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弒君(六)
“爸!”社稷城柳家大宅內，柳一飛驚慌失措地沖進柳繼心的書房 抬眼一看，卻發現書房里頭，已然擠滿了人。
不僅柳相龍和柳云飛都在，就連柳家的幾個大供奉和家族資產的管理人員，祁豪、胡思旺他們幾個，也全都站在書房巨大的掛壁視屏前。
所有人一遍又一遍，看著徐泰來在趙九州面前化成粉末的那一幕.
“爸...”柳一飛縮著脖子，走到柳繼心身邊。
柳繼心看看柳一飛，又看看柳相龍。
柳相龍臉色陰沉，房間里沒有人說話，氣氛很不尋常。
過了片刻，柳云飛拿起遙控，關掉了視屏，對柳一飛道:“一飛，你先出去吧。’
柳一飛內心莫名恐慌地，輕輕喚著柳繼心，像是想從他口中，獲得一些信息。
但至于是什么信息，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她只知道，趙九州殺了徐泰來一一至少現在的輿論，是這么說的。那么如果這件事被定性了，趙九州會如何，她這個世所公認的趙九州家的老二，又會如何“聽大伯的話。”柳繼心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胳膊，“咱們回頭再說 柳一飛卻突然大喊起來:“他不可能殺盟主的!他出門前還說對徐泰來印象很好!”
“一飛!”一直沒吭聲的柳相龍，忽然語氣一提。
“爺爺....”柳一飛委屈地看著柳相龍。
柳相龍看著家里僅存的第三代獨苗，神色微微又緩和了下去，輕聲道:“聽話，現在結論還沒出來呢，你自己.給他打電話了嗎”
“我...”柳一飛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道，“我現在就給他打!”急急忙忙扭過頭，火急火燎跑了出去。
柳云飛看著她跑遠，又對祁豪一群人道:“你們也出去。”
“是。”祁豪一點頭。
一群供奉和家族產業高管，紛紛退出房間，順帶關上了房門。書房里，只剩下柳家父子三人。
短暫的一陣沉默后，柳云飛先開口道:“趙九州真是個大變數，才一個月，白銀盟都快被他折騰散架了。現在怎么弄我們站誰”
“什么我們站誰”柳繼心問道，“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怎么沒有”柳云飛看柳繼心的眼神一變，“怎么的，難道你真想給趙九州當一輩子狗’
多年來一直對柳云飛唯命是從的柳繼心，今天終于不再唯唯諾諾當著父親柳相龍的面，正面直接頂回去道:“大哥，說話不要這么難聽，趙九州，他是我女婿。’
“呵，女婿”柳云飛笑了，“領證了嗎你拿趙九州當女婿，他拿你當岳父嗎還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這幾天讓你去他那兒弄點份額，他對你客氣過嗎‘
柳繼心沉著臉說:“這用不著你關心，結婚證，也只不過是張紙而已’
柳云飛冷笑道:“那他怎么連張紙都不肯給你女兒你另一個女兒要是沒死，你是不是要一起送到他床上去‘
柳繼心瞬間像是被捅了一刀，頓時脫口而出，“總好過價兒子，想送還沒得送!”
“夠了!”柳相龍一聲怒喝，“你們兩個，像什么話!”
柳云飛和柳繼心互相含恨對視一眼，這才消停。
柳相龍也是氣得想死，看著這倆兒子，一個要抱趙九州的大腿，一個恨不能現在就脫離趙九州，心里當然也清楚為什么。趙九州和柳一飛的關系，讓兄弟倆在家族乃至白銀盟內的地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翻轉，在兄長面前低頭做小幾十年的老二，突然間翻身做主。
而柳云飛掌握家里和社稷城的權力幾十年，卻因為趙九州而丟掉了一切，甚至連唯一的獨子都沒了。柳相龍能理解大兒子內心的落差，可是現在，絕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一他完全不想偏向兩個兒子中的任何一個，他只想就當前的形勢，做出最合適的判斷。
這個判斷，事關整個柳家的將來。
“你們不服氣的，可以再生，現在還不晚，一個小孩子，眨眼十幾年就長大了。”柳相龍沉聲道，“可要是我們家這一步走錯了，就算你們生再多，那又有什么用’
“我不用。”柳繼心很堅持道，“我有一飛就夠了。”
柳云飛卻不再跟他扯這個，而是對柳相龍道:“父親，趙九州弒君，有了這個污點，他一輩子都不可能當盟主了。就算被證實不是真的，可是老百姓心里想什么，他是管不住的。到時候就算我們家明面上支持他，但其他幾家呢其他幾家要是聯合起來，搞點程序上的手腳，對，光明正大找借口阻攔趙九州上位，那趙九州到時候就成什么了就是條狗啊!’
