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弱點
“大叔，你哪個單位的，什么職務啊？”
趙九州前腳剛走出會議室，身上的白光，立馬就又重新燃起。雖然很奇怪“很技能每天只能使用一次”的情況下，為什么自己還能第二次發功，不過趙九州向來不深究這種身體上的好現象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踏馬的好就好了，何必還要問那么多為什么？
看都趙九州再次靈動力爆發，韓將軍微微有點吃驚，不過依然鎮定，邊走邊說：“小趙同志，你不用這么緊張。我是白銀盟盟下戍衛堂，白銀軍總部作戰部部長助理，我叫韓克用。你現在要是連我們都信不過，這世上你還能依靠的力量，也就一個不剩了。
我們不但是來幫助你的，也是來保護你的。我收到的命令很簡單，保證你能順利去西北烏孫敦邊境報到而已。在你出發之前，我們白銀軍方面，會保證你的絕對安全。”
“我需要你們幫嗎？”趙九州不屑道，“我比你們每個人都厲害吧？”
“對。”韓克用走出小樓。
小樓前面不遠處，已經停了一架武裝直升機。兩隊士兵，荷槍實彈地守在直升機前。韓克用和趙九州一下來，立馬有幾個士兵動作干練地小跑上前，不近不遠地圍在兩個人身邊。韓克用說話不停，回答趙九州道：“你說得很對，你很厲害。但是一個人的厲害，終歸是有限的。
你不可能永遠保證自己處于戰斗狀態，你總會疲憊，會饑餓，你早晚得需要休息，需要睡眠，需要吃飯，補充體力和能量。或者更低俗地說，你就算能一段時間不吃不喝，可總需要拉屎、撒尿，這些事情，都可能會導致你分心。你不是每分每秒，都能躲開子彈。對嗎？”
趙九州聽到韓克用說出這么低俗的話，頓時眉頭一皺。
太特么…有道理了！
可以交流！
“獵魔師也是肉做的，你能扛得住世界上最厲害的怪物，能強過全世界最強的獵魔師，但總有一天，如果有人想弄死你，照樣只用一顆常規子彈——不帶任何的靈能波動，你的靈感力再高也察覺不到。然后趁著你不注意的時候，在你背后一發冷槍，你的命也就沒了。對不對？”
“嗯…對。”趙九州跟著韓克用，一路走到直升機前，“不過我還有個問題。”
“什么問題？”韓克用在飛機前站住。
趙九州道：“保住我，對你們有什么好處嗎？”
韓克用道：“因為你是頂尖的玄術師，白銀軍需要你。”
“你們承認玄術師？”趙九州不由意外道。
韓克用淡淡道：“從來沒否認過。”
“所以…白銀軍內部，需要玄術師？”
“對。”韓克用很坦白地承認道，“我們需要你們這些人，來防備一些突發情況。”
趙九州脫口問道：“咒靈體？”
“或許吧。”韓克用道，“但我還是希望，你們這些人，最好不要派上用場。”
“可是現在社會上…”
“那和我們沒關系。”韓克用道，“我們是軍人，我們的任務，就是不給敵人留下任何機會，哪怕是理論上的機會。社會上怎么想，和我們沒有關系。我們只關心出問題的時候，我們能不能解決問題。不留任何僥幸心理，也不作任何無聊的概念爭論。”
趙九州頭一回從韓克用這個高度上，聽到他們對玄術師的態度。
沒想到白銀盟上面，和社會上對玄術師的態度，差別竟如此之大。
“可以走了嗎？”韓克用催促了一句。
趙九州回過神來，忙點點頭，“嗯。”
跟著韓克用，上了直升機…
“爸，你真的要把一飛嫁給那個狗東西？”
營區小樓的會議室里，柳子青情緒激動地問柳云飛。
柳云飛沉著臉，看著眼前依然幼稚的兒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時祁豪又從門外走了進來，快步走到柳云飛身邊，在他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柳云飛點點頭，起身對柳子青道：“你晚上下班了，早點回家。繼心，走了。”
柳一飛的微胖老爸，性格說好聽是沉穩，但其實就是沒什么主動性。此時心里雖然一萬個想法，但柳云飛一開口，柳繼心還是立馬跟著就走。
只是臨走前，他又眼里有話地看了柳亞紅這個不爭氣的女兒一眼。
