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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對立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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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那么看著我,我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經過老天爺的幫忙和我個人微不足道的努力,毫無準備就站到世界巔峰的美男子罷了。我個人的天賦異稟固然重要,但關鍵還是命運使然,不用羨慕我,羨慕也沒用…”趙九州打完電話后,默默地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扮豬吃老虎,絕對是純屌絲才能意淫出來的劇情,真老虎根本沒辦法扮豬,實力和客觀環境都不允許啊…”

  實習生瞪大眼睛,盯著露出真容的趙九州,表情先是驚恐,驚恐了好一會兒,才逐漸轉變成成驚喜,激動地舌頭都打結,“趙…趙九州部長?你,你…”

  “體驗生活。”趙九州對他笑了笑,又道,“不過到今天為止了,你不要跟人亂說啊。我說不定哪天還會心血來潮,換個面具出門一趟。”

  “是,是…不會。”實習生連連點頭。

  趙九州抬手看看時間,感覺這破地方沒意思了,拍了拍實習生的肩膀,“加油吧,凡夫俗子就該努力干活,沒有坐在家里等發財的命,就該主動勤快和努力起來,每天多辛苦幾分,將來才有可能每天多掙幾個錢。每天多掙幾個錢,被生活束縛的壓力就越小,壓力越小,人越自由,人越自由,才能放飛靈魂,解開智商的封印。

  年輕時掙得越多,到老了才越有保障,死的時候可以盡可能舒服點,閉眼的時候也少點遺憾。我不是在咒你啊,我是說實話,老子以前也是凡夫俗子來的。但我就是醒悟得早,考慮問題直接就能看到人生的終點,你得聽我的話…”

  他絮絮叨叨著,一邊就換下了身上的白大褂。

  摘下證件,擺在了桌上。

  “跟周主任說,我轉科室了,轉去別的地方了。還有那個噴射戰士,讓行政主任給他把傷口弄好了再讓他出院,媽的普通老百姓,哪兒經得起這樣的折騰。走了啊,有緣再見。”

  趙九州對實習生笑了笑,走到窗戶前,望向遠處。

  隨即心念一動,身形就隨著視線,出現在了幾百米外的半空中。再一蹬腿,踏月和飛雷神兩個技能同時發動,幾秒鐘后,便身處天空和宇宙的邊際。

  看著身下湛藍色的星球,趙九州內心平靜地,將整個世界,淡淡踩在腳下。

  “他是神明啊…”

  清晨時分的社稷會新任掌門孫全策,才剛睡下沒多久,就被辦公室值班秘書打來的電話給驚醒,醒來之后,就再也沒有半分睡意了。

  大白天的,孫全策火急火燎跑回社稷會門派行政大樓。

  一路上十幾個電話撥出去,門下的幾個大堂口、重要堂部和最關鍵的社稷城黑風總舵的總舵主這些個人,也全都被喊醒過來,半小時后,就烏泱泱集中到了孫全策跟前。

  家里剛死了親哥的孫家老三孫偉,在聽到消息后,整個人已經有點麻木了。孫維死后,孫駕堯安排他這個三孫子,去黑風總舵下面的黑風寨分舵當了分舵舵主,作為孫維的替代者來培養。可是誰成想他們社稷城孫家,好像是犯了太歲,他才剛上任不到兩個月,就又仿佛落到了趙九州的手里。那個孫果果,正是黑風寨分舵副舵主孫成棟的獨生子。

