有怪物。”
“哦？”唐威微微瞇起了眼睛，“具體呢？”
“具體目前還很難下結論，現在已知的，只有它的攻擊方式。”
“什么攻擊方式？”
科林將軍猶豫了幾秒，緩緩道：“吸取靈魂。”
唐威看著科林那雙充滿質問意味的眼睛，也同樣安靜了片刻，才說道：“不是我。”
“也不是我。”科林道，“它需要通過網絡來做這件事。”
“斷網了。”
趙九州一走進華倫天龍城學術院“愛丁樓”的二樓大教室，就聽到教室里一大群人在交頭接耳。300座的大教室里，這時候只坐了大概不到一百人。半數以上的，都是年齡超過四十歲的中年人，禿頂占絕大多數，職務最低的也是黃金盟學術系統內的高級教授。
見到趙九州進門，這滿屋子的人，立馬全都安靜下來。
趙九州見他們滿臉緊張又期盼的表情，搖搖頭，很冷澹地走到講臺中央，澹澹說道：“別問我，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我剛剛吃完早飯，一個人從家里出來。剛走進學術院，警報就特么的響了，我還以為是你們在學術院里埋伏了八百刀斧手要暗算我…”
一邊說，身后歘一下就伸出一雙堅硬的翅膀。
球球和山雞，第一時間就和趙九州合體形成了最強狀態。
臺下的黃金盟學術界大老們，連忙搖頭。
“我知道不是你們，你們這群廢物，哪兒有這個膽子。”趙九州抓起一根粉筆，自顧自地轉過頭，面向黑板，“斷網了，那就手動記錄吧，今天講一講，超大型防護罩的靈能防御場，它的場流強度和速度之間的關系…”
“趙部長人呢？”使館街48號的趙九州書房里，安安接起了來自大洋彼岸玄師閣的電話，電話那頭，聶志遠語氣急促，顯出十萬分的焦慮。
安安平心靜氣，從容回答：“去學術院了，他今天有課。”
“聽說華倫天龍城那邊出事了？”聶志遠問道，“跟趙部長有關嗎？”
“不知道。”安安道，“剛剛拉了十分鐘左右的全城警報，我還以為是要打仗了。”
“不不！絕對沒有！”聶志遠急忙道，“我已經跟哈布斯懷特宮的人溝通過了，兩邊絕對不存在軍事摩擦，也沒有這方面的…”他說到一半，忽然又意識到跟自己通話的人是趙九州的女人，而不是趙九州本人，趕緊就剎住車，說道：“反正…趙部長這幾天沒干什么大事？”
“我只能說，據我所知，關于兩邊盟堂的事，他什么都沒做過。”
安安道，“但我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證。”
“好吧…”聶志遠感覺這通電話打得有點掉價了，“打擾了。”
他掛斷電話，往后一靠。
坐在辦公桌后，用一種不太舒服的姿勢，伸長了手，食指在桌面上飛快敲擊，發出卡卡卡卡的聲響。敲了二三十下后，突然又抓起電話，給魏以待打了過去。
睡夢中被吵醒的魏以待，這時剛找到幾分睡意，接到盟主大人的電話，瞬間又驚醒過來。
五十多歲的人了，心臟著實有點吃不消地接起電話，連聲匯報：“沒有，一只都沒出門，在家里搞高科技呢，最多就是去黃金盟的學術院。叛變？不可能，對他沒好處，他還一直在問我，有什么辦法能快點升中將。我怎么回答？我說除非您上面的人下去一個…
不是！不是！末將不是那個意思！我也是被趙部長問得沒轍了啊，實事求是地講一種可能，絕對沒有詛咒您的意思！這邊的警報？是，剛才響了十來分鐘，我正睡得沉呢，一下子就給吵醒了。趙部長根本沒和黃金盟盟堂決策層的人接觸過，十三家族的人，只找柳夫人談，小韓將軍來過兩次，和柴爾德家族還有都鐸家族的人見過面，聊的都是晶核…
是，是，末將一定不會辜負盟堂和盟主的栽培，趙部長這邊有任何風吹草動，情報處的人都盯著呢，我們在這邊的人手足夠。今天的事，絕對和趙部長沒關系…”
一通電話打完，聶志遠放下話筒，總算安心了幾分。
黃金盟那邊突然進入戰時狀態，和趙九州沒關系就好。
他最怕的就是趙九州故意在那邊搞事情，然后為了他自己升官兒，就把白銀盟和黃金盟一起拉進戰爭的火海——當然這也不是不行，可現在時機不對。
中州禁行區的股份現在才私有化了四成而已，剩下的部分，最快也得再過上三年才能處理完。再加上他自己在西北州的部署也才剛起步沒多久，如果現在就全面開打，他很可能無法在西北州站穩腳跟。更大的可能，在這種緊急情況下，西北云家會趁機吞下他這些年在西北州的經營成果。這種事情，西北州那群臭不要臉的貨，絕對是干得出來的。
所以趙九州這幾天沒搞事，對聶志遠來說，絕對是好消息。