柳亞紅已經嚇破了膽，連哼都不敢哼一聲，沒哭出來，就算不錯了。
“諸位，耽誤大家時間了。這件事，已經被白銀軍接管，大家早點開完會，就早點下班吧。天快黑了，禁行區這邊，也不安全。”
走出會議室，柳云飛跟在房間外等候的一群人簡單說了兩句，就徑直下了樓。
一群人站在原地，目送柳云飛這個掌門大人走遠，莫懷仁帶頭就走回了會議室。剛才的會還沒開完，趙九州這次的事情，至少得拿個說法出來。
是意外，還是別的原因？
總得給上級、給民眾、給全球各盟一個說法。
“踏馬的，什么時候亂不好，偏偏挑在世界杯！”
黑水總舵的總舵主罵罵咧咧，會議室的門，砰的一聲，被重重關上。
過了片刻，另外一個房間里，魏關山腳步沉重地慢慢走了出來。
他轉頭看了眼隔壁房門緊閉的房間，羅北空的戰后審查還沒結束。
他站著沒動，看了幾秒，然后像是突然下定某種決心一樣，轉身快步走開。
小樓二樓，此時墳地哥和潘安達、韋綿子他們，也正結束完詢問走出房間。
看到魏關山腳步匆匆離去，墳地哥和潘安達對視一眼，好像也是心里藏著什么事，兩邊都沒什么話，迅速分道揚鑣。
潘安達帶著韋綿子幾個人，直接上了自己的越野車，呼嘯而去。
墳地哥則低著頭，走向營區的出口。
滿腦子里，依然回想著剛才被警告的話。
關于趙九州玄術師的身份，是肯定不能再亂說了。
不然的話，他這個直播的飯碗搞不好也要被砸掉。
但是如果不說，他又總不能一直裝聾作啞。
那么多觀眾，可都看在眼里呢…
唉，白銀軍的人，真是又兇又不講道理。
不讓說實話，又不讓不說話…
那特么…豈不是只能說瞎話了？
可這種瞎話，又該怎么編呢？
墳地哥心里頭好特么煩惱…
“怎么編？”樓上的會議室里，莫懷仁冷聲一笑，“這有什么困難嗎？我看簡單得很！玄術師不能提，那就不要提！咒靈體不能說，那就不要說！換個說法，五級怨靈體，這總行吧？”
“莫堂主，這世上，從來最多就只有四級怨靈體…”柳子青強迫著自己說兩句。
莫懷仁直接一個冷眼看過去，“柳執事，所有的概念，是人創造的，一切概念的意義，也是人賦予的。以前沒有五級怨靈體，那是因為我們用不著。但現在，我們用得著了，那我們說它有，它就可以有。這么簡單的道理，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嗎？”
柳子青本就心里火大，被莫懷仁這么一說，頓時越發有點憋不住。
可是會議室里的幾個人，此時卻都對莫懷仁的話，紛紛表示贊同。
“可以！我完全同意！”
黑山總舵的副總舵主，也就是柳子青的頂頭上司，第一個跳出來支持莫懷仁。然后黑水總舵的總舵主，黑虎嶺分舵的副舵主，城防部的執事，也都立馬跟著附和。
“我也舉得好，一點毛病都沒有。”
“莫堂主高見！”
“那玄術師的身份怎么說？”
柳子青見這氣氛，一時間發作不得，不禁頭暈目眩。
好氣啊，血壓下不去了…
“什么玄術師？”越野車上，正開著車的潘安達，淡淡地敷衍著韋綿子他們。
韋綿子明顯很是好奇，追問個不停：“趙九州啊！他真的是玄術師嗎？”
潘安達沉默了兩秒，說道：“他是個獵魔師。”
“我知道啊！可是…”韋綿子興奮地比劃著，“隊長，該不會是真的吧？”
“什么真的假的，反正任務完成了，這還不夠你們高興的嗎？”潘安達道，“出門半天時間，每人掙五百塊，你不想想晚上去哪里玩？”
“去淺深啊！”同行的另一個人立馬大喊。
“去碧池也行！”車里的話題，很快跑偏。
相比起趙九州的情況，顯然還是大家的收入更加實在，大家自己的生活更加重要。
“呼…”潘安達輕輕聽著滿車的歡笑聲，微微吐出一口濁氣。
其實他也不知道，上面這次到底會怎么處理這件事。
可是想必不論是盟內還是盟外，全世界對玄術師的態度，現在應該都是一樣的。
否認吧。
否認就最好了，不會搞得社會分裂，天下才能太平。
至于到底是不是，到底有沒有…
潘安達心想，我們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總有一天，現實會給出答案。
嗡嗡嗡！嗡嗡嗡！