  而這位孫成棟,按輩分,孫偉還該喊他一聲三叔。

  所以孫果果,就是他的堂兄弟…

  關系近得不能再近了。

  就前幾天,他才剛剛給孫果果擺平了一樁欺男霸女的案子。

  現在看樣子,孫果果鐵定是人頭不保了。

  畢竟他哥孫偉人稱社稷城第一大少,在趙九州面前,還不是說沒就沒。

  甚至是當著整個白銀盟的高層丟的命。

  長老院所有人加起來,都保不住孫維,只是因為孫維殺了個女人而已。

  而孫果果明面上犯下的事情,可比孫維干的那些,看起來要更加可惡。

  更不用說,一個孫果果,也不可能請動整個長老院來幫他。

  別說整個,就是半個長老,也不可能來的。

  他爺爺孫駕堯,已經在隔空裝死。

  有了孫維的前車之鑒,現在誰也不想得罪趙九州。

  “而且老爺子也說了,這么惡劣的案子,一定要依法嚴辦…”孫全策也很無奈,只能拿出孫駕堯的大旗,試圖勸說孫成棟放棄孫果果的這條小命,然后微微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另外你作為父親,在這件事上管教不嚴,濫用職權,這個副舵主啊,還是得換人…”

  “我不要緊,我沒關系!我怎么樣都行。”孫成棟滿臉焦急,“可我就果果這一個兒子啊!他要是沒了,我這輩子到頭來,到底還活個什么?”

  “三叔,別說了…”孫偉嘆氣道,“果子再是你親生兒子也沒用,我哥還是我爺爺的親孫子呢,還不是被趙九州當著我爺爺的面,一槍就給崩了。這事兒啊,怨不得別人,果子平時做事太囂張,一點后路都不留。現在被趙九州這個殺神看到了,這件事要怎么處理,就全看趙九州個人的意思了。就算我們再有心想幫你,那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孫副舵主,孫偉舵主說得有道理。”另一個黑風寨分舵下面的管事執事,也開口說道,“您兒子在外面做的事,這么多年我們一直是假裝沒看到的,就是不想壞了我們之間的同事感情。

  在同事感情和老百姓的利益之間,我們很慚愧,選擇了前者,說實話,我們心里一直就沒覺得自己對過。現在事情被爆出來了,還傳到趙九州的耳朵里,我們要是再隱瞞,說句不好聽的,恐怕連我們自己都要搭進去。

  今天趙部長關注的那個案子,就是我們司刑部動的手,現在趁時間還來得及,趙部長還沒親自動手,要我看,不如我們主動一點,把果子交出去,給老百姓們認個錯、道個歉,自我批評一下,說不定還能保住位置,最起碼,能保住一條命也好…”

  孫成棟盯著這位自己的直屬下屬,眼里滿是怒火。

  “李旭杰,別人說這些話,我聽到也就認了。可你…你也有臉說?!”孫成棟一聲怒喝,“我家果果弄成現在這樣,還不是你當初還是一個小警員的時候,就一路給他慣出來的!”

  “孫舵主,你這么說可就不對啊。”李旭杰道,“我那不也是給您的兒子擦屁股?沒有您給我授意,我當初一個小警員,怎么有膽子做出這種事情來?”

  “行了!別說了!”孫全策見這個時候,這幾個人還能吵起來,立馬一拍桌,喝斷了他們的爭吵。這事兒根本無法深究,說到底,李旭杰也好,孫成棟也好,還有孫果果,真正仰仗的,還是社稷城孫家的招牌。往上查,能一路查到孫駕堯身上。

  怎么的,還想讓趙九州去摘了孫駕堯的腦袋?

  孫駕堯現在可是盟下朱雀堂堂主呢!

  “把你那個寶貝兒子交出來吧。”孫全策終于還是為了大局,要犧牲掉親戚家的兒子,沉著臉說道,“全世界沒人能搞得過趙九州了,溫莎公爵都說死就死,何況你兒子?能被趙九州點名要人頭,你兒子這些年,也不算白活,將來等趙九州死了,說不定還會有點給你兒子拍個故事片,把你兒子編成什么牛逼人物。人雖然死了,但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臥尼瑪…這是什么陰間安慰話術?

  孫成棟咬牙切齒地看著孫全策。

  孫全策滿心疲憊:“你也暫時停職吧,這件事,我們來善后,你只要交人就行了。也別想著跑,你跑不掉的,趙九州能在幾萬里外把安西盟的那個拜燈盟主抓回來,想找你兒子,更加易如反掌,你就是躲到下水道里也沒用,聽到了嗎?”