柳繼心反駁道:“你怎么就知道，趙九州會坐以待斃’
“不然呢”柳云飛氣勢洶洶反問道，“他能把我們所有人都殺光到時候別說殺光，他只要敢殺一個，各大家族大不了退出白銀盟。九州崩裂，白銀盟不復存在，他一個人，還能強迫八億人向他磕頭效忠”
柳繼心道:“你又怎么知道他做不到你別忘了，他現在手里不但有槍，還有錢。
柳云飛道:“命都沒了，死要錢做什么”
“這話對。”拿兄弟倆似乎日漸沒辦法的柳相龍，終于插上一句，打住了他們的爭論，“這就是問題的關鍵啊，趙九州到底會不會拼著魚死網破，也要往上面爬.....
“很難說啊。”社稷城孫家大宅里，孫駕堯、孫全策，外加上孫家第三代的三兄弟，孫維、孫威和孫偉，此時也正在糾結同樣的問題。
趙九州固然是條好大腿，但如果這條大腿能變成走狗，而不是主子，那豈不是更加美好、
孫維低頭翻著手里平板微機上，越來越多關于“趙九州弒君”的勁爆新聞，這才短短不到二十分鐘，網絡上的輿論，就已經摧枯拉朽，仿佛已經給趙九州判了刑了。
如果說沒人在背后推波助瀾，孫維是打死都不信的。
把控著白銀盟最大直播平臺的孫家，按道理也可以現在就切斷這些消息的傳播，可是孫家并沒有動手，連表態都沒有，而是眼睜睜地，任由這些消息飛快發酵。
畢竟社稷城孫家和柳家不一樣，孫家與趙九州之間，遠沒有那么深的利益綁定。
如果可以的話，他們更希望過去一個月里的事情都沒發生過。最好能一切回到原位。
這樣的話，與徐家和花家結成同盟的他們，才能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獲得更多的利益。
哪怕徐泰來死了，但以他們三家的力量，照樣還能推選出合適的人選。并且最關鍵是，他們不用再擔心，哪一天突然趙九州就上了臺，他們從此往后，事事都要看趙九州的臉色。
趙九州當然可以繼續往上爬，可是盟主這個位置，必須只能讓“德才兼備”的人擔任!試問一個在民間有弒君輿論污點的年輕人，怎么能代表得了整個白銀盟呢 “我們可以適當地，在合適的地方，為趙九州開脫。”孫維說道“畢竟他是一個很不錯的生意合作伙伴，但八億老百姓的心聲，恐怕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孫駕堯和孫全策一對眼。
孫全策來了句:“父親，我們跟柳家，可沒法比啊..
一句話，讓孫駕堯立馬下定了決定。
沒錯，趙九州上臺，柳家勢必躺贏。
可是小小一個社稷城，哪能容得下那么大的一個柳家到時候，他們孫家又要往何處去 “這件事，咱們不方便開口，也不方便表態。”孫駕堯淡淡一句“先看著吧。’
孫維轉頭對孫威道:“先看著。’
“嗯。”萬維視屏的老總孫威孫老二點點頭，笑道，“那我就安排點人，一起看。”
“趙九州牛逼啊!”
“盟主都敢殺’
“趙九州殺盟主是什么心態’
“大哥，你圖什么呀’
“當英雄不香嗎”
“膨脹了，膨脹了，絕對膨脹了.