墳地哥低頭走著，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響起，他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然后盯著那號碼，足足等了一分多鐘都沒接，但對方依然沒有掛斷，他這才按下了通話鍵。
“喂，您好，請問是吳鶴鳴先生嗎？”
“嗯。”墳地哥應道。
那頭年輕女孩子的聲音，馬上飛快道：“您好，吳先生。我這邊是東南州視屏直播有限公司，我們想邀請您來我們這邊發展，有保底月薪和全套的福利，各方面待遇，要比社稷州體制內更好…”
吳鶴鳴頓時聽得呆呆愣住。
“吳先生？吳先生？您在聽嗎？”
“啊…啊！”吳鶴鳴反應過來，“你們是想找我，說那件事嗎？”
“哪件事？”
“趙九州…”吳鶴鳴縮著脖子，風聲鶴唳地左右看了看，小聲道，“玄術…”
“哈哈，沒有，沒有，不是因為這件事。我們觀察您有一段時間了，只是覺得您很適合我們的平臺，沒有其他的意思。”
“那月薪…”
“保底一萬。”
“嘶…！”吳鶴鳴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吳先生？”
“我干！”
“少爺，他答應了。”萬豪居的大包廂里，徐震很快收到了回信。
只是文叔感覺很奇怪，不解地又問：“少爺，我們這算不算搶孫家的生意？”
“算啊。”徐震微笑道，“但是他能拿我怎么樣？”
文叔：“呃…”
徐震很淡定。
東南州兩百年來從來不曾深入參與白銀盟的最高權力斗爭，安心只當印鈔機，支撐著半個白銀盟的財政。所以哪怕偶爾干出點出格的小事情，白銀盟的盟下長老會，最多也就只是讓他們罰酒三杯，根本不敢動真格的，更不用說連社稷州都還無法掌握的孫家。
再說眼前的事情，徐震要把吳鶴鳴弄回去，自然也是為了流量。他當然知道，“玄術”這兩個字，正逐漸成為全世界各盟掌控者共同抵制的敏感詞，可是純粹出于生意的想法，只要徐家一口咬死，自己沒有跟大家對著干的想法，只是搞點“玄術”擦邊話題，那又能怎么樣？
而且不要忘了，白銀盟現在的形勢再怎么不對勁，也改變不了兩百年前，白銀盟“玄術立盟”的事實。甚至馬爾西自己年輕時就是響當當的玄術師，還真的連說都不能說了？
就算真的有個別小團體，已經把屁股賣給了黃金盟，可將來即便他們真能上位，但到最后，還不是得倚仗東南州的財力？
所以，誰才是白銀盟真正的老板呢？
馬爾西他們，有自己的答案。
很多其他亂七八糟的人，或許又有別的答案。
而在徐震心里，他的答案，又跟別人不太一樣。
盟權、族權、財權…
從創立到如今，發展了兩百多年的白銀獎禮盟，早已不再是兩百年前那個純粹的，為了每一個普通人的安危而締結的，充滿無私奉獻和犧牲精神的聯盟。
在這兩百年的時間里，太多的人擁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太多的人形成了自己的利益關系。而每個利益群體，自然也就天經地義，要為“自己人”爭取更多的好處。
群體和群體之間的碰撞和摩擦，也就在所難免。
所以眼下的這輛白銀盟組裝車，之所以還能在高速路上飛速狂奔，與其說是靠駕駛員本人多么牛逼的開車技術，倒不如講是歷史的慣性，推動著大家只能朝著同一個方向奔去。
那些來自怪物的壓力，來自黃金盟的壓力，來自自身內部的壓力，都反而變成讓白銀盟走向團結的外部助力。所以有權把控白銀盟這輛組裝車方向盤的大家族們，不論是社稷州的孫家、柳家和馬家也好，還是東南州的徐家也罷，小矛盾幾乎天天在鬧，可是非要說誰就一定得把誰給滅了…不存在的。這種自傷元氣的自殘行為，只會讓大家一起受損。
白銀盟內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勛貴”家族，大家的屁股雖然各有側重，但腦子，仍然是個頂個的清醒——誰家的腦子要是跟著屁股跑得太遠了，自然也就被逐出決策權了。
所以徐震趁著社稷州大亂，搞點屁點大的事兒，那真算不了什么事情。
這才是所謂“自己人”的終極含義。