  孫成棟眼見滿屋子的人,竟沒有半個人愿意給他說話。

  在沉默了幾秒鐘后,終于還是無奈地吐出了一個字:“是…”

  “嗯。”孫全策點點頭,看向屋里的眾人,“那就去辦事吧。”

  “是。”滿屋子的人,慢悠悠地站起來,魚貫而出。

  過了片刻,辦公室里只剩下孫全策和孫偉叔侄倆。

  兩個人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長長地嘆了口氣,“唉…”

  “我真懷疑趙九州,是故意想弄死我們孫家。”孫全策道,“怎么就逮著我們一家殺了…”

  孫偉愁眉苦臉地說道:“四叔,你說柳家給趙九州送了個親孫女,云忠君認了劉巖巖當干女兒,徐家給趙九州送過兩個女人,這三家,現在跟趙九州關系最好。我們家是不是也該…”

  “有那么簡單嗎?”孫全策好笑道,“再說之前又不是沒送過。”

  “他會不會是不好意思?”

  “神明的字典里,能有不好意思這四個字?”

  孫全策搖搖頭,“阿偉,你還是太年輕,不知道暴力和權力結合后,到底能踐踏人類社會的規則到什么程度啊…就趙九州那樣的人,如果他看上一個女人,他當場就能脫褲子把事兒給辦了,他還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他不收,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他不想要。

  而他想要的東西,如果我們不給,我們就什么都沒了,明白嗎?”

  孫偉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老天爺,不長眼…”

  “據熱心群眾舉報,我社區居民孫果果,長期以來通過暴力、脅迫等非法手段,傷害他人身體,造成多位黑風寨分舵諸多居民嚴重受傷以及財產損失,經過黑風寨分舵第八社區警務處的努力,罪犯孫果果已于今天早上七點十五分,在家中臥室被依法拘捕。

  黑風寨分舵舵主孫偉指出,轄區內出現這樣的罪犯,對群眾生活造成如此惡劣的影響,令人憤怒,令人痛心。分舵有關部門對該案情必須從嚴從重處理,盡快給廣大群眾一個滿意的答復。各有關部門更應警鐘長鳴,杜絕此類案件的再次發生…”

  不到兩個小時,收視率極低的社稷州日間新聞節目,就給出了說法。

  盟下資訊堂那邊,也飛快跟進,對案件做了詳細報道。

  一時間,孫果果這十幾年來干的好事,統統一樁接一樁地被深挖出來,什么燒殺搶奸,每一起都足夠判上個幾十年,可楞就是被拖到了現在。

  緊接著又過了兩個小時,孫果果父親孫成棟被帶走的消息,也不脛而走。

  中午十一點左右,當一部分早起的人先起了床,打開手機看到推送后,整個白銀盟上下,立馬全都充滿了吃瓜的快樂。

  但與此同時,資訊堂內部也在聲討孫果果的同時,召開了一場秘密會議。

  會議的主要內容,是要求“進一步深化盟堂對網絡不良內容的管理,凡涉及暴力、人身傷害和各種權益侵害”的“不良描寫”,全都要從嚴查處。

  “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漏掉一個!”

  盟下資訊堂那位徐泰來生前提拔的最后一位堂官,給底下下了死命令。然后會議結束后不到兩個小時,白銀盟的網絡上,就掀起了轟轟烈烈的“文明網絡環境評優”運動。

  “媽的,這尼瑪也封?!”

  三天后,忙中偷閑找花劍芳翻云覆雨一番后的韓明明,隨手點開一個網站,卻驚愕地發現,平時自己最愛看的一個頻道,居然整個兒被端掉了。

  “只能這樣嘛…”花劍芳把腿纏在他的腰上,一副小女人的口吻,“不然這樣的事情再被翻出來,越翻越多,早晚殺到我們頭上來。不然你以為干嘛非要拖著你叫趙部長,不讓他上來。這些事情,沒了幾十年,消化得了嗎?得等事主都掛了,大家才能放心了。”

  “呵,怕也不見得只是這個原因嗎?”