夜晚十二點半不到，趙九州殺死徐泰來掐頭去尾的視頻，在網絡上越傳越厲害。孫如來看著視屏，給孫滿弓打了個電話，“家主，趙九州要是完蛋，咱們的生意可就沒法做了。
“趙九州怎么可能完蛋”孫滿弓思路很清楚，“誰敢真說他要完，最多就是往他頭上扣個屎盆子，隔三差五再拿出來回顧回顧，大不了殺個把人讓他泄瀉火，就當祭天了 “哦”孫如來恍然大悟，笑了，“家主高明。’
孫滿弓道:“先觀望吧，咱們不支持、不反對、不參與，我們只做自己的生意。
“是。”孫如來淡淡一聲。
另一邊，玄師閣的馬爾西臥會客室內，云逐北沉聲問道:“你覺得他們會怎么做’
“還能怎么做”馬爾西放下了手里的平板，輕嘆道，
“趙九州想 上去，不容易了。
咱們這些人吶，在黃金盟面前沒什么辦法，在怪物面前，也沒什么辦法，不過搞自己人，戰斗力就不一般了。現在全盟都知道趙九州殺盟主了，不管他到底殺沒殺，只要老百姓認賬，趙九州就百口莫辯。往后呢，他們也不跟趙九州正面起沖突，說不定公開場合，還得幫趙九州澄清一兩句。一年這樣，兩年這樣，三年、五年、十年，永遠這樣。
每隔一兩年，把這事兒拿出來說一說，趙九州身上的污水，就永遠擦不干凈。這世上的傻子那么多，今年找一個，明年還能找一個，盟內找不到，盟外也能找到。要錢不要命的傻帽文化人，天底下多到數不清。趙九州要是真火大了，隨便揪出來一個，一刀砍掉，趙九州還能怎么辦只能被他們牽著繩子遛，到時候我們兩家又能怎么樣 資訊堂是徐家的，民間的直播平臺是孫家的，對這方面的管控堂口全在花家手里，他們三家，明面上為趙九州奔走喊冤，暗地里隨便找個傻子就能把事情辦了。等再過三十年、四十年，一代、兩代人長大了，不用他們說話，老百姓自己就默認趙九州做了什么。就算他到時候年紀還不到，六十歲不到，他也沒機會再當盟主了.....
云逐北默默聽著，忍不住嘆出一句，“好一招...
“殺人誅心。”東南州紫金城，戍衛堂直屬學術院的教學樓里，莫懷仁看著滿屏的“勁爆新聞”，對十三先生說道。
十三先生笑道:“利益既得者，從來不會拱手放棄到手的利益。過去如此，今天如此，將來如此，向來都如此。趙九州要往上走，這樣的事情，就算今天不會發生，早晚也會發生。我們可以把這件事當作一個巧合來看。’
莫懷仁不由問道:“都這樣了，您還認為趙九州能上去’
“怎么不能呢”十三先生道，“趙九州有力量、有財富，早晚也會有匹配的權力和地位。當這些要素都聚集起了，還有什么陰謀詭計，能擋住一顆奮發向上的心’
莫懷仁被十三先生的樂觀所感染，不由笑道:“您確定不是野心 “野心也是向上的心，也是有積極的一面的。”十三先生微笑道，“能在睡覺前看到這樣的新聞，我很高興。希望等我一覺睡醒，趙九州能再給我一點驚喜。”
莫懷仁問道:“還能有驚喜’
“當然會有驚喜。”十三先生道，“你上樹捅鳥窩，鳥都要叫兩聲。現在他們敢膽子那么大，去桶趙九州，一個月不到就能連升十二級的趙九州，難道真是吃素的嗎’
他抬手看看時間，轉頭就往外走。
午夜十二點，整個白銀盟都在上班，十三先生卻要睡了。
好像永遠不怕天黑 “您真是黃金盟時間作息。”莫懷仁評價了一下。
十三先生轉過頭，笑了笑，“我去了黃金盟，也是十二點睡覺，我這叫人類正常時間作息。對了，你知道劉巖巖的皮膚為什么那么好嗎入,
莫懷仁一愣，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因為她早睡早起身體好，皮膚當然就很漂亮。”十三先生說完不緊不慢，越走越遠，
莫懷仁想了想，稍微繞了個彎，才忽然想明白。
對了，劉巖巖是半怪啊。
半怪不又不怕怪物偷襲，當然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十三先生:
你居然還關心這種娛樂圈八卦 莫懷仁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