“給經管堂打個電話，問一下這件事怎么才算不犯法。”天天在白銀盟法律邊緣試探的徐震，很自然地就給文叔下達了任務。
文叔也是輕車熟路，立馬轉頭就致電去問。
沒過一會兒，他就拿到了答案，報告徐震道：“經管堂說，別明著說就行，技能上做點文章吧。不過剛才盟下長老會下文件了，要求弱化這件事的影響力…”
“沒事。”徐震毫不在意，“娛樂化解構一下就好了，那個什么九天星辰拳，不就挺有意思的嘛，完全可以拿來做點周邊，還有什么來的…”他隨手拿過趙九州的資料，翻了兩下，突然眼睛一亮，“以哨刷怪？！這不就娛樂起來了嗎？”
“我沒有技能。”
“真的沒有？”
“真的，說謊死全家。”
“據我所知，你是孤兒…”
直升飛機上，韓克用正在問趙九州一些基礎的小問題。
但趙九州并不配合，更不老實。
韓克用拿他也沒什么辦法，只能放下筆，沉聲道：“不要緊，我們有你前幾天的最新資料。我記得你的技能，是叫作以哨刷怪吧？”
“扯什么蛋，那是他們為了掩蓋我玄術師身份，硬往我身上抹的人生污點！”
“我覺得挺好。”韓克用道，“而且比你這個更尷尬的技能多得是，你這個也算不了什么。”
“哦？”趙九州不由就好奇了，“有吃屎變強的技能嗎？”
韓克用看著趙九州，用很認真的口吻回答：“有，而且不止一個。”
“…”
趙九州瞬間沉默了，連帶著，身上的白光，也退了下去。
在試驗了好幾次后，他終于可以確認，自己的靈動力，完全可以不受限制地想開就開，想關就關，而且開啟時間仿佛真的是無限。
那么看來，顯然是他誤會了之前在那個白色空間里看到的那段話。
仔細一想，莫非是進入那個空間的技能，僅限每天一次？
但是現在趙九州不想在韓克用面前嘗試，于是就淡定地憋著，轉移話題道：“我接下來要去干什么？”
“做個身體檢查，重新錄入一些靈能數據，入軍籍，重造個人檔案。”韓克用也不想在大便的話題上繼續深入，淡淡地跟趙九州解釋，“去西北還需要一點時間，接下來我們會放你兩到三天的假，讓你把在黑虎嶺分舵的事情都處理一下。以后你就不能回小區了，入了軍籍，我們會給你分配新的住所，安排新的崗位…”
“哦…”趙九州點著頭。
韓克用忽然又道：“對了，你剛才在直播過程中展示的，你的個人財產情況，其中有二十萬，屬于不明來源財產，你有什么需要解釋一下的嗎？”
趙九州瞬間臉色一變。
韓克用露出笑臉，“怎么了？做賊心虛了？”
趙九州喉結一動，咽下一口口水。
“你看，光這一點，要是我們不保著你，你就會被判刑。”韓克用道。
趙九州脫口而出：“那我可以去投靠黃金盟啊！”
韓克用瞬間眼里閃過一抹兇光，但立刻又冷靜下去：“黃金盟，更不喜歡看到你這種貨色，不但是玄術師，還違法叛逃，你以為去了黃金盟，日子就能好過了？想殺的人，我看排隊都能排出幾公里。你這顆腦袋，黃金盟肯定挺喜歡。”
趙九州被韓克用說得有點心慌慌。
韓克用見趙九州總算老實了，這才緩緩道：“你這二十萬，我們先給你沒收了…”
“誒！別啊！”趙九州忙大喊，“我把落榜禮物賣了！我賣了個幻靈獸蛋！”
“賣了幻靈獸蛋？”韓克用無語至極，“鑒定過的？”
“沒有…”
韓克用越發無話可說了，“你不知道，沒鑒定過的幻靈獸蛋屬于軍用品？”
趙九州大喊：“媽的那么多人都在賣…”
“別說了。”韓克用擺擺手，“你這二十萬，屬于違法所得，充公了。”
“我特么…”
“閉嘴。”韓克用把臉一拉，“那你應該還沒孵化過自己的同心幻靈獸吧？”
“沒有。”
“我等下給你找一個好的，你就當自己花錢買了。”
趙九州無法反駁，輕輕哎了一聲。
嘆氣的瞬間，忽地又覺得胸口有點生疼。
隨手伸進一直沒來得及脫掉的作戰服里面一摸，摸到濕乎乎的一堆。
拿出手一瞧，只見滿手鮮血。
“我靠！”趙九州一聲驚呼。
韓克用見狀，急忙扔下手里的紙筆，幫趙九州脫下了作戰服。
作戰服上，一道深深的劃痕肉眼可見。
趙九州胸前一片血紅。
兩個人見狀，同時反應過來：“那只怪物！”
——剛才給怪物一拳的瞬間，怪物消散之前，爪子剛好從趙九州胸前抓過。
“應該是你的靈動力爆發狀態，幫你把傷口封住了。”韓克用沉聲道，“看樣子，你在對戰怪物的時候，也還不是那么無敵啊。能弄死你的玩意兒，原來還是挺多的…”