  韓明明奸笑著,在花劍芳白花花的懷里一摸,揉弄道,“聶盟主上來第一天,就把中州禁行區的采礦權賣掉百分之五,去年也賣了百分之五。這么一算,中州禁行區的礦,有兩成就已經私有化了。往后按一年百分之十來賣,最多再等上八年,這個礦就能被你們幾大家子分干凈。那往后白銀盟的老百姓,是給盟堂賣力,還是給你們八大家族賣命啊?”

  “討厭”

  花劍芳拍開韓明明作怪的手,給了扔了個白眼,“什么我們八大家族的,這回你不也拿到點嗎?以后啊,就算不算你家趙部長,我們也要變成九大家族了。再說了,中州禁行區的礦,也就占全盟四成的供應量,剩下的六成大頭,那不還是歸盟堂嘛!現在又有烏孫敦礦區了,不管怎么算,也不至于能源不夠用是不是?”

  “嘿嘿嘿…”韓明明又把手往花劍芳底下探去,“夠用是夠用,不過到時候那就是另外一副光景了。你們把礦分了,那不還是哪里價高就賣哪里,你們會管老百姓死活嗎?還有那些地方上的小礦,你們連最大的礦都能搞了,到時候小礦不也照樣能賣?”

  “哎呀”花劍芳被韓明明摸得亂扭,一個翻身,就坐到了他身上,整個人貼上去,“那你要不要?嗯?”嘴里噴著氣,往韓明明鼻孔里吐。

  韓明明呵呵一笑,“我干嘛不要?”

  又一個翻身,反把花劍芳壓住。

  酒店里的大床,再次搖晃起來。

  “根據黑風寨分舵刑罰部的最新消息,孫果果被判處死刑,并且已于昨日執行。孫果果父親,已經向受害者家庭道歉,并獲得受害者家屬的原諒…”半個月后,三月中旬,又一則新聞,簡單地從盟下資訊堂的直播臺屏幕中走過。

  社會上熱烈討論了大概兩三天后,人們就將這件事忘在了腦后。

  所有人的關注焦點,很快被新賽季的獵魔師大賽所吸引。

  重回柳一飛身邊擔任貼身保鏢的小白,在看到孫果果的新聞后,直接就跳了過去。

  經過這么幾天的時間,她和絕大多數人一樣,已經對此麻木。

  沒有人再在乎那個被孫果果搶占了女朋友的男人的老爸,現在到底是個什么狀況,更沒人在意那個報復社會的年輕人,現在在牢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甚至都沒人說不清,他到底是死是活。

  當事件的熱度過去,這件事情里的所有人,全都被迅速地遺忘。

  尤其當這件事結束后,網上到處都是宣揚正能量的口水。

  不論遇到什么話題,都會有人跳出來,說要朝前看,心向光明,巴拉巴拉…仿佛這個世界上,所有陽光找不到的角落,所有那些黑暗,全都已經不存在了。

  “很好,資訊堂這回的事情,辦得漂亮。”

  白銀獎禮盟盟主聶志遠同志,在獵魔師大賽新賽季開打的第一天,在社稷城的獵魔師世界杯主賽場里,私下見了徐泰來提拔的那位資訊堂堂主季伯常。

  “季堂主主持的資訊堂,給全盟的人民群眾,做了很好的示范和榜樣。大家過日子嘛,還是要往以后去看。白銀盟的整體建設,是一直在發展的,現在有趙部長坐鎮,全盟的軍費也削減了,省出來的錢,都是拿來造福群眾的。發展中存在一點問題啊,那是難免的,何必要事事都拿出來搞得驚天動地,影響內部團結,對盟堂的威信也不好。