至于韓明明和柴爾德、都鐸兩大家族眉來眼去的事情，這本來就是白銀盟的“新八大家族”默許的。韓明明從柳一飛手里拿貨，轉手出口到黃金盟，解決掉柴爾德家族和都鐸家族的能源問題后，他們八大家族就能借此獲得準入權，插手柴爾德家族和都鐸家族在海外布局的某些非核心產業的生意，比方博彩、傳媒、娛樂，乃至特殊服務業。
尤其是東南州徐家，賣小女孩早就賣出成熟的產業鏈，連安安都是通過這條產業鏈被賣進趙九州被窩里去的，下一步，徐家估計就要帶著他們的“徐家印”，打著趙九州的旗號，進軍全世界了。白銀盟外的廣大地區，小女孩的來源，可是多到讓徐家流淚呢。
隨便一場區域性戰爭，就能導致最少幾十萬人流離失所。
那么多無依無靠的小女孩，徐家不向她們伸出援手，誰向她們伸出援手？都是尼瑪的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大善舉！徐家簡直是全世界所有家族的道德榜樣啊！
“呵，呵呵呵…”聶志遠在腦子里大腦風暴著，想著想著，忍不住自己都樂了。
既然黃金盟的事情，跟趙九州沒關系，他也可以安心了。
打了個呵欠，聶志遠拿起桌上的文件繼續批閱。
而泛大洋的另一頭，哈布斯懷特宮內，克拉克都鐸則已經滿臉緊張，躲進了宮殿的避難處。
一名情報官，緊張地把一份最新調查報告，遞到了他的手里。
“事情是從上個月開始，貝爾斯摩根死后第七天…”
四小時后，中午十二點，華倫天龍城的懶鬼們，大部分將醒未醒時，趙九州從教室里出來，羅北空已經拿到了關于早上那陣警報的最新消息。
一份和克拉克都鐸手里那份簡直一模一樣的文件，被送到了趙九州眼前。
趙九州一邊隨手翻著，羅北空一邊飛快在他耳邊說道：“第一起桉件的受害者，是一名華倫天龍城的前白銀盟移民軟件工程師，名叫阮杰。阮杰從白銀盟移籍到黃金盟，今年是第八年，來之前他在白銀盟已經做到副執事，當時是二十八歲，前途一片光明。
但是后來因為升職失敗，沒能晉升執事，大概是一氣之下就離開了。
來到這邊之后，阮杰很快找到了一份對口工作，因為工作能力突出，他在這邊很受洛克軟件集團下面一家大型公司的老板的器重，幾乎每年都在升職加薪，前年還獲得了他們公司的最佳技術創意大獎，迎娶了這邊當地一位汽車店老板的女兒，第二年就有了孩子。
可是今年下半年開始，黃金盟這邊因為能源不足，很多產業都受到影響，金融業也突然間就崩掉了，大公司都在裁員。
阮杰原本不在他們公司的裁員名單里，可是因為他在外面有貸款，他們公司雖然沒有裁他，但大幅度減薪，阮杰還不上錢，高利貸公司就上門催賬，他們老板嫌他惹麻煩，就把他給解雇了，他老婆這時候又跟他鬧離婚，他才發現他的孩子不是他的…”
“停，停，說重點…”趙九州很懶得聽那些八卦故事。
羅北空立馬打住，切換到言簡意賅模式，“簡單來說，就是阮杰自殺之前編了一款病毒，不但搞崩了他們公司的服務器，還在上面留下了詛咒。
這個詛咒跟著這款病毒，已經傳遍黃金盟的整個網絡系統，甚至已經在向全世界傳播，所有通過VR接觸到這款病毒的用戶，都會被標記上…”
“包括白銀盟？”趙九州打斷問道。
“理論上是不包括的。”羅北空道，“白銀盟的網絡一直都是和外界阻斷的，不過難保有個別傻逼主動里外里地跳來跳去…”
“行了，不用難保，白銀盟百分百也逃不過了。”趙九州極端悲觀又篤定地確認了這個可能性，“那具體的呢？”
“具體是通過一款游戲。”羅北空道，“是一款成人向的游戲，深度虛擬體驗，玩家可以在里面體驗各種成功的生活，功成名就，妻妾成群那種。但打通難度很高，一般人最快也需要花上二十年，不斷地往游戲里面充錢…”
趙九州問：“打通了就會死？”
“不是。”羅北空站住腳步，看著趙九州，沉聲道，“是只要往游戲里充了足夠多的錢，就會遇上那個咒靈體。阮杰說了，他這輩子過得憋屈，所有比他過得好的人，都得死，就算在游戲里也不行。”
趙九州的眉頭，微微一皺，又緩緩舒張開。
“這特么叫什么咒靈體？”他滿臉不屑地說道，“老子又不玩游戲，關老子屁事？”
“可是別人玩啊！”羅北空忙道，“冬天來了，全球貓冬。這款游戲的全球下載次數，已經超過十億人次了，光白銀盟就有個六千萬用戶的獨立服務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