  白銀獎禮盟,總歸是講道理的,是為人民服務的,干嘛要那么苦大仇深的呢?對不對?你這回啊,就是切中要害了。還是要多宣傳那些好的一面,光明的一面,要讓群眾看到未來,看到希望。不要老是提那些不好的,不好的問題,就交給盟堂來解決,交給時間來解決。尤其不要老是麻煩趙部長出手,趙部長現在,是要為將來接班盟主職務做準備的。

  學習!學習才是最重要的,千萬不能耽誤趙部長的學習…”

  “是,是,我一定記住盟主的話…”季伯常點頭哈腰。

  聶志遠又扭頭對孫駕堯道:“孫長老,您家里,可得萬分小心了啊。趙部長這一刀接一刀的,太厲害了,誰家里萬一要是被砍到一片…”

  “大不了,換個地方討生活。”孫駕堯冷著臉,臉色發黑。

  社稷城孫家,是八大家族中,唯一沒資格說分家的。

  云家可以割據西北州,聶家可以割據西南州,徐家東南州,花家南州,北原州還有老孫家的一脈,柳家掌握著東海州,馬家是社稷城本地土著。

  社稷城孫家,現在只能打安西州的主意。

  可是,這需要時間。

  而且還得和其他七家競爭,處境非常困難。

  “換地方,也不容易啊…”聶志遠輕輕嘆著,卻面帶微笑。

  安西州,何止是八大家族想吃進肚子。

  聶志遠本人,也是很有想法的。

  好不容易當了盟主,怎么能再寄西南聶家籬下?

  他是聶家旁支,可他不想永遠只當聶家的旁支。

  他也有孩子。

  他希望他的孩子將來,就像徐驍與之東南州,能成為安西州的掌控者。

  安西州聶家?

  聶志遠的聶?

  聶志遠微笑著,和孫駕堯對視。

  孫駕堯眉頭微微一皺。

  突然這時,場上一片驚呼。

  一個選手被蹲草叢的怪物給陰到了…

  比賽立馬暫時,一大群人治療師,飛快沖了上去。

  “真是好精彩的比賽,步步殺機啊。”聶志遠若有所指地說道。

  孫駕堯眉頭微皺,沉聲道:“所有隊友之間,還是該多配合,該探草的去探草,不要老是想著隊伍退賽了,自己就能出風頭了。要是輸了比賽,隊里的每個人,都是輸家。”

  聶志遠咧咧嘴,“那當然是…”

  “感謝那個人治好我老公的病,要不是那個人為我們家墊付的這筆錢…”

  三月底的某個網絡野雞論壇上,出現了一封感謝信。

  趙九州離開社稷城白銀軍總醫院外科部三號住院區后的當天,那位肚子上排糞的患者,就接受了醫院的特級治療服務。一直就在醫院里干活的某個治療師,在趙九州前腳剛才不到十分鐘后,就出現在了病人的病房里,為他做了凈化治療,治療過程,全程不到半分鐘。本就是舉手之勞一般的工作,愣是等趙九州開了金口,才姍姍來遲。

  治療結束后,這位獵魔師本該按市場價收取的五萬塊白銀幣的費用,硬是半毛錢都沒收,滿口為人民服務,只是遺憾沒有見到趙部長,不住地惋惜。

  然而不管他再怎么惋惜,趙九州也沒有再次出現在醫院里。

  隨后次日,醫院又找來一個更牛逼的治療師,在手術過程中提供輔助治療。

  類似于徐震被趙九州打爛腳面后,朱星峰一心二用一邊開刀一邊釋放治療術的那種。

  不過是低配版。

  可對平民百姓來說,這種動輒就要五六十萬手術費起步的治療,還是足夠高級了。

  術后這位曾被病區行政主任無比嫌棄的窮逼患者,又被強行留在醫院里住了差不多半個月,直到傷口都好得跟從來沒被做過手術一樣了,才被全院領導們失望地放走。

  他們這群人,終究沒能等來趙九州的再次蒞臨…

  “真是好賤的一群人啊…”

  轉眼到了四月,冰消雪融,萬物復蘇,趙九州站在書房陽臺上,看著樓下綠意盎然的菜園子,聽屠龍會的天元匯報過外面的情況后,無情地吐槽道。

  屠龍會這個破組織,已經淪落到給趙九州當耳目用的地步了。

  日常情況下,趙九州就交給狐貍精姐姐聯系,自己很少過問。

  一臉白胡子的天元,很惆悵地嘆氣道:“趙部長要是看不過去,為什么不打破了重來呢?”

  “因為沒空。”趙九州放下手里厚厚的大部頭,淡淡道,“我算了一下,這樣子狗屁倒灶的事情,按每一百個人當中,哪怕只有一個這樣的倒霉蛋,我都要處理八百萬件。打破了重來了,可能每一百個人當中,就會出現十個這樣的倒霉蛋。整個白銀盟,就有八千萬人等著我去一個個為他們主持公道,我特么得主持到什么時候去?不現實的。”

  “可您要是不出來主持公道,天下又有何人能替老百姓主持公道?”天元滿臉正義。

  趙九州笑了笑,“你少給我戴這種離譜的高帽,你是想我給老百姓主持公道,還是想我給你們半怪族群主持公道?”

  天元道:“趙部長,三夫人,她也是…我們當中的一員。”

  “所以呢?”

  趙九州道,“我家老三是半怪,我就得給半怪辦事,我家老二是柳家的孫女,我就得給柳家出力?那我家老四還是徐家的干女兒,我家安安還是徐家養大的,那我是不是還得給徐家添磚加瓦。我四個老婆里頭,有三個是女明星,我是不是該給演藝圈也做點什么貢獻吶?”

  “趙部長,你這…您這是抬杠!”天元氣壞了。

  “我抬杠了嗎?”

  “抬了。”

  “真的?”趙九州咧嘴一笑,“我難道說的是假話?”

  “雖然不是假話,可這也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趙九州把臉一翻,“難怪你們半怪這個群體,就比其他群體更特殊嗎?在我這兒,沒有什么半怪不半怪的,我不提這個概念,那才是對你們最大的公平!半怪為什么會好端端的,從前文明時期又淪落到今天的樣子?”

  天元道:“是因為人類的貪婪!”

  “錯!”趙九州喝道,“是因為你們自己的愚蠢!你是因為你們自己,非要處處體現自己的不同,非要強調自己和正常人類的不同,其他人才會真的拿你們當怪物看。

  等到世道一亂,那些人就當街拿你們當怪物和牲口,抓捕你們,挖出你們的眼珠子,刮開你們的鱗片,割下你們的犄角和尾巴…為什么?因為你們自己幾百年來的強調,讓市場相信,你們身上的這些東西,有特么延年益壽、兩小時不射的效果!但是有嗎?沒有!可你們自己,非要說自己有!這不是活該是什么?!

  你特么還想趁亂把白銀盟搞散了,自己再劃一塊地,人類與狗不得入內是吧?我告訴你,真要有那一天,世道又特么亂了,你們這些半怪,一個都活不下來!別人滅盟,是拿核彈去炸。你們要是滅亡,就是被屠戮殆盡。一個接一個地殺過去,像你這種年紀大的,要被拿去泡酒,長得漂亮的女的,會被輪到死,新出生的嬰兒,會被扔進攪拌機里碾碎,吃新鮮的!

  怎么的,你還想讓我幫你們在安西州搞特區?我跟你說,對你們這些人而言,搞特區相當于搞養殖場。你們自己這些人,就是養殖場里被養殖的對象。

  你要是不信,我給你撥兩百臺戰爭機器人,我給你撐腰,你去隨便外面哪里搶一塊地,裂土稱王,你看看你們這片自治領土,能不能撐過三十年!反正你們半怪命長,到時候我還活著,你估計也還活著,這個賭,你敢不敢跟我打?”

  趙九州說完,沒好氣地盯著天元。

  天元咬著牙,一點頭,“好!趙部長既然有這個心,我當然不能讓您失望!”

  幾分鐘后,天元帶著趙九州的一張條子,離開了莊園。肚子已經很大的劉巖巖,呆呆地站在趙九州身后。趙九州走過去,輕輕摸了摸她的肚子,柔聲道:“天元雖然年紀很大,可他沒什么文化,他什么都不懂,我不答應他,是為了你們好。”

  “我也不懂。”劉巖巖靠在他的懷里,小聲道,“可我相信你。”

  “趙部長是對的。”十三先生從書房里走了出來,“融入一個集體,最好的辦法,就是變成和其他人一樣的樣子,讓特殊的存在,用不偏不倚的方式去解釋,從概念上讓其他人能從心理上去接受,而不是從法理上接受。

  很早的時候,獵魔師和玄術師剛出現那會兒,也被人們當作異類,后來才慢慢變成人類中的英雄。半怪和獵魔師的成因,實際上是完全一樣的。是靈能的產物。所以半怪一味強調自己和普通人的不同,越是這樣,越是越讓人產生逆反心理。

  尤其在半怪族群,并沒有顯示出對全人類有什么貢獻的情況下。

  可人類世界的資源是有限的,有些人拼命強調自己的不一樣,到頭來只會被群體拋棄,主流群體,本來就不想分資源給你們。越強調不同,死得就越快、越慘。

  正確的做法,只有一個。就是趙部長說的,你們必須從這一刻起,從趙部長好歹還能為你們主持公道的這寶貴的幾年里,讓人們從觀念和心理上認同,你們確實是人類,只是在自然規律的影響下,外觀上產生了變化。

  只有這樣,經過幾代人的共同認可,他們才會真正在一個區域內被所有人接納。往后呢,再慢慢把這個觀念推向全世界,在全人類的范圍中形成共識,你們才能得到真正的解放。這中間但凡有一步沒做到,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諸流水。前文明時期,在東華那一片地方,這件事本來是有可能做到的。可是后來半怪群體索要特權,又有壞人煽風點火,唉…”

  十三先生輕輕搖了搖頭,“可惜了。”

  劉巖巖聽得默然。

  趙九州摸著她的肚子,小聲道:“沒什么可惜的,至少巖巖在我這里,可以過得很幸福,我能保證她終老就好了,其他人的死活,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十三先生笑了笑,“對,沒錯。”

  站在陽臺上,曬了一會兒已經有點便燙的太陽,趙九州扶著劉巖巖,把她帶回了書房隔壁的房間。再過一個月,家里這三個大肚婆就要生了,他總算也要完成他的產科大夫課程。

  回到房間,十三先生還沒走。

  趙九州抬手看看時間,已經過了中午十一點,馬上就要到朱星峰過來上課的時候。

  “還有事嗎?”趙九州奇怪地問十三先生道。

  十三先生道:“剛剛被那位屠龍會的老先生耽誤了一點時間,我看你這幾天書讀得不錯,有個小測試,要不要做一下?”

  趙九州道:“什么?”

  “就一個問題。”十三先生道,“你說,馬爾西既然是支持玄術師掌握盟堂的,可為什么,最終又跟大形勢妥協了呢?”

  趙九州道:“難道不是因為和八大家族做了交易嗎?”

  “你再想想,會不會,這只是表面的東西?”

  十三先生循循善誘,“會不會,還有更深層次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原因?你想想你剛才對天元說的那些話,會不會,這其中有相通甚至相同的道理?”

  “有嗎?”趙九州微微皺眉。

  十三先生微笑道:“我覺得有。”

  趙九州道:“我要是想不出來,我就捏死你。”

  十三先生走到書房里唯一的一張小沙發前,坐了下來,坐到了趙九州的位置上,“可以。如果捏死我就能讓你想清楚這個問題,那我想我的付出,就是有價值的。”

  趙九州盯著他,看了足有半分鐘,背著雙手,慢慢踱出了書房。

  這一天的中午,趙九州蹺了朱星峰的課,連晚上王神機的課也翹了。

  十三先生一直坐在書房里,不吃也不喝,就等著趙九州。

  第二天早上,趙九州感覺這樣不行,干脆不管他,自己戴上人皮面具,去了南州的一家小醫院實習,等到中午回來,十三先生還在等。

  兩天又三天,一周后,趙九州才終于好像想明白些東西。

  他回到家里,回答十三先生道:“玄術師和玄術,是兩碼事情。玄術師坐大后,必然形成某種壟斷,想上位,玄術師的身份就是門檻。而每一任的白銀盟盟主,都是終身制的。在這短則十幾年,長則幾十年的過程中,每一任玄術師盟主,都能發展出自己的一套利益集團,以玄術師之名,有意或無意地實現自身的利益。

  可天底下有玄術師資質的人,畢竟是少數,而且玄術師的身份,未必就代表著優秀。還有那些前任玄術師盟主們的后代,我猜八大家族祖上,應該都是出過玄術師的。當這些人已經形成了可觀的力量,加上靈能科技大爆發后,這些人有了更多的利益訴求,他們就不能再坐視玄術師,繼續霸占著那個位置,他們急于自己上位,來獲得和自身實力所對等的地位。

  客觀上講,生產力的發展,也同樣在要求玄術師退位。因為此時的玄術師,已經不能像最初時候的那樣,代表最多人的利益,也就是人類面對怪物時,向全人類提供安全保障。

  到了今天,就算是普通人,只要手里有足夠的武器,也能對怪物有一戰之力。所以世界對玄術師集團沒有剛需,新的利益集團對‘沒有玄術師’又充滿需求,玄術師當權,從客觀的物質基礎角度上看,確實是在阻礙社會的發展。

  但反過來講,由于新的利益集團對權力和利益的訴求,他們完全否定玄術師,同樣也是在找死。因為玄術師之所以被需要,就是因為這個世界上,確實還存在咒靈體。

  一定玄術師被否認,被打壓,將來有朝一日,當人類需要他們,他們卻沒出現的時候,那將會是全人類的災難。所以這個問題,一定要分開來看。

  玄術師本身,是沒有對錯之分的,錯的只是玄術師利益集團,已經不再適應新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了。保留玄術師,打擊玄術師集團,才是正確的做法。這個時候,名義上,恰恰更應該突顯玄術師的珍貴。獵魔師的改革,應該以體現獵魔師的珍貴和實力為方向。

  青銅級別的獵魔師,就該去掉不要了,因為根本沒戰斗力。但對王者獵魔師,更應該給予高規則人才待遇,突顯玄術師的戰略地位和作戰功能,以此來弱化掉他們的政治意義。

  既優待,又打壓,取舍同步。

  就像我這幾天讀到一本關于物理學上熵這個概念的書,我突然間想到,生命的形式,就是在拼命對抗熵增,每一個細胞都努力地維持自己生命狀態的平衡,使其有序而不混亂,看起來,完全是在逆天而行。因為生命終將歸于混沌,回歸為粒子世界的一部分。

  可是同樣的,這些生命體,在維持生命形式的過程中,又必須同時遵循這個世界的客觀物理規律,從生到死,都無時無刻,不是活在世界的客觀規律之中。這就又是順天而行。

  生命,既順天,又逆天。人類社會,同樣如此。

  我想了一想,我覺得這應該可以歸納為這么一句話:矛盾,對立統一。

  世上種種,無不如此。

  我管這叫…辯證法。”

  趙九州話音落下,十三先生仿佛已經死去好幾天的身體,突然睜開了眼睛。

  眼神明亮,猶如蠟燭燃盡前的,最后一抹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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